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时光》黑鱼儿

15、英雄（老哈）

　　上上周末一则新闻，八一飞行表演队余旭飞行事故牺牲。我和泰姐在上周一早上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余旭！其实并不是我俩有多关心时事政治，只是这样的标题太触目惊心了。86年出生，空军上尉，二级飞行员，花一样的年纪，魅力初显，即便是一棵树，也刚刚碗口粗，刚刚挺立身姿，还有太多的空间去成长，有太多的人需要她去庇佑。
　　抛去使命、职责、义务和期望，回归到最最普通的女儿角色，她的离开对于父母来说，除了痛失爱女的悲恸，还有后继无人的哀绝。父母的年纪以无望再培养一个余旭。不要说国家会为他们保障，暮年膝前子嗣的荒芜是人生最大的绝望，这就是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目标，没有那么高大上。我特意去网上搜了余旭的家庭情况，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一脉绝矣！
　　她是我心中的英雄。

　　每年的四月一日，全国大部分人都在怀念张国荣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南海撞机事件里的王伟。撞机事件是在2001年，我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头，满腔热血，无头苍蝇一样的无处抛洒、无处崇拜。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恸和惜并不太明显，胸中被充斥的只有无尽的情绪和斗志，国家和民族神圣不可侵犯，王伟就是榜样和英雄。
　　可是一年年过去，虽然我依旧认为王伟是英雄，但注意力已经慢慢地转移到了王伟的身后，他的遗孀，他的儿子，他的父母，他爱的，爱他的那些人生活得如何。我就是一介小民，年纪渐长后慢慢懂得一众的光环后终要尘归尘、土归土的。日子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或褒或贬的情绪，只知道公正无私的倒计时。
　　他依旧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曾经和豆哥讨论过类似的问题，豆问我，你们那个年代有没有明星（他一直觉得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蛮荒的年代，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我要是能过上白毛女那样的生活，绝对就是富二代。几经解释，无效，我也懒得翻嘴皮子了。）。我说我那个时候理解的明星跟你现在理解的不一样，数量上更是悬殊。小伙子很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我问他，那你除了明星，有没有特别崇拜的英雄，小伙子又很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说，“妈妈，您不会连英雄都没见过吧！我崇拜的可多了，钢铁侠、蜘蛛侠、海盗船长……”我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一个满脸黑线的动作，把他踢出了我的房间。
　　他不能以点带面，但也差不了太多。英雄在他们这帮孩子的眼里，早就不活在日常生活里了，他们好干惊天动地的大事，高科技、高财富傍身，不惧警察，不畏□□，主观独立，潇洒来去，快意人生。最后，还有一个最最主要的，无谓正邪，救人虽是常事，但附带着毁点东西伤点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大场面、大制作、大效果、大震撼就好。
　　每年新生出很多词汇，比如最早的“菜鸟”，比如前两年的“人艰不拆”、“累觉不爱”，比如最近的“蓝瘦香菇”。我无比担心在将来的某一天，英雄这个词也会被赋予另一种含义。或许就像豆理解的那样，也或许像是各种战略游戏里的boss，更或者是一种标榜的自我。它还在生生不息，却慢慢地改换门庭，弃了旧主，找了新的靠山，有点悲哀。
　　有人说，时势造英雄，战火纷飞的年代、横刀立马，英雄辈出。而我们这个时代太过安静，冷兵器早就被战场淘汰，有的只是科学技术和各种仪器机器的较量。也有人说，这是件好事，我们失去了英雄，但我们拥有了和平。

　　我们一直身处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没有底限，无所畏惧。人人眼中没有英雄，个个自己又都是英雄。没有古人，没有来者，没有尊重，何谈景仰。白岩松曾经写过一段评论，大致如是说：十三亿中国人中，有一亿多人把各种宗教当作自己的信仰，比如佛教、基督教或者□□教，还有一亿多信仰共产主义，剩下的十几亿人没有任何信仰。但又说：千百年来，中国人也并没有直接把宗教当做自己的信仰，在这方面，我们相当多人是怀着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态度，有求时，点了香带着钱去许愿；成了，去还愿，仅此而已。
　　个人的理解，没有信仰，其实也就是在我们的心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的英雄。直接的影响就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习惯性怀疑，怀疑政府，怀疑社会，怀疑老师，怀疑医生，怀疑商品，怀疑一切值得怀疑的东西。铺天盖地的社会焦虑，满屏的暴戾狂躁，几乎全民的网络依赖，都是这一行为的伟大产物。
　　活着的目的变得简单干脆，却又欠点儿大气和磊落。看多了show的今天，第一思路就是带着怀疑的眼光去看人，看事，似乎任何一件事发生的原因都有背后的导演和前台的演员，更有写好的剧本和想要达到的目的，再也没有当年热血澎湃的冲动，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人人都知道生活不易，更加珍惜人生了，还是个个关起门来，独享自乐的自闭。
　　还拿余旭的事故来说，有几个人能把这个三十出头的姑娘当作英雄的？别逗了！是可惜，是可怜，但，仅此而已，能作为话题停留十分钟可能都没有几个，充其量算个消息罢了。哪有明星八卦来得惬意，哪有窥人隐私来得痛快。几年之后，能记得这个名字的还有几人？问问现在身边的人还有几个记得王伟的？

　　1986年1月28日上午11时39分，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在发射升空72.34秒后爆炸：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上空刚起飞73秒的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发生解体，机上七名宇航员（其中包括一名女教师）全部遇难。这是美国56次载人航天飞行中第一次爆炸事件，是美国宇航员第一次在飞行中死亡。爆炸后，美国举国哀悼，世界震惊，当时美国总统里根发表了全国性的电视讲话，发表了充满力量的演讲——《真正的英雄》。
　　里根说：英雄之所以称之为英雄，并不在于我们颂赞的语言，而在于他们始终以高度的事业心、自尊心和锲而不舍地对神奇而美妙的宇宙进行探索的责任感，去实践真正的生活以至献出生命。里根说：对熟悉和爱你们的人们来说，痛苦的打击是沉重的、持久的;对一个国家来说，她的七位儿女、七位好友的离去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种伤害不是国家给予她的，而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个社会。

　　昨晚写完这篇的大概时，我接豆哥下绘画课，路上我们又聊起“英雄”，我说，以你的理解，给英雄下个定义吧！豆哥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应该要处处留心小事、关心小事，并且不能因为自己是英雄，而把这些事当成闲事，他不来管谁来管？再有就是他必须有灵敏的听觉、触觉、味觉、嗅觉，最后，他必须长得帅！”我笑了，这就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理解，这就是一个superman的超级画像。我又问，那你觉得余旭是不是英雄？他答，当然了！然后沉默，稍后说，“我的定义里，余旭一条也不符合，我想再加一条，就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荣誉可以献出生命的。”
　　晚上躺到床上，我还在想他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引导，最多算是有点启发，但他还是能带着幻想走进现实的。英雄不光需要崇拜，还可以继承。

　　有人说，所谓英雄者，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所谓英雄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所谓英雄者，坚强刚毅，屡败屡战。如此之人，方可称为英雄！在我看来，他们不用上刀山、下油锅，力挽狂澜、斗志昂扬，只需要在某个静心倾听的时刻，有一种汗毛立竖的惊叹，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感动。
　　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并不少，并不缺，少的是对英雄的认可，少的是对英雄的尊重，少的是对英雄的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