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时光》黑鱼儿

6、领导（老哈）

　　我和泰姐原定这题的时候，是因为聊天的时候聊到了某位奇葩，算不上我们的领导，但肯定是别人的领导。于是我俩YY了一下若是我们遇上这样的领导咋办？结果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写写，该过过，该拍桌子拍桌子，毫无办法，只能深呼吸，世界一片美好。
　　掐指一算，虽然不能称这辈子，但这半辈子活下来，也“遭遇”了不少的领导。记忆库里，有的面目可憎，有的相貌依旧温暖，还有的已经没了模样，只能依稀记得，或许有此人存在。

　　班长
　　刚入大学（军校）时，我们班班长是个老生部队生（若你读了泰姐的前文，就知道这是啥意思），三大特点，矮、胖、白，走起路来有如一个小圆球在滚，但是，很漂亮，的的确确很漂亮。所以第一印象是美好的，但接着就被泼了冷水，一大盆，太凶了！太太太凶了！起床晚了，罚站！集合速度慢了，罚站！班会开小差，罚站！忘带东西，罚站！领花忘带，罚站！肩章没扣好，罚站！洗漱慢了，罚站！熄灯前没回班里，罚站！内务柜乱，扯出来扔地下！被子叠不好，扔楼下（楼下啊！五楼啊，就那么淡定的，从窗户口甩下去）！不过扔啊扔的，我们也就习惯了，她扔啊扔的，也就不扔了。好像我们班渐渐地也就不上队里的白榜了，表扬的次数也多了。
　　三个月高强度军训完了后，我们开始大学课程，除了每日早晚出操训练，其他都是正课。空旷的训练场上我们班依旧是焦点，一个白白的矮胖圆带着一队黑黑的高瘦条，绝对是一条风景线。罚站早就没有了，一周一次，班长还会让我们列个清单，由她去服务社替我们采购必需品，从绿豆糕、花生米、可乐、方便面到卫生纸，什么都有，那个时候只觉得欢呼雀跃、理所应当，现在想想让我去干这事，我肯定烦。但班长做到了，并且一直坚持到离开我们班。再有休息的时间，她也不盯着我们整内务背条令了，有时候就见她从内务柜隐蔽的角落里抽出一团毛线低头认真地织，先是一个圈，然后分了俩袖子，后来就出现了领子。谁也不敢问，但谁都知道肯定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有一回我生病，高烧得都迷糊了，班长一夜没睡，把我从上铺弄到她的下铺上，每隔两个小时把我拖起来灌水，水洒了她一床一被子，第二天我烧退了，她的被子默默飘扬在晾衣场。
　　再后来，班里最小的一个女生和班长发生了冲突，冲突的事由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后果我还记得，我们全班站着开了一次班务会。我清楚地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们不要觉得个性就是美丽，在这里，过度地张扬自己的个性就是丑陋、是自私。不要让别人为了你的个性承担责任！”
　　那个时候的我们多傻啊，我们坚信她嫉妒我们没有像她们一样过一遍新兵连的油锅，嫉妒我们毕业后肩膀上就会比她们多一颗豆，坚信她一定在借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在整我们，坚信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白胖坏蛋。我们完全不记得她每周给我们从服务社、校外背回来我们的必需品，毫不在乎已入毕业班的她每日中午坐等我们到饭堂后才一起开饭，故意忽视她对我们的各种关照。直到我们毕业后，面对新兵，面对新生，忽然恍然大悟，再找，这个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了。我们一个班的人没有一个能和她联系上的，只是听说她和男朋友分配的时候一南一北、劳燕分飞，那件毛衣，不知道有没有送出去。
　　我认定她是我独自迈上人生路的第一位领导，她以独特的方式告诉我，什么叫威严，什么叫无私，什么叫关爱，什么叫宽容。虽然我只记得她对我们的“坏”，只记得那个叫我喝水的晚上，只记得那几句话，但这些，永远不会忘。

　　S先生
　　S先生是我转业后的第一位领导，直接领导，年纪不小了，和我母上一般大，黑框眼镜，老了老了，还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一根烟一杯茶，从不离身。为啥称他先生，我觉得他值得、配，并且只有这个称呼能称得上他。他当时接收我的理由特别简单，我和他女儿一般大，我学的专业和他女儿一样，他总结了一句，这个专业的孩子不容易啊。我就如此简单地容易地获得了这个职位，一直到现在。
　　上班后，每天下午四点，是他的私人授课时间，老师是他，学生是我。他给我讲历史、人文、体制、沿袭、制度、规矩，以及工作的方法、状态、态度等等等等。这是我到现在为止，上得最有意思，最有意义地课程，不无聊，不犯困，可以不喝水不上厕所地听两个小时。不光光因为是一对一，更因为老爷子的学识、积淀、气场和人格魅力。
　　综上所述，种种种种，老爷子的威信不言而喻，但工作中却从不见他跋扈，甚至谦逊得厉害。某次定调研提纲，最大头的理念颇多，想法颇多，有些实在落不了地，扎不了根，但要求、标准、结果一样不能马虎。一个会开下来，一众喽罗们愁眉苦脸，苦不堪言。老爷子依旧潇洒异常，告诉大家，明早落实，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会。第二日一早，S先生一杯茶一根烟来了，没稿子没话筒，站着五分钟就说了12345五件事，简单明了，清晰异常，却人人似醍醐灌顶。我心里只有两个字“佩服！”
　　某次体制改革的时候，一干人等打破脑袋想要争个实职，老爷子二话不说第一个提交申请，退位让贤，潇洒走人，身后一片“啧啧”，一片不理解，一片好名声。走之前，他把所有手稿、体会、资料全部交予我，告诉我，机关不好混，谨言慎行，多做少说，不拉帮结派，不轻信谗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脑子去想，学法制看人治社会。我感动得热泪哗哗的！
　　S先生虽不自大自负，但他是清高的，一般的人入不了他的眼，但他也不和任何人生分。老爷子写一手好字，作一首好诗，有一把好才情，所以过一段好人生。

　　W大哥
　　说了S先生，不说W大哥，似乎缺点什么。W大哥是我近期的一位领导，以爱打瞌睡著称。除了站着睡不着，W大哥几乎在任何场合都能迅速睡着，并且能发出不算地动山摇但清晰可辨的声响。他还有一项绝活，就是他能在车发动的那一刹那迅速睡死过去，然后在停车的前五秒异常清醒的醒过来。不管出发点和到达点是哪里，不管路况如何，是否堵车，不管中途有没有人上车下车。
　　据前人说，据他以前的手下说，据朋友说，甚至据S先生说，W大哥能歌善舞，生性活泼，热爱生活，表达力极佳。我就算不相信其他所有人，我也相信S先生。可是，可是，W大哥自从来了我们这儿，似乎就一蹶不振，除了爱打瞌睡之外，还不喜欢收拾东西。他一共在我们这儿干了小五年，办公室从他来是什么模样，到走还是什么模样。不奇怪是吧，一般人也不大动办公室摆设的。可是，可是，他来的时候全是箱子，纸壳箱，各种纸壳箱。有注射器的，板蓝根的，还有顺丰的和当当的，五彩斑斓，一个摞一个，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通道可以长驱直入走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各位想象一下，我们一般汇报工作的时候，其实主要面对的是一大堆箱子，如果需要对焦，那么一定要左顾右盼，间接地活动了我们都腰肌劳损的老腰，益处其实还是有的。
　　W大哥还有个特点，是慢，慢得让人心焦，让人狂躁。经常的，我们有一些事需要他定夺。然而，我们就会在漫长的“嗯…………”中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美好地向往。漫长完了后，W大哥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看着办吧，你决定了告诉我！”事情办完了，一般结果就是两种，一种是好，一种是坏。于是，我们看着办的结果也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我们在他的指导下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一种是事都是我们瞎干的，跟他没关系。
　　风风雨雨五年，最后W大哥走的时候，我们都如释重负，用我家泰姐的话来说，再来个啥都比他强啊！

　　写完，我自己往前翻，自己都乐了好久。其实，写W大哥最顺利，因为贬人是人的潜能，稍加开发便能利用，而夸人却要碍于各种脸面，释放N种矜持，才能修得正果。并且客观公正地说，我在大哥手底下得到的锻炼是最最可观的。他就像一个撒手不管孩子的家长，跌跌撞撞才能最快地学会走，学会跑，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心比天大，学会不屑一顾。所以，懒妈都有个勤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