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天使不住在天堂》双笙

6、第六章

　　[我问妈妈：“住在天堂里有白色翅膀的人叫什么?”

　　妈妈说：“她们叫天使。”

　　我再问：“那断了翅膀的人叫什么？”

　　妈妈说：“叫断翼天使。”

　　我问：“她们也住在天堂么？”

　　妈妈认真的看着我，回答道：“天使不住在天堂。”

　　我问：“那住在那里？”

　　妈妈说：“住在你的心里。”]

　　我醒来的时候天很黑了，黑得看不到任何光亮的东西。

　　我这是在哪里？如果是在家里，那晚上应该有月亮透进来的，或许天气不好吧，所以黑得令人恐慌。记得我好像挨了亚瑟一拳吧，那个家伙，我一定得找他算帐，出手这么重，一点都不顾及我是女孩子，再说了哪有拳头打歪的，而且倒霉的总是我，这种机率都有，射靶居然射中另一个靶心。我静悄悄的掀开被子摸索着起床，不敢惊动任何人，真的好渴哦，好想喝水，叔叔和婶婶肯定睡着了，不能吵醒他们。

　　当脚刚落地，一双带着淡淡温度的手握住我的双臂，我惊慌失措：“是谁，是谁在这里？”

　　听到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是宇文律。”

　　我顿时放下心来，但还是很疑惑：“宇文律，你怎么在我房里，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天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啊？”

　　我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说着，真是太黑暗了，看不清楚他站在哪里，是不是宇文律把窗帘也给拉上了。

　　寂静无声。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尘封起来了一般，静谧安然。

　　“为什么不说话，开灯啊，这么黑我有点害怕。”我伸出手往空气中瞎抓一番，能够抓到东西就好，感觉自己在黑暗里很失重，地球失去了引力了一般，但很快被一双略带温暖的手握住我的双荑。

　　“米雪，现在……现在是白天。”宇文律哽咽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伤痛。

　　是白天，白天，我喃喃说着。

　　我顿时明白什么似的，傻傻的站在那里。

　　“对不起，米雪。”这是亚瑟愧疚的声音。

　　我还隐隐约约听到兰倩玲隐忍着抽泣的声音。

　　“你们都在吗？”我问。

　　一阵香风咻的扑进我的怀里，从抽泣到哭天抹泪。

　　“米雪，是我不好……不好，是我害得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兰倩玲哭得真凄切，感觉我的肩膀上有许多双手，似在安慰。

　　“乖，不哭，跟你没关系，小玲，不要哭哦。”我抱住怀里的小玲，她比我要高大多了，所以超有重量的，我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感觉失明了的人是她。

　　这时，听到有人猛烈的推开门，急冲冲的脚步走近我。

　　“小雪！”

　　“叔叔。”

　　我听出是叔叔那憔悴的声音，一双枯燥而又瘦弱的手摸着我的脸，“小雪，你没事吧，这些……都是你朋友？”

　　“我……我没事，他……他们都是我的同学。”

　　“我就说没事嘛，亏你还这么急着赶过来，打的士很贵耶，刚刚又多支出一笔钱。还有你这死丫头简直就是丧门星，总三天两头的要花钱，这……这不是VIP病房嘛，你这丫头，没事住这么豪华的病房干嘛。”

　　原来婶婶也在，原来我在医院，不是在家。

　　还好，这是贵宾病房，家属怎么嚷嚷都没有人管，就是让宇文律他们看笑话了，我茫然不知所措。

　　良久，叔叔不可置信胆怯的又叫了我一声：“小雪。”

　　我蓦的啊了一声。

　　“叔叔，你叫我？”我朝着前面问。

　　“小雪，你……你的眼睛怎么了？”叔叔的声音很明显的在我背后响起。

　　“眼睛……”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不起大叔，是我害米雪同学的眼睛看不见的，我已请这里最好的眼科大夫诊治了，他们说米雪同学因……因受外界阻力，引起视网膜异变神经性失明。”亚瑟诚恳的道歉，我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深重的愧疚。

　　叔叔可能因为震惊死一样的在咳嗽，还有婶婶的尖叫声。

　　“失明，那就是瞎了，天啊，我苦命的米雪啊你怎么就这样瞎了，我和你叔养你这样大，你怎么就这样来报答我们了。还有你，这位同学，你害得我们家米雪眼睛瞎了，你……祖宗啊，我们家哪有什么钱来治眼睛，治不好就得继续养着她，天啊，你等着，臭小子，我要告你们，你们不能就这样不管，不能这样害了米雪还跟没事人一样。”

　　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婶婶叫我米雪了，更没有说过我们家的米雪，虽然她这样说只是想得到亚瑟的赔偿，得到钱，但我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但瞬间被叔叔的咳嗽声给掩蔽。

　　“阿慧，你少说两句。”叔叔坚难的挤出一句话。

　　婶婶终于住了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也是翻着白眼没好脸色。

　　“叔叔婶婶，真的对不起，我们会对米雪负责的。”听到亚诺很绅士的声音，带着成熟的口吻，不同于以住的青涩。

　　婶婶的声音依旧尖锐得不行，“负责？你们能让她的眼睛看得见么？你们来养她么？”

　　“我会尽全力治好她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治不好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这是承诺么，亚瑟对我的承诺，话语里没有一丝勉强，他是真心诚意的，病房里静谧起来，轻波暗逸。

　　“我……我怎么能相信你，到时你们跑得一个都不见，我到哪里去找人，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不可轻信。”

　　婶婶毫无底气的继续驳斥，我见到一种嘴脸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市侩，贪婪。

　　兰倩玲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的把我扶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关心温暖还有不可多得的柔情，每到最关键的时刻，我的身边总是有她，就像幸运女神。

　　我听到走动的声音，轻脆得像铃铛。

　　“叔叔，您好，我叫宇文律，是国际宇环集团的少总裁。这次真的对不起，米雪受伤我们难辞其咎，但是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治她的眼睛，我会一直照顾她保护她，这一点请您相信。”

　　听到这里我都呆了，宇文国际宇环集团，那可是世贸经济的领袖，独占鳌头的进出口集团，产品包罗万象，简直是无可匹敌。

　　宇文律说要保护我，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冉冉的回到身旁，杨阳在我们种的那棵小树前也说过：雪儿，我会一直照顾你，保护你，我就是你的翅膀，带着你飞翔。回忆太过美好，因为美好所以现在更加伤感，我的眼睛看不到宇文律说这话的真挚，但我能感觉到那是比承诺还重的誓言，我是如此固执的相信，这就是他对我的誓言，此生不渝。

　　我的双手紧抓住被子，却在此间听到‘啪’的一声，有人的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婶婶的尖叫声适时的响起，叔叔咳得气都快断过去，却依旧悲愤的说着：“你以为照顾她保护她就可以了么？她还是一个正在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孩子一双眼睛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你……咳……咳……你怎么能有权力去剥夺她用眼睛认识这个世界，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残忍，咳……都给我滚，别让我看到你们。”

　　“兴华，你这是做什么，你叫他们走了，谁来付医药费啊。”婶婶也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叔叔发这么大的火，声音里满是怯弱，但还是忘不了要钱。

　　我好想知道叔叔打了谁，谁挨了一巴掌？

　　“该出去的是你们，这是病房，不是你家，病人刚醒需要休息，你们却在这里大吵大闹，米雪到底是不是你们一手带大的亲人，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考虑她的感受？”沉默许久的兰倩玲冷冰冰的开口。

　　病房续的又安静下来。

　　良久，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噌的坐起来：“叔叔。”

　　门口传来叔叔憔悴苍凉的声音：“小雪，晚上叔叔再过来看你。”

　　“兴华！”

　　是婶婶在叫，复的门关上了，声音咔的被掐断，一切回到最初的安静，一片黑暗，苍茫。

　　我一直醒过来又睡过去，我病了，我清楚的知道身体里某些东西正在抽离。

　　晚上叔叔来了，我有意识时听到叔叔在我耳旁压低声音咳嗽着，痛苦，难过。但我不能久醒，没多久意识又溃散，我想死的时候也应该会是这种感觉。

　　身体轻飘飘的，被人牵引着前进，直到走入一片光芒中，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抬手掩盖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轻盈的白，像云朵拢在身上，洁白纯净。我的眼睛能够看得见，听到弥撒一般的低喃，唱着《圣经》里的句子：苦难都会过去，在上帝的牵引下，你将会走向光明。看到爸爸和妈妈的微笑，那么神圣而光亮，我惊喜的跑过去，妈妈的怀抱接纳了我，泪水如潮涌落。

　　我问妈妈：“住在天堂里有白色翅膀的人叫什么?”

　　妈妈说：“她们叫天使。”

　　我再问：“那断了翅膀的人叫什么？”

　　妈妈说：“叫断翼天使。”

　　我问：“她们也住在天堂么？”

　　妈妈认真的看着我，回答道：“天使不住在天堂。”

　　我问：“那住在那里？”

　　妈妈说：“住在你的心里。”

　　妈妈的身影逐渐隐退，她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向我轻轻摇手。我想拉住他们，才发现，原先轻飘飘的身体变得万般的重，从云端跌坠，像中箭的大雁一样垂直落下。

　　我醒来，还是黑暗。

　　这是一个梦，梦里我看得见爸妈的微笑，还告诉我，天使不住在天堂。

　　那世间真的有天使么？

　　天使，为什么我会问妈妈这个问题，我该问她为什么不要米雪了，为什么不带米雪走，但是我忘了问，或许我早就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