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翼之金丝雀》听风の竹隐

17、对决

　　夜阑人静的深夜，海浪拍打着陡峭的岩壁，发出哗——哗——的声音。在原本无人的悬崖上，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在书桌前微弱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正伏案写作。良久，那个身影终于放下笔，推门走出了陋室。
　　“呼——总算完成了！好累……”书生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海风真清爽！”
　　滴——
　　一丝不同于海浪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向树上看去，虽然有月光，但仍是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树叶丛中有几个模糊的一动不动的身影，脚边的草地上隐隐地似乎有血迹。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屋外的保镖们都不见了踪影，刚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阵发冷，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就在他发愣的当儿，一双手从身后袭向了他，紧紧地扣住了他细细的脖子。
　　“哇呀！？”书生受惊得叫了起来，奋力反抗着，但收效甚微。
　　谁？吕向阳吗！？
　　嚓——
　　血光迸现于紧紧抓住书生的那只手上，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双手的主人松开了钳制，扔下在一边咳嗽不已的书生，迅速地退回到安全地带。
　　啪！
　　随着打火机亮出的火光，向风右手食指和中指里夹着的锋利的刀片反射出冷冷的光。他难掩失望地看着同时在火光中显形的向阳。
　　“果然是你——大哥。”
　　真的是吕向阳本人！他怎么亲自来了？！好痛……
　　实在想不到他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书生摸了摸仍旧红肿的脖子，气喘吁吁的想。
　　凝视着向阳毫无表情的脸，向风对身后的书生喊到——
　　“喂！爬在地上的，你还能走吧！？”
　　“当然！我哪有这么没用！我可是属于头脑派的！不像你们是属于体格派的！！”书生不服气地反驳，爬起来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向阳依旧在向风的注视下沉默着，一时间静得只有风声和海浪声。终于，向风忍无可忍地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沉默，语气痛心疾首——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做是不对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可以这样是非不分的！我不许你这样做！大哥！”
　　有一段时间，向阳静静地听着向风的话、看着向风的脸却没有任何反应，但当他终于出声时，语气却是向风从未感受过的冰冷与不屑——
　　“不行？不可以？这些话自我踏进你们吕家起就开始听你说了，到现在，已经腻了！”闭上眼，仰起头，向阳似乎不愿意再看到他的脸。
　　“为什么我一定要沿着你的路走呢？你的决定一定对，我的就一定错吗？”
　　一大朵云将月亮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黑暗刚好掩护了向风脸上突现的惊诧表情。向阳的语气中没有了先前的冰冷感觉，却掺进了一丝无奈。
　　“为什么一切都要你的允许，我不能有选择的自由吗？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向风，我不想再任人摆布了！我要选择一条和你相反的路，彻底的摆脱你们吕家！”
　　“——是吗？”向风无力地垂下头，“你这么讨厌吕家怎么不早说呢？”
　　“或许是我以前没意识到吧……以为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向阳无谓地笑笑，想起了自己在雪地中垂死挣扎的情景。
　　“人只有临近死亡，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最渴求的是什么……以前我或许因为你而轻易伤害自己的身体，但现在，这种做法，让我感到可笑。”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杀死那些毫不相关的人吧？”向风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显得难以捉摸，“而且还利用香公主的感情。”
　　“抱歉！这是我要证明走上一条和你相反的路的第一步……虽然有点对不起小香香。”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歉意。
　　向风的右手一扬，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坚持要杀他的话，我就杀了你！我不会让你这样错下去了。“
　　“谢谢，劳少主人您费心了！”向阳依旧无所谓地笑着点头，“但那个人我是一定要杀的，他让我很不顺眼！更何况——”此刻他的语气又如冰一样寒冷刺骨，“我早已厌恶你和你的爷爷这种自命为正义的姿态了。”
　　话语间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一场激烈的冲突不可避免地在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兄弟之间展开。拳来腿往，攻击、挡避、躲闪，仿佛是课上对练般地熟悉，但显然并非练习一样的单纯。在这场并非游戏的切磋中，两人似乎都想将对方彻底地打倒在地。一起亲密相处的片段不断地在两人的脑中闪现，然而甜蜜的回忆并没有打消争斗的念头，反而更触发了潜在的斗志，一不小心，向阳俊美的脸庞上留下了攻击的印记。
　　“进步了嘛，向风！居然用刀片！”向阳的声音疲倦且带有明显的讽刺，“你们吕家的人都一样惹人讨厌！”
　　“或许吧！”势均力敌的情形让向风也不禁有些气喘吁吁，“无论怎样我都会阻止你的！”说着便冲上前去向他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两人越打越急，招式快得让人看不清，渐渐地退到了悬崖边上。激斗中，沙石不时地簌簌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似乎在发出警告一样。突然间向风的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一仰，眼看就要步上那些石子的后尘，向阳不假思索的抓住向风的肩膀，一个急速地转身，将向风和自己的位置对调，把他留在了安全的内侧。然而过急的旋转让向阳失去了平衡，在向风还未站稳之时，他便已急速地向下坠去。
　　“大哥！？”向风大叫一声，敏捷地抓住了向阳的手。
　　向阳欣长的身体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崖边，而趴在地上的向风一只手紧紧抓住他，一只手奋力地抱住崖边一块突起的岩石，使尽全身的力气却还是不能将他拉上来。
　　“……放手吧，向风。”向阳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是要阻止我吗？”
　　“不行！不可以！”向风几近声嘶力竭。
　　“我如果不死的话，还是会去杀他的。”向阳仰头对他笑了笑：又来教训我了。
　　“随你便！！”向风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每次都是吃定这一点来捉弄自己，向风不自禁地说出了那句以前曾多次说过的话：“你爱怎样就怎样！！”不同的是以前只是被捉弄后的无奈抱怨，此时却像是无力地哀求，“但是，……只要不死就好……不要死……”
　　向阳看着月光下向风悲哀的眼，商量似的问：“既然你不愿意让我一个人死，又无法把我拉上去，那——一起死好吗？”
　　死吗？放弃吕家？
　　明显地犹豫着，却在犹豫的同时，抱住岩石的手已悄然松开。恐怕连自己也不会明白为何会选择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切。
　　还没有重振吕家……还没有完成小雨的心愿……
　　两人的身体在夜幕下如羽毛般苍白无力地下坠着，在海鸥的阵阵鸣叫声中回响着向阳略有些不甘心却又隐约有些欣慰的话语。
　　“……真讨厌呀！我可是一个为了背叛你而生的人啊！”

　　哗——哗——
　　海浪依旧无情地拍打着岩壁，海鸥也依旧在空中盘旋，似乎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一般。罗玲定定地站在悬崖边，注视着向他示威的海浪和岩石，一语不发。
　　“对不起，卡雷斯大人！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吕家少主人和他哥哥的尸……不，踪迹。我们还会加派人手继续找的！！”
　　“不必了。”罗玲没有回头，但眼神显得有些哀伤，“从这么高的崖上跌入大海是不可能还活着的，何况这一带的海浪这么大。我不习惯做无意义的事情。”
　　下属们听到这话齐齐舒了口气。
　　“回去吧。”罗玲说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似乎他已不需要答案了。

　　接到消息的香公主也在很短的时间里赶到了这个伤心之地，然而她失去向阳的事实已经不可挽回了。就在这个夺走自己心上人的地方，她不可自制地痛哭了起来，哭声是那么的悲哀，连见证了那悲伤时刻的海鸥也被她感染，再度悲鸣不已。

　　就在吕家少主人坠海身亡后不久，这个庞大的家族开始四分五裂，并很快地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