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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这一日十分闷热,到了傍晚,果然轰隆隆地响起雷来了,只是这雨直到天漆漆黑了也没见落下来。夏日里最是精神匮乏,也无甚好消遣,因此谢府早早关了大门,诸人晚食毕,梳洗收拾停当,便各自歇息去了。
      到了半夜,那暴雨忽的就下下来了,丛丛雨束一箭箭地从天上射下来,将那劣质些的瓦片刺个对穿。
      也有雷声轰轰作响,也有闪电一劈震天,还有那噼里啪啦的雨撞瓦声,但那觉深的人却最是好睡,迷糊糊蒙住双耳,正是一夜好眠。
      谢莽本当是那酣睡之人,今夜却不知为何,自那雷声响起便难以入眠,脑中总想起两个稚儿,一时觉得孩儿们年幼无知,怕是早将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一时又担忧两个小儿懵懵懂懂,遭人苛待。翻来覆去,脑中甚至编排起小小人背着更小的孩子千里寻亲的画面来,真真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可怖,又好像听见月儿嘤嘤撒娇唤他爹爹的声音来。
      可细细听来,哪有孩童声音风摇树,雨簌簌,如此而已。可这人就是睡不安稳,过得一时半刻,翻身起来,匆匆披了件外裳,沿着抄手走廊往前院大门去了。

      门口的狮子脚下,蹲着一个小孩儿,叫雨浇的湿透。

      莽儿心疼坏了,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原来孩子真不能没了娘,你看那姓赵的,这才走了几日,孩子就委屈成这样了,原来肉乎乎滑嫩嫩的小脸蛋也瘦了糙了,那藕节似的小胳膊也细了,连原来混世魔王的气势也没了,一个劲儿往莽儿怀里钻,嘤嘤嘤地唤爹亲。莽儿也是满口乖儿委屈了,裹在怀里就往回走,又扯着嗓子叫人打热水给小少爷洗浴,下一碗热热的鸡汤面送来。
      月儿好似长在莽儿身上一般,要给他擦个脸都不成,说一松手爹爹就不要他了,还使劲顶着莽儿的肚子,嚷嚷着要钻回爹爹肚里去,这样爹爹去哪里都不能撇下月儿了。
      这一通童言稚语,把莽儿说得愧悔不已,只觉得心头刀子绞着一般,连忙赌咒发誓,说决不再撇下他了。月儿这才哼唧两声,撤了手喝起汤来,只是不肯莽儿离身,最后莽儿只得伺候着小祖宗洗了热汤,又亲手给他擦了头发,涂了香脂,方才抱在怀里睡下。
      如此,赵家先遣大将顺利入了谢府。

      第43章
      鱼虫鸟兽,也有慈母心肠,此天性也。
      可世上没有化不完的冰,没有燃不尽的火,莽儿的一腔母爱,第二天一早,已沉下去大半。脑子不发热了,那些许智慧便又回来了。
      早晨饭桌上,便试探起儿子来:"月儿,爹爹问你事情,你要老实回答。"赵铭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倚到莽儿怀里蹭起娇来:"爹爹问什么,月儿从来都是老实答的。"
      "乖乖,你告诉我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莽儿想了想,又问:"你弟弟呢"其实他还想问是不是赵溪川唆使的大戏,只是又觉得不妥当,万一冤枉了小魔王,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哄哄过去的,便把这话憋回去了。
      赵铭钺十分乖巧地对答:"我心中思念爹爹,就偷了父亲书房里的信,叫马场的老高赶车送我来的,我本来还带了弟弟,快进城的时候被父亲抢回去了。"他哽咽起来,"呜,父亲把弟弟抢走了,我不要回去,我要找爹爹,父亲就把我丢下车了,我又饿又怕,在这里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爹爹,爹爹亲亲月儿抱抱月儿。"哎呀呀,这一番唱念俱佳,直把老父亲感动得昏头昏脑,捞起崽子好一顿揉搓亲热。完了对赵溪川更是恨上一层楼。
      赵奚川还等着儿子先往谢府探路,届时在莽儿身旁说些好话,哪知道这臭小子为了洗脱嫌疑,先把爹卖了个干净。
      月儿在亲亲阿爹怀里赖着,那是如痴如醉乐不思蜀,早把父亲忘到了九霄云外,好在他还记着自己的宝贝弟弟。是以这一日神色分外凝重,唬得莽儿也紧张起来,连忙问他:"月儿,你个小小孩,愁什么呢"
      赵铭钺眼里闪起了泪花:"……想弟弟!"
      这事不提便罢,一提起来,莽儿的心也揪着地痛起来,月儿都是叽叽喳喳满地跑的大孩子了,莽儿尚且放心不下,更何况那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杏仁呢。当时能狠下心撇下两个孩子跑出来,也是想着赵奚川对孩子们眼珠子似的疼,前几日谢莽听了铭钺一番胡扯,见他圆圆的脸蛋儿都尖了个小下巴出来,也是信了几分,想起那唱大戏的唱些什么娘死了孩子就吃糠咽菜穿芦花衣裳的情节,心里就更信了。夜里咬牙切齿咒骂赵奚川: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信他不得!
      可怜赵谷主正兢兢业业伺候着小儿子,哪知道一路行来,月儿早已学坏了不少,正在莽儿面前罗织罪名,构陷亲父。

      赵奚川也不全指望着老大一人劝得莽儿回心转意,说到底,铭钺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说不得蹭到莽儿怀里亲亲抱抱一番,便扭头站到了爹爹那一边。先前哄他做出逃难一般的样子,往莽儿身边送去了,这凄凄楚楚的小模样,若是能叫莽儿唤起那骨肉亲情,自然最好不过,若是莽儿硬起心肠,也能叫孩子承欢膝下,九曲回肠地提醒着,这小子还有一个爹呢。
      这厢过了几日,总算叫赵铭钺逮着了莽儿午憩的空当,偷溜出来见父亲,这小子那两张脸蛋儿叫爹爹又养得水水嫩嫩了,一溜小跑过来,带着细碎的汗珠在脸上将落不落,拿凉水帕子擦了擦脸,先抱着弟弟不撒手,再来向赵奚川邀功:“父亲,我已在爹爹那里住下了,你什么时候接我们回谷啊?”又老成地叹气,“唉,我瞧着爹爹如今很是快活,怕是不愿意回去。”赵奚川挑眉:“你倒是机灵,要连这都看得出来,那你说说,有什么好计策要献出来?”
      赵铭钺抱着襁褓的手臂紧了紧,怀里的弟弟在认真地吐泡泡,他试探着开口:“不如我先把弟弟带给爹爹,过些日子你再来把弟弟抢走,我再好生劝他一劝,咱们就能一起回谷了。”闻言,赵奚川抬手在面前挥了两挥,“钺儿的主意都馊出味来了,真是臭不可闻。”随即又化掌为指,往这小叛徒头上轻轻敲了一记,顺带着把乖乖巧巧的小儿子抱了回来,“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见了你爹就往他那里倒,再叫你把杏仁骗走,我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想都别想!你老实待在你爹那儿,给我看着他,旁的不要你操心,记得每日功课不要落下。”铭钺失了弟弟,又得了一顿排头,只得垂头丧气离开。谢莽倒是一无所觉,只知道睡前搂着孩子,醒来还在怀里。
      谢莽每日对着大的,心里就不自觉开始挂念小的,这是越不想,就越想。原来么,谁也不在,入目所及,都是生面孔,也没人挑起莽儿的伤心事,如今小明月千辛万苦来投奔爹爹,就叫莽儿揪起了心,更别说今日吃一碗奶酥酪,月儿来一句弟弟正适合吃这个,明日出门,月儿就说弟弟也有那样的兔皮帽子,弄的莽儿神思不宁,又觉得胸口有些发起涨来,忙道“想不得想不得,再想又要发奶了”。可这哪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想了半个月,哪怕兼着喝药,莽儿好不容易回走的奶仍是又回来了。月儿早就不是吃奶的小娃娃了,莽儿只得一日三顿的料理这麻烦,期盼再过一年半载这玩意儿能自个儿退了。
      赵奚川便是掐着这个点登门的。他抱着一个孩子,自称是谢老爷的大舅子,给他送孩子来。莽儿真是气得跳脚,夺了孩子就要打人出门,这时总算有了赵铭钺的用武之地,冲上去抱着爹爹给父亲求情,谁知竟被一同扫地出门了。赵奚川也不恼,转身就牵着大儿子往旁边的宅子走了,供了一顿山珍海味,就打发他回谷。赵铭钺是一肚子气,原来父亲哄他朝爹爹求情,竟是这样险恶的用心。然而也不敢不走,不走,赵奚川自有千百种方法叫你走。于是才过晌午,赵铭钺便含着两包泪被塞上了回谷的马车,十二个护卫一路盯着回去。
      莽儿气得狠了,又觉得胸口有些濡湿。方才闹哄哄的动静大,其实也把小儿子吓着了,只是这孩子从来乖巧,只闷闷地呜咽几声,不像哥哥小时候那般,一不如意就要大闹一场。莽儿此时看去,就见他小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十分惹人怜爱,便抱着孩子去了内室,先换了衣裳,这才试着给孩子喂上一喂。说起来,月儿小时候得了爹爹不少养育,到了小杏仁,却是一直归乳娘带着,本该是小儿的口粮全被那人霸占。思及此处,谢莽又恨起来,怒骂一声无耻,小孩埋头吃得香喷喷,爹爹却倍感煎熬,原来先前自己挤弄出来还好,这会儿孩子一吃,虽则力道小,仍叫他想起赵奚川来,数月之前,帷榻之上,那人将自己抱坐在前,也是如此,只是那人一时温柔一时粗暴,双手如捧玉匣,用力时乳汁尽出,每到这时,莽儿便恍入云端,下边也不自觉绞得死紧……这夜谢莽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次日清晨,门房就见昨日见的谢家舅爷在门口候着,彬彬有礼请他通报。老爷自然是叫他滚,这人也不恼,给了许多赏钱就走,
      正午又来,傍晚又来。
      日日点卯,风雨无阻。
      正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过了一月,谢老爷终于松口叫他进来用饭了。一留就留到入夜,吩咐婆子收拾了一间客房给舅老爷住。
      夜半三更,莽儿左等右等不见人,气得直奔厢房,赵奚川倒也乖觉,远远听见脚步声就把门开了,谢莽踹门进去,先是劈头盖脸一顿打,赵奚川也任打,并不敢动弹。莽儿打完,心气略微平顺,哼了一声,赵奚川大喜,方才上前伺候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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