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寐》SalorJupiter

1、第 1 章

　　八月，夏末。
　　被连蒙带骗的塞上钱，以拜访亲戚为由，老妈满脸笑容的将我独身一人遣送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九个小时的煎熬后，我的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巴黎的土地。
　　“夏莲声？是莲声吗？”刚刚着陆就有这么亲切的语言。
　　“孙姨！”孙姨虽然个子矮小，但却长得很精明，眼睛里总有一种灵敏，说来她已经在巴黎教书教了三个年头了。
　　几番寒暄后，我已经坐在孙姨那漂亮的小篷车内。
　　“莲声，听说你今年考中了？”孙姨一边问一边将半个身子已经伸出去的我拉了回来。
　　“哈哈，考得还行。”我尴尬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短发。
　　“那这次打算呆多久？”
　　“半个月吧……不知道时间够不够……”这样说着，脑中已经飞过了无数个艾菲尔铁塔。
　　“足够了！我这次还特意给你请了一个向导。”孙姨神秘地凑过来，“我的学生，挺帅的哦。”
　　“……”我觉得我更喜欢巴黎的风景。

　　“呃……”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坐落在我面前…我引以为豪的一米七三的身高以一头之差败下阵来。
　　“莲声，这是我学生Nathon•Tyler，”孙姨一脸殷勤，“Nathon，这是我侄女夏莲声。”
　　“Ni、Nice to meet you？”我伸伸手，有些惊慌的发现他笑了一下。
　　“莲声，不用讲英语，他修过两年汉语。”我总是害怕他站在孙姨旁边会把她吃掉…
　　“不过他嗓子的手术刚刚好，还不能说话，你可要乖乖听话哦。”孙姨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他不是本地人，但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了，给你做向导是绝对没问题的。”我缓慢地抬头看向Nathon，深棕色的短发，碧绿的眼睛，深邃的眼眶和高挺鼻子……
　　“来吧莲声，我带你认认房子，Nathon这半个月就跟咱们住在一起了，一点不耽误你的行程。”我刚刚舒缓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香榭丽舍的大街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似乎是一起行动的伴侣，但那距离又像是行同陌路的陌生人。
　　Nathon穿着一身宽大的运动服，一件灰色的帽衫和一条ADDIAS的裤子。
　　我在前面走着他就在后面跟着，喧闹的大街上只有我们两个的空间显得格外安静。
　　今天巴黎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烤得人有些焦躁不安。两旁的树林被修剪成整齐的矩形，行人道上支起了许多露天的餐桌，人们悠闲地晒着阳光，缓慢的生活节奏让我感到有些
　　不适。
　　大街的一头，凯旋门梦似的坐落在那里，不知不觉中我停下脚步。
　　“哎哟！”Nathon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脚步，撞了上来，我刚向前跌了几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搀住了胳膊。回过头，对上了那双满怀歉意的碧绿色的眸子，瞬间，我有些失神。
　　‘抱歉！’他做了一个口型，但没有发出声音。
　　我急忙甩甩头，笑笑：“没事。”他松开手，安静地站在一边。
　　“Nathon，”我很低地叫了一声，他转过头来向我微笑，“我，我有些累了，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吧。”天，是哪个神仙让我说出这么蠢的话？
　　他笑了，轻轻地点点头。我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酒窝，Nsthon的嘴唇很薄，笑起来很好看。
　　我最后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凯旋门，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我们两个人的距离近了。

　　Nathon把我带到一条林荫道上。这里的很安静，周围还有一坐小型的喷泉和树林。
　　耀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条班驳的小路。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有一个身穿黑色西服头戴黑色礼帽的绅士坐在长椅上，就像油画上画的那样静谧。
　　Nathon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我挨着他坐下，又调整了一下距离。
　　我看看他，发现那双眼睛也在看我。很恶心的干笑一声，尴尬地扭过头，望着脚尖。
　　“呼啦”，几只羽毛油亮的鸽子落在我脚前。我赶忙掏出面包掰了半块，捻碎来喂。越来越多的鸽子聚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啄着地上的面包渣。又圆又肥的鸽子…我不怀好意地奸笑着，忽然，他伸手指指我手中的面包，又指指自己。我愣了一下，掰了一些给他。他捻了一些渣子在手心，伸向鸽群，鸽子门蜂拥而至，他又慢慢将手收回，最后只留下一只脖子有一圈黑色羽毛的鸽子停在他的手指上，他将手伸到我面前。那鸽子眨眨眼，乖巧地站着。
　　“啊！”我刚想伸手去摸，却被甩了一脸羽毛。我懊恼地看着Nathon在一旁咧着嘴无声的傻笑。“嘿！你就笑吧！”我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坐了回来，恰好挨在他身边。思索一下，我抱臂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一定在笑，让他笑去吧！

　　“哈！”我的脸深深的陷在铁丝网中，艾菲尔铁塔上的景色就是拉风！“嘿！你看那房顶！跟花园似的！”我拉着他的衣服一会跑到这边看看，一会又拽到那边大惊小怪地叫喊。
　　‘累了？’见我终于停下来，他眨眨眼。
　　我摇摇头，跟你在一起，“感觉挺好的。”前面一句怎么也没说出来，换做了一声傻笑。

　　巴黎的天空似乎离地面很近，仿佛只要一个纵跳就能摸到云彩。那些云懒散的聚成有规律的一团，像许多描绘天堂的油画里所画的云彩，散漫又不失庄严。
　　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要不是肚子的抗议，我的时间概念早就被仍然明亮的天空所模糊。夸张的是，附近的餐厅早已关了门。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抱怨掺半地抱着臂。
　　‘San Maria的升天节。’Nathon用笔写在手心递给我看，熟练的英文连体和规规矩矩的汉字，真是漂亮。
　　“升天也不能不吃饭啊！”我一路抱怨地走到一处街心公园的水塘旁边。
　　“Mama！”几个小孩在追逐着，不过是他们回家的时候了。我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呼出来就感觉被撞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栽进了池塘。Nathon有些痴呆地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
　　眼前一片水色，透过波纹看岸上的Nathon，他周围闪烁的萤光显得那么不真实，看见他张大了嘴巴，而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嘿！”我猛的蹿上来泼了Nathon一身水，看他一脸惊诧我咯咯地笑了。
　　下一秒他立刻做出了还击，“哈！”我一面挡住他的攻击一面对他进行攻击，打着打着我一着急，一把将他拽了下来，结果是更大的水花。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只看见水面泛着涟漪不见人影，不觉有些慌张：“Nathon？”水面逐渐变的平静，我更加感到不安，“Nathon？”
　　伴随着“哗！”的一声，我眼前一片漆黑。
　　“Nathon！”我扳开他的手，略带愤怒地转过身看见大笑却发不出声音的Nathon。
　　‘来吧。’他先上了岸，又把手递给我。
　　两个浑身湿辘辘的人在警察的怒视中偷笑着离开了犯罪现场。

　　“呜————”伴随着船的鸣镝，环绕塞纳河的第一班游船开启了。
　　“啊！真气势！”我感叹着，船上的风凉凉的，阳光却暖暖的。抬头就能看见艾菲尔铁塔，我兴奋地举着摄像机探出半个身子，Nathon紧张的抓住我的衣服角。
　　两岸的林阴小路上零零星星地走着几个人，欧式的雄伟建筑像过画片似的一闪而过，只留下那种古典印象。
　　我将摄像头对准Nathon，“这是我的私家导游，Nathon。”Nathon腼腆地笑了笑，“喂，别装害羞啊，来，说点什……”我把话咽了回去，但屏幕上的Nathon笑笑，做了一套口型。
　　“我…喜…欢…你…”我跟着读了出来，呆。
　　“胡说什么呢！”我勉强做个笑脸，顺手打了他一下，不过下手有点狠，他猫了半天腰才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我别过脸，对沿岸的风景进行着毫无感觉的摄像，我的思绪已经乱了，突然觉得他坐在我旁边是多么别扭的一件事。或许是我多想了，外国人比较开放么，那我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太狠了？我猛的转回头来，Nathon不见了。我到处张望，发现他背对着我站在船尾。
　　他生气了。忽然一下我觉得天都黑了，我最害怕别人生气，尤其是采取冷落战的。我无趣地别过脸，再也没有心情看风景了。

　　一趟游船下来，我头也不回地下了船，上了岸以后更是一路竞走似的走了好几米。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我一个回头，只有空荡荡的街道。
　　“Nathon…？”我慢慢地移动到最近的墙角，里面没有人。
　　天啊！是我被甩了！这家伙心眼真小！我愤怒地踢了一脚防水栓，却被恰好路过的警察警告。没天理！谁都欺负我！我只觉得一肚子委屈。抬头望去，满眼都是相似的大理石建筑，每个街角看起来都很熟悉……我在恐慌中迷失了最后的方向感。
　　我想回中国。我绝望的想着。这里没有电话亭没有警察局没有出租车，我不知道我的住址也不知道报警电话，我只有身上的50欧和一台摄像机。
　　街边没有长椅，所以我只能不停地走啊走。原地不动只会增加我的不安。肚子又在不适时宜的叫了。我看了看对面的咖啡厅，外面坐着的都是高鼻梁深眼眶，况且我对我的英文不抱有太大希望。咽了口口水，我转身离开了这个街角。
　　就算是死在这也绝对不能饿肚子，我拖着铅似的脚步寻觅着街边的小吃。法国人真是散漫，不赖到下午不开店门，开了没几个小时又关了，这政府给什么补贴！惯的人全都散漫了！马上就要有一具女尸横在街边，居然是在浪漫的法国饿死的！饿死！
　　前面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好象在等什么，我疲惫地抬头，惊喜地发现是吃的！我排在人群后面焦急地等待，看起来是类似煎饼一样的东西，不过只有摊饼的时候像，饼出锅，涂上厚厚的一层巧克力酱，撒上果仁，折成三角形，香喷喷的，严重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等了又等，前面的队伍似乎没有挪动，我伸长脖子，发现那做饼的大妈速度不一般，摊个饼要将面粉摊均匀，拿起来的时候一点点从锅上铲下来，刷酱也要刷出艺术，更别提找钱时候一个一个硬币的数给人家。我等的直窜火，可又不能动手，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
　　我觉得我等的比孙悟空还辛苦。终于轮到我了，却被一个巨大的抱歉的笑容震惊。那个大妈收摊了。
　　“你鄙视亚洲人口！”我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把大妈吓坏了，泪汪汪的怒视她一眼后，飞快地跑开了。
　　我想我在法国人民心中的形象全毁了。
　　我狂奔在巴黎的街道上，一点也不感觉浪漫。在杂志小说里美妙的爱情故事多发的场所巴黎，在我愤怒又恐惧的眼中显得那么不安。
　　“碰！”的一声我难看地跌倒在地上，却顾不得痛，立刻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前行。我害怕有人跟我说话，却被某个人从背后抓了一个正着。“我…我没关系的！Not at all！”我堆起笑脸转过身。
　　“……”
　　“Nathon……”我飘渺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他将那长长的胳膊绕过来，瞬间，我推开了他，“你个混蛋！去哪里了？！让我找的那么辛苦！你！你！……”委屈迸发的一刹那，我却强忍住了，“你给我转…转过去！”Nathon愣住了，我觉得我要决堤了，“转过去！”喉咙发出类似杀猪的声音，我两下把还在呆滞中的他转过去，抓住他后背的衣服闷闷地哭泣。

　　爱情来得如此简单，让措不及防的我陷入深深的不安。这意外的收获是不是我该得的？

　　红肿的眼睛让我看起来更加狼狈，一头蓬乱的短发衬着我阴郁的表情。桌子对面，Nathon不断在纸上解释着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见了，等他追出去的时候第二班的游客有将他拥挤回船上，只好再坐了一轮。我使劲点着头，心里想着你说什么我都信，眼睛却看着塞纳河缓缓的流水。
　　喝了一口咖啡，我鼓起勇气抬头盯着Nathon碧绿的眼睛，顿了一下，我含糊地说了一句：“其实你人挺好的。”Nathon看看我，居然笑了，笑的很欠。“笑什么笑！”我一拍桌子，又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我立刻缩了回去。
　　我看着他眼中的我，假装若无其视地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么？”呸，夏莲声，你自己了结自己吧！
　　Nathon笑着摇摇头。
　　“哦。”许久，两个人再也没说话。
　　晚上回到孙姨家，冲了个澡后，我倒在床上便没有起来。

　　上午十一点了，我腾地坐起来，睡意完全消失。这么晚！估计今天去不了凡尔赛了。我迷迷瞪瞪地走下楼，孙姨正在看书。
　　“莲声，起了？听Nathon说昨天你太累了，我就没叫你，就想让你好好睡一宿。”
　　“没事，姨。”
　　我在冰箱里胡乱拿了点貌似能吃的东西，坐到孙姨旁边。
　　“这几天玩的还高兴么？”
　　“恩，挺高兴的。”哈，这个是巧克力的冰奶。
　　“Nathon怎么样？挺不错的吧？”
　　“恩？他啊，不错。”我嘟囔一句。
　　“对了，姨，他现在还在读书？”
　　“是啊，他从瑞士来的，家境不是太好，不过他功课很好，考到我那所大学，我教了他三年中文。不过他现在虽然有补贴有奖学金，却也一直到处打小工。”原来外国也有穷学生。
　　“哦。那这次给我做向导也算是打工？”
　　“本来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突然跟我说他不要钱了。”
　　“……”
　　“我想他是喜欢你。”
　　“姨！别跟我说明白……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孙姨笑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挺保守。”我无话可说，“你也喜欢他是吧？”
　　“没、没有！”孙姨盯着我笑，“有……那么一点点……”我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她还是听见了。
　　“喜欢就坦白一点比较好吧。”孙姨若有所思。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
　　“现在谁都不知道，但要是放过了，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是说…你眼光要高一些？”孙姨半开玩笑地捅捅我。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不喜欢？长的那么帅人又那么好，还是人家先对我……我怕的是自己配不上人家。这感情，我怕我陪/赔不起。是，我是自私，我还自卑呢。长的又不好看又没什么本事，也难怪我一直单身。Nathon对我来说，还是作为朋友更安全，起码不会失去。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很开心，他也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我们玩了，吃了，闹了，笑了，疯狂了，我也沦陷了。他的笑容，他的酒窝，他好看的碧绿色的眼睛，还有稍稍长长的卷发。我躺在床上，回忆起的那些令我兴奋的欧洲文化，总少不了和他的记忆。也许，当你过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他高不可攀。于是我退缩了，逃避了。

　　这天，他敲敲门，神秘地把头探进我的房间，勾勾手指。
　　“哎？”我放下手中的书，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带我走了一条陌生的路，两旁的房屋都是阁楼式的建筑，家家的阳台上都整整齐齐地种着红色的小花，两旁的道路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我完全叫不出名字，复古的铁艺路灯和木质的长椅，仿佛回到了14、15世纪的欧洲。我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翻，却被他拉走，继续向街道的尽头走去。
　　在街角有一家店开着，门框处雕刻着玫瑰，上面有一个像童话书中的插画下面的那个羊皮卷纸的装饰物，上面刻着商店的名字。Nathon领我走进去，里面满是做工精细的复古的东西，缀满漂亮花朵和丝带的八音盒，玫瑰装饰的金色的3叉烛台，居然还有类似小时候坐的木马，但是那木马上的图案十分精细。
　　老板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他面带微笑的抽着烟斗看着我们。Nathon跟他交谈了几句后，他点点头，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我凑过去，看见老人拿出一个镯子。暗银色的光泽，上面刻了复杂的装饰花卉，中间有一圈小花，小花围在一个放光的椭圆四周，上面刻着英文“DEAR”。
　　“真漂亮！”我感叹道。
　　Nathon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拉过我的手，将镯子戴在我手上。
　　“送我的？”我诧异地望着他，他点点头，微笑。
　　“我…谢谢…谢谢……”给世界省点粮食，掐死我吧。
　　他皱皱眉，看着不知所措的我。
　　他捧起我的脸，将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眼睛直视着我。我想逃避他的目光，想甩开他的手，换来的，是一个他在我抿起的嘴上的一个轻吻。
　　瞬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大声的嚎了出来。这次，我没有拒绝他的拥抱，我知道，再也逃不掉了。

　　看着Nathon拉着脸色红润的我的手回来，孙姨做了一个“噢~！”的口型，说：“我给你们做饭去！”

　　爱情来了，我们又能怎样呢？
　　而有那么多爱情是注定要失去的。

　　随着时间的无情消逝，我有些后悔接受了这样一份“暑期爱情”，明天，我就要回国了。
　　于是，Nathon说今天一定要带我去凡尔赛。
　　难得的对称式建筑，凡尔赛就那么华丽的出现在我眼前。被岁月磨损的石头路在我走起来另有风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宫殿参观的入口等待着。Nathon紧紧抓住我的手，领我进到了内部。
　　华丽的红色地毯；紫水晶吊灯的走廊；天花板上、墙壁上画着宗教色彩浓厚的巨幅油画；金色的雕像；从窗外望去，被修剪整齐，广袤无垠的后花园。
　　天也巧，我们刚刚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来，阵雨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Nathon赶忙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带我走到屋檐下面。
　　没过多久，雨就停了，我们踩着细砂地步入了广阔的后花园。我在一座喷泉前面停下来，转身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天边一道浅浅的彩虹，似有似无，那般飘缈。
　　我想，如果谁都不说点什么是不负责任的。于是我决定做这个坏人。
　　“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为什么我不用“该”这个字呢？
　　‘为什么？’Nathon诧异地看着我。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他连忙掏出笔，在手上写道：‘这有什么关系么？’
　　“明天，我就要回到我的世界，你也要回到你的世界，面对现实吧，爱情在距离面前总是脆弱的。”我假装我很伟大，假装我看透了一切，那声音令人厌恶至极。
　　‘我不信。’
　　“不信什么？”我出乎意料地冷笑了一声，吓了自己一跳。
　　‘我可以去中国。’他很认真。
　　“我不信。”我冷眼看着他。
　　他沉默了。
　　“你的手镯。”我摘下来，“还给你。”要做就要做绝，我心底默念。
　　我宁愿举一辈子也不想他拿回去。
　　令我失望的是，他居然接下了。
　　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泪水连同他一起离开了，他就那么消失，那么干脆，而我的眼泪却流啊流。
　　一切都仿佛是我的幻想，他只是个梦，一个我们经常会在温暖的下午小憩时候做的梦。
　　是的，他不存在。根本就没有Nathon•Tyler这个人，我疯了。为了自己，我编了一个完美的谎言，我欺骗了我所有的感官。
　　那空旷的二层小阁楼里从来没有过他的身影；公园里的嬉戏，主角却没有我；那条梦幻似的老街只活在我自己的脑袋里。
　　我想，如果我没有把镯子还给他，它是不是还会出现在我的手腕上？

　　我浅浅的小寐已经不在，只剩下深深的不安。
　　---但丁

　　登机的时候，我没有看到Nathon，我问孙姨；“Nathon怎么没来？”
　　孙姨奇怪的看着我：“你在说谁…？”
　　我笑了，摇摇头，“没什么。”
　　九个小时，正好能让我清醒。

　　这次，我选择了靠近机窗的位子，快到中国上空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欣赏到了我平生中第一个日出。那深深的蓝逐渐变的亮丽，红色渗透进去发出淡淡的紫光。太阳那般无奈，那般辉煌。它绚丽，又飘渺。
　　合上机窗，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可你心中还涌动什么？
　　那感情，拿的起，放不下，就那么永远伴随着你，直到你最后的纯真死于非难。
　　我想起了颓废诗人波德莱尔，我喜欢他的诗，但与他写作的心情不同的是，我并不憎恨。
　　合上眼睛，刚想进入睡眠状态，我的左手忽然一热。
　　猛的低头看去，那熟悉有力的手和手腕上那再熟悉不过的镯子。
　　我喜欢DEAR，珍贵的人，胜过于LOVER。
　　“这次，不会再放你走了。”熟悉不过又陌生无比的声音。我抬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平静的绿色海面。
　　“你会在我身边吗？”我用颤抖的声音问。
　　他吻了一下我的嘴角，将镯子又戴回到我的手上，嘴角上翘的角度刚好可以隐约看见他那两个浅浅的酒窝。
　　“一生一世。”
　　我笑了，闭上眼睛，进入浅浅的小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