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有只萌萝莉》崖禾

2、认师

　　幻葵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瘦巴巴的小娃娃：可怜至极的模样，却被除了当今圣上以外最尊贵的人牵着手。这奇妙的违和感让幻葵一阵恍惚，不禁问道：“王爷，这娃娃是谁？你的私生女么？”

　　小娃娃还不懂幻葵这话的意思，只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疑惑看着幻葵。倒是贺嘉桓伸出手敲了幻葵一个脑光子：“好个小丫头，不知道话不可以乱说么？本王如此洁身自好，哪来什么私生女？若毁了本王清誉，本王定要你好看！”

　　幻葵似乎很习惯贺嘉桓玩笑般的斥骂，好奇道：“那她是谁？难不成是王爷您上街随便捡的？我可不相信王爷您突然这么好心！”

　　贺嘉桓看了看小小的娃娃，叹道：“还真被你猜到了，她确实是本王上街捡的，本王瞧着这娃娃，觉得甚和眼缘，便捡了回来。王府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你便领着她住下吧。”

　　幻葵迟疑了一下，蹲下与小娃娃平视，微笑着向小娃娃伸出手，小娃娃迟疑一下，抬头看了看贺嘉桓，贺嘉桓对她柔和一笑，小娃娃便握住幻葵伸过来的手。这个姐姐很好看、很亲切，小娃娃想，这座让她震惊得回不过神的大宅子里头的人都很好看。当然，最好看的还是王爷叔叔。

　　贺嘉桓打量了一下幻葵与小娃娃牵着手的景象，笑道：“这娃娃名唤希影，便安排她住在疏玉阁吧，那儿阳光足一些，对孩子长身体好。”

　　幻葵惊了一惊，疏玉阁与王爷住的辰瑾阁不过几步之远，除了辰瑾阁，便是王府中最为尊崇的地方。小娃娃拉了拉幻葵，一脸迷茫看着她，幻葵笑了笑，对小娃娃道：“希影，你便随我来吧。”说罢，幻葵牵着希影向疏玉阁的方向走去。

　　小娃娃迈着步子跟随幻葵离开，心下不舍，便转了头去看留在原地的贺嘉桓，贺嘉桓长身玉立，右手执着扇子，有节奏地敲击着左手的手心，嘴角淡淡的笑意，眼睛明亮，眼眸深邃，和着飘飘悠悠落下的雪花，更加的翩然出世。

　　小娃娃很乖，任由幻葵将她泡在泛着一股药味儿的水池里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听着幻葵没有休止的嘱咐，大多是关于王爷的，小娃娃在心里头暗自认真记下。

　　水池很大，白玉制的地面光滑如镜，散落着一些艳丽的花瓣。小娃娃洗完了澡，严严实实包在大方布中自浴池走出，脑子因为热水的蒸醺还有些不清楚，更觉得本就不真实的场景更加的不真实。她从不知道有一个地方会美得如此超出想象，若之前那栋三层小楼让她吃惊，那这靖渊王府便让她难以置信。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楼、一廊、一桥、一湖，都是别有洞天，仿佛是尘世间单独开辟出的一处幻境。

　　幻葵仔细挑拣了一番，终于从一摞小孩衣裳中选出一件满意的裙子。浅粉色的上好云缎，行云流水的裁剪，细致的缝纫，精美的绣花，领口袖口各有一个俏皮的沙罗结，配上一顶白色兔毛厚披风，一身装扮将小娃娃衬得漂漂亮亮。洗完澡后干净齐整的娃娃玲珑玉质，大眼睛小嘴巴挺翘的鼻子，皮肤洗去尘垢白皙剔透，虽然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削而孱弱，但仍旧让幻葵看得呆了一呆。

　　幻葵伸手掐了掐小娃娃的脸，将还在愣神中的娃娃的神志叫了回来，嘴巴里头无意识地念念有词：“呀！这张脸，长大了怕是个祸水吧？”

　　娃娃皱了皱鼻子，认真道：“我是个好孩子，不闯祸的，幻葵姐姐且放心。若我闯了祸，姐姐尽管狠狠地罚我。”

　　幻葵忍俊不禁，忍不住亲了亲娃娃的嫩脸，吧唧一口，将小娃娃闹得红透了脸：“阿影真可爱，姐姐可喜欢阿影了，哪里会舍得罚阿影！姐姐亲阿影了，阿影是不是也应该亲亲姐姐？”

　　娃娃长而浓密的睫毛蝴蝶翅膀一般眨巴眨巴，小嘴微开，小手无意识绞着衣角，模样有些局促。幻葵只静静笑着看她：阿影，从今以后王府便是你的家，我们会好好照顾你，所以，相信我们，接纳我们。

　　娃娃放下被绞得有些皱的衣角，伸出软软的手抱住幻葵的脖颈，小嘴巴凑上去，轻轻柔柔贴着幻葵右边的脸，然后放开，眼神有些飘忽，但飘忽了一会儿还是看向幻葵。

　　幻葵目光如水一般，嘴角弧度宠溺，将小娃娃揽进怀里抱住，叹息小娃娃瘦的只剩一个骨架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随即站起身道：“走咯，我们去吃饭咯~阿影喜欢吃什么？跟幻葵姐姐说说，姐姐好支会厨房里头的李大厨子，以后做阿影喜欢的菜。”

　　小娃娃皱着鼻子苦思冥想，最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什么都吃的，嗯……最好，最好有白米饭，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幻葵姐姐，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幻葵一愣，摇摇头，紧了紧自己怀抱中的小娃娃，道：“不会，一点也不过分，以后我们的小阿影每天都能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还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穿的，王爷，幻葵姐姐我，都会待你好好的。有谁欺负你了，就跟我们说，我们绝对帮你加倍欺负回来！”

　　晚饭是在珍膳堂吃的，幻葵与小娃娃到的时候，贺嘉桓已经悠哉地坐在那儿喝茶了，看见干净漂亮的小娃娃，眼前亮了一亮，从幻葵怀里接过小娃娃，伸手掐了掐娃娃的脸：“原来宝宝长得这么可爱，难怪徐妈妈要拐了你去，罗尚书总是夸耀他那七岁的闺女如何如何，我瞧着，还是我们宝宝更好看一些。”

　　娃娃听出贺嘉桓是在夸自己，小脸又是红透，害羞得低下头，睫毛颤微微地跳着舞，看得贺嘉桓又是伸手掐了掐娃娃的脸。小娃娃抬头皱了皱鼻子，软糯糯发出一个音节：“疼。”

　　靖渊王爷自幼习武，力气较寻常人要大一些，他自己以为放轻了的气力，在小孩子还嫩着的皮肤上，着实算重了。幻葵双手叉着腰，有些不满地对贺嘉桓说：“王爷您别对我们阿影动手动脚的，您那力气，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小孩子！”

　　贺嘉桓仔细看了看小娃娃被自己掐过的地方，瞅着没有事情，放下了心，听见幻葵没大没小的话，笑道：“本王不仅动手动脚，还要动口。”说着亲了亲小娃娃滑嫩嫩的脸蛋，把小娃娃闹得脸更红。

　　李大厨子此刻端着菜盘子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同样端着菜盘子、穿着浅碧色裙子的婢女。李大厨子看见贺嘉桓手里头抱着一个漂亮的女娃娃，诧异了，搁下菜盘子凑近了看，对比小娃娃和贺嘉桓的长相，摸着下巴点评道：“唔，长得不怎么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娃娃长得像母亲。”

　　贺嘉桓知道李大厨子与幻葵一样，均是误认为希影是他的女儿，于是思索道：“不若本王就认她作闺女？正好本王也在思考用什么由头留她在王府里头。”

　　李大厨子张大嘴，讷讷问道：“她不是你女儿呀？那她是谁？”

　　幻葵伸出手指顶了顶李大厨子的脑门，阻止他继续向小娃娃凑近：“阿影往后就是王府里头的人，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不知吃了多少苦。”

　　贺嘉桓摸摸小娃娃柔软但有些干枯的发丝，温柔道：“本王既然带她回来了，就没有亏待她的道理。”

　　小娃娃突然开口，声音小小的：“王爷，很好，但，不是我爹。”

　　几人听见，心里头都蓦地酸了一酸。贺嘉桓笑了笑，问道：“宝宝，那你认我作师父如何？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剑术兵法，你想要学什么？”

　　小娃娃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怔怔道：“师父……？”

　　“真乖。”贺嘉桓继续说道，“小女孩武刀弄枪似乎不妥，不若学习诗词琴技？当然，端看宝宝想要学什么。”

　　小娃娃认真道：“师父教什么，我便学什么。师父说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听着，绝对不让师父操心。”

　　幻葵觉着好玩，凑过脸去看着娃娃：“小阿影，幻葵姐姐也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制香、炼毒、医术，哦，还有刺绣女工，有没有想学的？”

　　幻葵虽然是王府里头的大婢女，但自小跟着贺嘉桓，与贺嘉桓更像是朋友，而她本身则是有名的药师，在流传得有些夸张的说法里头，药师幻葵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靖渊王府里头的人极少有庸碌之辈，李大厨子曾经是轰动一时的江湖第一刀，后来起了归隐之心，便隐在了靖渊王府。

　　小娃娃看起来很高兴，兴奋道：“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跟着幻葵姐姐学医术吗？”

　　她身边有过太多的人死去，不是所有的小孩都不懂得死是什么意思，老伯伯、大狗、二剩、三愣子，她无能为力地看着大家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的尸首仔细埋好，免得他们去世以后还要被扰了安宁。

　　“当然啦！”幻葵有些得意地说道，“阿影呀，天底下少有能比你幻葵姐姐我更好的药师，跟着我学，保证你学到最好最多的东西！”

　　李大厨子嗤笑：“你倒是又开始……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可别把人家小娃娃教坏了，又弄出第二个毒娘娘来。”

　　幻葵回击：“我名声还是好的比差的多，不像某人，说出去名号只能让人想到无数刀下亡魂！”

　　贺嘉桓见两人又开始贫嘴，怕有些东西吓到怀中柔柔弱弱的小娃娃，便出言制止：“你们两个可以了，菜快凉了，坐下来吃饭吧，别饿着了宝宝。”

　　王府没什么规矩，大家之间的关系，比起主仆，更像朋友。靖渊王爷吃饭，幻葵和李大厨子也可以同席一道儿吃饭。

　　而小娃娃依偎在宽厚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里，想，王爷师父，幻葵姐姐，还有厨子叔叔都好好，这个世上有这么美的人愿意待自己好，就好像做梦一样。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精美饭菜，突然记起老伯伯说过，一个人一生的运气都是有神在最开始就定好的，她这般好运气，是不是上天带她特别优厚呢？

　　吃完晚饭，贺嘉桓牵着小娃娃回疏玉阁，随着夜深，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冥迷远树。乱山重叠杳难分，似五里，蒙蒙雾。小娃娃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慢慢在手中融化，消失不见，只余一方透彻的水。地上雪花积起薄薄一层，两人路过处，落下大小脚印各一双，从珍膳堂到疏玉阁，长长的一串，是白茫茫大地中唯一的形状。

　　疏玉阁已经提前点了炭火，暖融融的香气流转着。贺嘉桓将小娃娃放在床上，小心捏好被脚，确认小娃娃裹严实了才放开。他抚了抚她的发，神情柔软，唇畔带笑：“宝宝，我先走了，好好睡觉。”

　　娃娃点点头，乌溜溜的眼睛清澈明亮，看得贺嘉桓心中更暖。

　　这个小小的女孩与生俱来一种神奇的能力，总让身边的许多人想要不由自主待她好，没有原因，没有道理。而这一点，在靖渊王爷身上似乎体现得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