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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伴 ...

  •   第十二章 相伴
      夜晚的无量谷静谧安宁,偶尔几声虫鸣鸟叫,更显清幽。
      两人坐在一棵梨树枝干上,溶溶月华倾泻而下,宛如流光,映照着清冷的身影,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了他二人。
      "长宁,你高兴么?"
      "恩。"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这样满足。"君如颜凝视着孟长宁,清朗的的眉眼,淡淡的神情,微微扬起的发丝,下一秒,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长宁,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唇畔摩挲,声音带着蛊惑,“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肯回应我?
      “君如颜,现在这样不好吗?”孟长宁看着他的目光很是茫然,君如颜终究没有再说,只是将手揽在了她肩上。
      一时无话。
      孟长宁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一处出神,这样高的位置,这样明亮的月光,他能够看清整个无量谷的一切。
      君如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屋后树篱之外,密密的梨枝下,一个小小隆起的土丘,那是方如生的墓地。说起来,孟长宁今日入谷,绝口未提去墓地看看,自他二人相识,他也鲜少提起方如生,越是最亲近的人离开,越不忍提及,方如生在孟长宁心头的位置可见一斑。
      这也是这么多年,君如颜从来不进无量谷的原因。这里大概是他唯一的净土罢。所幸,孟长宁似乎并不反感他的到来。君如颜微微侧身,一抹明亮的紫色引入眼帘。"那是什么?"
      孟长宁回了神,转头望去,呼吸猛地一窒。他终于想起来安府那张纸条里掺的最后一味药是什么了!
      平坦的紫油油一片,宛如一块扑在地上的紫色毯子,月光映照之下,隐隐泛着光晕。
      "大约是紫花地丁吧。"
      君如颜本来很好奇,那样浓郁的紫显然不是憔悴的紫花地丁,见孟长宁面无表情,也就不再多问,又道:"长宁,你给我吹首曲子吧。"
      幽幽笛声缓缓响起,紫琉璃在月光之下闪烁着晶莹,不知道是不是月色的原因,今晚的笛声微微寒凉。
      君如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样的孟长宁,他想,他注定要和他这样过一生的。
      一曲终了,君如颜还愣愣地盯着他,直到意识到那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已经停止了变换,才回过神来。他笑道:"长宁,你吹得曲子很好听,我也要学。"
      "你……"孟长宁很是意外地笑了。
      "这天下有什么事我君如颜学不会的东西?"君如颜看着他一脸怀疑,很不服气,"别忘了,我可是平京第一风流公子。"
      说着,他一把夺过孟长宁手里的笛子,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又一把递回孟长宁手中,道:"你教我!"
      拜师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
      有了下午做饭的经历,孟长宁更加无奈了,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笛子一点一点教他。
      "你看好了,这个是……恩?"孟长宁刚把他的手搭在笛子上,肩上一阵温暖,君如颜将自己的外袍罩到了他身上。刚想道声多谢,却见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听讲,孟长宁愣了愣,随即也低头继续讲了。

      不得不说,君如颜的毅力实在是可怕得惊人,孟长宁起初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整个过程中,他全神贯注,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专注程度比之长宁堂学医的大夫有过之不及,没过多久,他对于基本的路数就已经掌握大半。
      然而,天知道君如颜学这个花了多大的力气!虽然他从小耳目聪敏,但是对于音律实在是,不擅长。白月音以他为傲,却独独不满意他不爱音律,偏对奇门遁甲之术格外敏感。
      "以后不许再和暮成雪她们一起吹笛弹琴!"直到君如颜揽着他的腰,飞身稳稳地落于地上,孟长宁还没有从他这句莫名其妙的的话语中回过神,又想起方才最后他印在额间的吻,脸上竟然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然而,一个更大的尴尬出现在眼前。
      这座木屋只有两个房间!方如生的那一间早在十四年前孟长宁出谷的时候,就把它锁了起来,因为一些原因,再没有打开过。除了吃饭的正厅,以前作为方如生接待病人的场所还算宽敞外,也就这有侧面他的那一间了。
      孟长宁站在房门口,既不说进也没说不进,显然,君如颜也有些尴尬,平日里他可以借着性子做些逾矩的行为,可是此情此景,他实在是,无措。
      沉默许久,他才道:"你先睡吧。我……我有消息要传回墨阁。"
      孟长宁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君如颜不自觉舒了口气,心头却微微失落,他立在那儿良久,正寻思着在正厅里的竹凳上凑合一晚,清冷的声音传来:"你进来吧。"
      君如颜怔了怔,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再三确定孟长宁那双明朗的目光是看向他以后,才跟着进了屋。
      孟长宁从柜子里拿了被褥,整理了床铺,又起身合上了窗子,静寂的屋子只听见他来回的脚步声,君如颜盯着他的身影,一手搭在桌棱上,兀自站在那儿,更显得手足无措。良久,孟长宁终于收拾好一切,他自己脱了外袍,在床上躺了下来,侧过身子对着墙壁,看不见他的表情。
      烛花噼噼啪啪燃得直响,君如颜还是没动。
      "你不睡么?"
      床上的人动了动,又往里靠了一些,一张床空出了大半,君如颜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脱了罩袍,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
      一枚银针随着掌风送出,烛光霎时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斑驳。
      第一次,两人这样同塌而眠,呼吸相闻,孟长宁心跳微微加快,僵直了身子,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双温热的手自身后环了上来,他默不作声,竭力使自己呼吸平稳,宛若熟睡。
      "长宁……"
      无量谷的第一个夜晚,岁月静好。

      另一边,伽蓝门的警戒丝毫不亚于墨阁,燕云池将一众僧人解散,只留下了俗家弟子每日加紧练功,虽然门众人数大减,但留下来的绝非泛泛之辈,少了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整个伽蓝门一片肃杀之气。
      "我交给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燕云池站在楼阁之上,目光扫过空地上每一个练武的弟子。
      杨洹立于他身侧,道:"孟长宁和君如颜离开平京以后直接到了青州。"
      "可知是去做什么?"
      "这个……属下并不清楚,不过,属下发现一个很是奇怪的人。"杨洹见燕云池沉默的神色,道:"不久前,有一个人闯了墨阁石阵,结果从君如颜手下逃了,后来又几次三番夜探……安府。"
      燕云池眉峰一皱,侧过身望着他,显然,不仅君如颜,连他也觉得奇怪。
      "君如颜似乎还不清楚那人的目的,几次交手,都故意放了他。"
      "在青州的时候,两人又交了手。"杨洹将自己打探到的一一说了,"听君如颜的口气,那人是北叶人。"
      燕云池听得这句话,脸色缓和了下来,笑道:"看来咱们的帮手是越来越多了。”这人有什么目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和君如颜为敌,让他不得安生,这就足够了!
      "孟长宁回来了没有?"
      "没有,他二人在青州逗留了一段时间,又去了林州,眼下正在无量谷。"
      燕云池睨了他一眼,杨洹低下了头,没再说,燕云池没让他去查墨阁行踪,也没叫他去跟踪君如颜,却派他去打探孟长宁的行迹,他怎么会不清楚他的目的?果然听见他说:"那姓风的小子还在松云门?"
      "恩,自从风月白被松云弟子救回松云派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山。"
      "他的毒解了没有?"话语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住了,一个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一个则在心头苦笑,一向冷情冷血的燕云池竟然会关心起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说出去了,谁会相信?
      "这个,属下,并不清楚。"杨洹看着他神色,心头却越发的明白起来。
      以孟长宁的医术,就算风洵再厉害,想必也解不开双乌毒,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想必也够那小子熬的。越想思绪越发飘远,等到回过神时,连燕云池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暗恼自己尽做些无关痛痒的事,心头没来由一阵烦躁。
      “你把这个,送到寒江门。”
      杨洹接过他手上的一卷皮书,发黄的卷轴,纸张已经褶皱,待他看清那隐隐约约暗淡的几个字时,心头吃了一惊。那日燕云池提醒唐肖寒江门藏有武林秘籍,没想到,这秘籍就在他手里,这时候送去,显然是要暗助唐肖。可是,这种禁书,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又从何而得?
      一时间,杨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太过可怕。

      孟长宁和君如颜二人在无量谷待了大半月,对于回京,两人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二人每日同吃同处,偶尔开几个玩笑,吹吹笛子。
      孟长宁觉得,他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君如颜虽然在墨阁是呼风唤雨,在生活中却是实实在在的门外汉,偏又嚷着要帮忙,结果不是摔了这个,就是碎了那个,孟长宁颇觉头疼。就拿前几日来说,孟长宁提起要在荒园子里种些菜,结果君如颜二话不说,掌力一挥,满园子枯黄杂草登时蔫了下去,一大片土地被腐蚀成了黑色,这下好了,各种草根钳在泥土里,孟长宁不得不拿了锄头,全部翻土了。
      “你说这无量谷为什么偏生都种了梨树呢?到了这样的季节,一点生气也没有。”君如颜正坐在那棵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那根梨枝。
      孟长宁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草除了,松了土,种了菜,此刻正俯身一株一株地浇水,随口道:“这是师傅在的时候种的,他很喜欢梨花。”
      “那,你喜欢么?”
      “恩,梨花开的时候,整个无量谷白茫茫一片,就像下了一场雪,很漂亮。”他俯身将一株菜苗旁的杂草根锄了。
      东辰国除了与西祈接壤的华州,与北叶接壤的胡州,其余地方是看不到雪的。君如颜沉吟了一会儿道:“下一次,梨花开的时候,我们来看雪,如何?”
      孟长宁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好半天才回过头,温和一笑,“好。”
      君如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心甘情愿,隐约觉得,这一次来无量谷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心头一喜,又道: "明天是中秋,听说林州的灯会很美,长宁,你想去看看么?"
      "灯会很美,就怕某人那张脸比灯会还招人喜欢。"
      君如颜见孟长宁一本正经的温和的面容,忍俊不禁。他飞身而下,几步跃到孟长宁身边,笑道:“你这是,吃醋了?”
      孟长宁睨了他一眼,继续浇水了。

      不得不说,孟长宁不愧是和君如颜相处了十三年的人,倒是真有先见之明。虽然明日才是中秋,街上已是人满为患,两人在林州街道未至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有无数桃花蜂拥而来,君如颜一改以往的风流,脸上一片阴沉,难得两人这样相处,岂可就这样过去?当即拉了孟长宁进了一家酒楼,两人选了楼上一间房,又要了几坛子酒,便“砰——”地关上了房门。
      “砰——啪——”无数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从窗口远眺,四处灯火璀璨,远方升起的烟火,刹那间绽开,沉寂的夜空闪烁着璀璨的芳华,二十三年的光阴,孟长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美丽的烟火,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君如颜自顾自坐在那儿喝酒,脸上没有半点兴致。
      "你不是说要来看烟火么?怎么一个人喝起了酒?"
      "我可是专程陪你来的,我就是大俗人一个,这种东西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喝酒来得实在。"
      孟长宁见他起初还是用杯子喝酒,此刻索性抱着酒坛喝了,眉心一皱,当下走了过去,道:"你不是想让我做饭给你吃?"
      "恩?"君如颜醉眼迷蒙地抬头,见孟长宁一脸理所当然地示意他往窗外看,撇了撇嘴,神色耷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一把抓住孟长宁的袖子,颤巍巍站了起来,孟长宁反手一握,掌心温热传来,君如颜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愣,但见孟长宁转过身就往窗边走,一切都那样自然。
      "砰--砰--"
      无数的烟火接二连三绽开,刹那芳华,远的近的,五颜六色的光映照在孟长宁明朗沉醉的脸上,君如颜斜倚在窗棱上,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直直地望着孟长宁。
      恍惚间,他好像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这样凝视着孟长宁很久很久了,久到忘了那些是是非非,久到他有一种生生世世的错觉。
      是谁说,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他想,从他在墨阁那个冰凉的石床上下醒来,第一次见到孟长宁的时候,就注定他们是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他时常憎恨命运,憎恨造化弄人,可是,对于天命让他遇上孟长宁,他终是感激的。
      “君如颜,你说……”孟长宁回过头,见他直直地凝视着自己,怔了怔,有些尴尬地撇过头,继续看烟火了。
      下一秒,唇间一片温热,君如颜无限放大的精致容颜显现在他眼前。一个浅浅的吻,带着微醺的酒意,淡淡的甘醇,微微的辛辣,孟长宁睁大了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拒绝,同样,没有,回应。
      “不讨厌这样,对么?”他湿热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摩擦着,鼻息相闻,浅浅的声音带着蛊惑。
      孟长宁木然着,任由他将自己揽在怀里。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一样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君如颜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漫天烟火,照着无数人喜悦的脸,却又映衬着谁眼里闪烁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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