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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梦醒 ...

  •   佩风御雪
      一 觉醒
      她被人追杀,力气耗尽,早已疲乏不堪。这时奔至一条山涧边,只觉气力不继,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数日奔逃,未进半点水米,此时看见溪水清澈,便想坐下喝口水,略歇一歇。她俯身低头,将双手伸进水中,忽然一片血潮涌来,竟是血流成河!不知溪水上流死了多少人,她不敢再喝,心中顿感烦恶不堪。
      耳中听得一阵厮杀之声迫近,求生之能驱使,她想要站起来奔逃,但双腿酸麻不堪,有如灌铅,已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用尽全身力气,莫想动得分毫。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只觉全身汗水涔涔而下,衣裳尽湿。她大叫一声,一张张脸孔在眼前飞快闪过,却一个也瞧不清楚。接着眼前一片黑暗,万物不见。
      她急切间睁眼看时,原来身处一间暧室之中,眼前纱帐低垂,身上盖着绣花锦被,后背靠着软软的棉垫,鼻端闻着袅袅香气,室中温暖如春,宛若身处天堂。适才梦中险境与此间相比,相差天壤。她细细打量,此处环境陌生,从未见过。她手肘微挺,想要翻身起来,但双手无力,似乎早已断了,心中一急,便想先抬头起来,用尽全身气力,除了能睁眼之外,全身各处,竟坚如磐石,竟不能移动丝毫。她心中惊怖之极:“我已死了么?还是已到了天上?”
      一个男子听到响动,匆忙奔近,伸手轻摸她额头,开口慰道:“定是又做梦了,有我在此,莫怕。”见她衣裳尽湿,皱眉道:“衣服又湿了。”接着唤道:“莲儿,过来为小姐换湿衣。”
      一个少女应声而至,从衣橱中取了一件黄色衣裳过来。那男子起身出屋。她睁眼细瞧,那男子与这少女均是陌生之人,生平从未见过,但为何自己身处此地?她竭力回思往事,除了梦中被人追杀,自己拼命奔逃,惊醒之事,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少女为她除下湿衣,她想要开口拒却,但一张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嘴里只发出咯咯之声,不成语调。那少女笑道:“小姐,大夫说了,只要你能醒过来,当能痊愈。现下可不能乱动,以免触动伤口。”她既不能开口拒绝,又无法抗拒,幸而对方是个女子,只得罢了。
      片刻之后,这少女为她换好衣服,那男子返回室内。见她换好衣服,微笑道:“大夫说过,只要你能醒转过来,多活动筋骨,不出两月定能痊愈。”见她神色错愕,续道:“今日阳光不错,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俯身将她抱起。这男子动作熟稔,似已抱过她多次,她心中一急,想要挣脱。但全身无一丝一毫力气,张大了口,也发不出半点声息。
      她脑海里一片茫然,联想到:“醒来、痊愈”等话语,不免寻思:“莫非我得了重病,昏迷不醒,将前事尽数忘了?这男子待我如此亲厚,当是我十分亲密之人了,他是我兄长?还是……”想到此处,脸上一红,抬眼偷看这男子,这男子眉目清朗,相貌端方,嘴角棱角分明,教人一瞧之下顿生敬畏之感。看他神色温柔,步履稳健,躺在他宽大结实的怀中,有些害怕、又有些焦虑。只不过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虽然惊悸,却无法可想。
      那男子抱着她,来到花园之中。园中草坪上有张软榻,这男子将她轻轻放下,为她扶好枕头。解下身上斗篷,盖在她身上。
      园中此时月季花怒放,正值仲夏早晨。莲儿端着一碗汤药过来,这男子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在唇边试探,试得不甚烫了,这才送至她唇边。她睁大眼睛,不敢便喝。这男子温言道:“别怕,这药不是很苦。”其实她却不是怕苦,而是从不记得有人亲自喂她吃药,既感害羞,又觉焦躁。
      这男子微笑道:“我忘了你说不出话来。”见她神色慌乱,将药递与身边丫环,说道:“莲儿,你来喂小姐罢。”
      莲儿应声上前,咯咯笑道:“小姐未醒之时,哪一次不是大人亲自喂药?整日价盼着小姐清醒过来,这时小姐醒过来,大人倒害羞了。”
      她听到“大人”二字,心中微感失望:“他竟是官府中人,不过莲儿既称我为小姐,我自然不是他妻子了。”见汤药送至口中,当既咽下。
      那男子负手而立,轻轻吟道:“夜风疾如剑……”放眼望去,一株树下落叶满地。园中月季花怒放,大红、雪白、绛紫、粉嫩。花瓣上露珠若隐若现,她忍不住一阵冲动,便想站起来,但身子重如铁石,丝毫不能动弹。
      这男子似乎洞悉她的心事,过来慰道:“再过几个月,等你身体痊愈之后,我带你到山里去看梅花,那时要采要摘,全由得你。现下,你只有乖乖听话,将养身体。”
      莲儿插口道:“再过两个月,便是大人订亲之期,到时大人还能带小姐去看梅花么?”
      这男子面上微微动容,皱眉道:“这门亲事,我无论如何也要推掉。”
      莲儿应道:“只怕老夫人不允准。”
      她听了这一番对答,心想:“原来他是有未婚妻子的。”但他看她时目光中溢满怜爱,就连傻子看了也能明白,她纵不记得往事,又岂能不知?
      便在此时,一个下人近前来禀道:“大人,简大人来访。”
      莲儿笑道:“真真便有这么巧,大人,可不是未来岳丈来了?”
      这男子也不愠恼,点点头说道:“让简大人在厅上候着,我即刻便去。”对莲儿缓缓说道:“莲儿,你好生瞧着小姐,我片刻即回。”轻轻拾去她头发上一片落叶,起身出园而去。
      莲儿过来为她轻拢斗篷。自语道:“咱们大人身居高位,为人又和气孝顺,简大人这门亲事是攀定了。”随手采些月季,口中道:“咱们大人最爱月季,从来不舍得摘下一朵来,连老夫人也不许。但自从小姐来府中之后,大人却要我每日采一束新开月季去放在小姐房里。今日小姐醒来,倒也罢了,但当小姐昏迷之时,月季再美,你又怎能看见?”她这几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她陈述。
      从这丫头话中听来,她似已昏迷多日,并早居住在这府中,而这大人对己珍视,从月季一事便可想而知。适才更听他亲口承诺,更要为了自己推掉简大人这门亲事。但自己何以昏迷,何以长住在这府中,这丫头与这男子是何人,却全然记不起来。既不能开口询问,唯有听天由命了。
      过了半个时辰,日光渐盛,直照头脸,颇感不适。但她身体丝毫不能移动,早已有些酸麻,不禁气恼。那男子回返,见她仍是躺在那里,忙快步过来,将她抱起,命莲儿将软榻移到树荫下。
      莲儿问道:“大人,简大人来访,是与大人商议婚约之事?”这男子默然不答。眼见日将过午,这男子将她抱回室内。室内果然摆满月季,颜色鲜艳,香气馥郁,教人精神为之一振。她气力稍复,又沉沉睡去。
      眼前漫天大雨,已下了七、八日,道路泥泞不堪,崎岖难行,大雨劈啪如似盆浇,望出去一片迷蒙,远山、远树白茫茫辨之不清。她与他躲在一处山墙凹进之处,全身早已湿透。数日粒米未进,仗着身子硬朗,勉力支撑。
      此时又冷又饿,两人均疲惫不堪。片刻之间雨下得更大了,斜斜的飞进他二人躲藏之处,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手掌,口中呵气,为她取暧,但他双手冰冷,连呵出的气息也是冷的。见她瑟瑟发抖,他脱下外袍,为她披上,她忙道:“不!你将衣服给了我,你也冷的。”其实他外袍早已湿透,即便披在身上,也不能稍解寒意。不过他仍是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大笑道:“我是男子,自然要多照顾你些。”他笑声爽朗,眉头从不稍皱,似乎丝毫未将这些苦难放在心上。
      雨越下越大,雨势丝毫未减。两人头上忽然一阵响动,他忙拉住她手,向外疾窜而出,脚刚落地,适才二人躲避之处瞬间坍塌。想是连日大雨,泥土早被雨水浸软,这时雨势愈来愈大,泥墙不堪重负,被雨水冲塌。雨丝冰冷如霜,从脸上手上划过,有如刀削剑刺,冷痛入骨。他将她一把拉在怀里,另一只手掌张开,挡在她头上,但雨大风急,他一只手掌又怎能挡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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