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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傻两眼发直看着前方,鲜少见的脸都红了。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然后和二傻一样怔住了。
      正从教职工办公室走过来的是一个漂亮得无法形容的男孩。是的,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将近成年的男生并不太合适,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词来表达我的惊为天人。我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跟我在网上搜到的那些精修过的明星的图片一样,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他皮肤白皙,瞳仁乌黑,眼神清澈,像从冰天雪地里走出的精灵;嘴唇略薄,可是弧度美好,形状饱满。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圈一圈的紫色光晕,柔软地覆盖着前额,左下眼角处长了一颗泪痣,平添了一股天真的稚气。他身上那种干净的似水晶般近乎透明的气质,仿佛和凡尘俗世毫无沾染,使得他的美好多了一种让人不忍破坏和不能企及的似梦似幻的浪漫,就像万里无云的晴空,或者春天夜晚的温柔气息,只能遥想,不能碰触。
      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我的秘密花园。
      二傻说得毫不夸张,这男孩确实像莱昂纳多,长相气质都神似。真是奇妙,明明人种都不同。
      我和二傻目光痴呆地看着他从我们面前走过,然后目送他离开。这举动实在够冒傻气,够犯花痴,可是我完全无法控制。这一刻我真痛恨自己的肥胖,如果我瘦一点,好看一点,至少盯着他也能盯得理直气壮有底气一点,不用像现在这样,连看着他都觉得羞愧,好像我但凡对他有任何想法都显得十分猥琐十分没有自知之明。我是个女生啊,为什么这么痴汉这么屌丝!
      一直到这漂亮男生走远了,我才回过神。我抱着自己的脸,脸颊跟发高烧似的,烫得吓人;我又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跳动得太过激烈,我甚至快喘不过气。这反应,怎么跟喜欢上人家似的?
      呸呸呸!我才不是这么不矜持的人!
      站我旁边的二傻似乎也才从魔怔中回过神,我听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好帅啊”,又问我:“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超级帅?我看你眼睛都直了。”
      我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局促地笑,算是默认。
      这还不算完。
      我和二傻硬着头皮在教室门口喊报告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罚站的准备,可是一旦真对上周贺那简直要吃人的表情,我就觉得我心理建设还不够。我巴不得赶紧让我们滚出去罚站得了,也好过站在这儿被他的目光凌迟。
      好在他只威胁一句“下次再迟到一个学期都站着吧”就挥手让我们门口罚站去了,好吧,这不是威胁,他只是陈述事实,可是我们依然得了赦免一般乖觉地拿了书老老实实站门口去了。
      我和二傻躲在周贺看不到的地方如释重负地相对一笑。我觉得整件事挺荒唐的。
      我是语文课代表,其他人眼中典型的好学生,从不犯错,从不迟到,平常为了上课准时,我哪怕在大号也要马上擦擦干净提上裤子。可是今天,我居然为看一个男生迟到了,而且我居然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有一种做坏事没被抓包的快感。
      难道叛逆才是我的本质?就像二傻说的,“闷骚”?在我乖乖女外表下其实潜藏着一颗不畏强权向往自由的心?
      上初中之前,我其实没有“自我”这个概念,或者说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的存在。直到青春期到来,伴随着生理变化的还有性意识的觉醒,以及更重要的,自我意识的觉醒。我曾经非常坚定地相信,我是特别的,我的身上必然会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我的想法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摧毁了我的信仰,我所经历的,正是之前的人已经经历的、现在的人正在经历的、以后的人也必将经历的,没有人是特别的,所有看似不可能的事都已经发生过,“太阳之下已无新意”。
      打碎并重新建立三观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因为只有痛苦才能使人有所觉悟进而改变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成长。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成长是痛苦的”的原因吧。
      我一度为自己太过平凡而泯然于众人感到遗憾,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独特性。但是当我后来终于渐渐地接受了自己很平凡的这种设定,我也就不再执着于搜肠刮肚地为难自己。我现在甚至很感谢如此平凡的自己,省了多少麻烦啊。
      不过平凡也并不意味着我喜欢乖乖任人摆布,像这样偶尔的叛逆和反抗,才表明了我的真实态度。
      想到这里,我几乎忍不住要拍拍自己的肩,夸一句好样的。想想还是算了,别搞得跟人格分裂似的,把二傻吓到了。
      我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手表,才过去十分钟。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今天两节数学课连上,要是周贺不肯发发慈悲的话,我和二傻就要站足一个半小时,课间的时候还难免要被人围观。尤其是陈朴骏,肯定要往死里膈应我。我刚才拿书的时候瞥见他一脸幸灾乐祸,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我真不明白我这邻居为啥总这么针对我,一点同学爱都没有。
      陈朴骏家在我家隔壁,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的话叫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是事实上我们连陌生人都不如。我小时候长得挺可爱,那时候陈朴骏对我的态度还不像现在这么恶劣,最多就是不怎么搭理我,不过也不会逮到机会就讽刺我。我们同一年上的同一个幼儿园,第一天上学,我妈还抱着亲邻穆里的心态特地嘱咐我要和我这邻居好好相处彼此多多照顾,我倒是想啊,关键人家连个正脸都不肯赏我,连句话都不和我说,我空有满腔热情,却连个发挥的对象都没有。
      后来我青春期发胖,陈朴骏整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我哪儿哪儿不顺眼,动不动刺我两句,我真成了连呼吸都是错。没过多久,他自个儿也跟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我想现在你总没有理由再挑我毛病了吧,不成想人家心理素质强大得很,根本不在意自己也是胖子这个事实,完全没有改变他往日一贯的作风。有一次他在他那群哥儿们面前说我胖说我丑,搁平时我也就忍了,可是那天我颇有好感的男生也在其中,他和其他男生一起笑的时候,我觉得我胸口有啥东西碎了,我恼羞成怒,当即回呛道:“你不也是个胖子!你不也长得丑!”陈朴骏似乎有点意外于我的回击,居然没反驳就走了。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就胖的问题讽刺过我,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却更加变本加厉。我管不住他的嘴,只差跪下来求他:“请你像从前一样继续无视我吧!”
      我不是没有反省过,有没有可能是我的问题,是不是我做过什么伤害人家的事却未曾在意;可是通常情况下我连躲着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主动招惹。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找他问个清楚,放学以后特意让郭盈先走,然后悄悄地一路尾随陈朴骏,做贼似的,边跟边藏,只等他朋友走光,剩下他一个人的当口就立马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质问他:说,你是谁派来的?这么折磨我的目的何在!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放暑假前还和我差不多高的陈朴骏,初二开学后居然比我高了一个头,我一米六的个子站他面前像个小矮人,揪衣领这个动作只能存在于我的想象,并无实际可操作性,我可能只有踮起脚才能揪到他的衣领,那样的话气势就大打折扣,还有点不伦不类,又不是拍偶像剧,这么玛丽苏的情节是闹哪样?
      我内心构想着能震住陈朴骏的开场方式,完全没注意他们走的方向,一直到他们停了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公交站台。我想,得,计划破产了,陈朴骏和他那帮兄弟貌似没有分开走的打算,一旦他上了公交车,我就没办法跟了,别说那么多人我开不了口,哪怕我脸皮够厚,不介意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像个脑残非主流,可谁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儿,我瞎跟跟的万一迷路回不了家怎么办?
      我衡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先不谈了,来日方长,虽然不知道下次我这么有胆量是什么时候,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可以多花时间想想怎么说,毕竟拖到现在,我也没什么热情去盘问他了。
      既然做好了打算,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我又想到我妈晚上做了酸菜鱼,我还是赶紧回家吃饭吧。正当我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走,不料刚刚还在和其他人打打闹闹的陈朴骏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了头,恰好跟我四目相对,我连找个地方躲避都来不及,直接被抓了现行。陈朴骏的眼睛里一瞬间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讶,然后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紧紧盯着我,盯得我窘迫不已,我心想,看毛看啊,大马路又不是你家修的,我站在这儿碍你事了?
      想是这么想,实情我自己知道,跟踪别人到底是不光彩的事,我心虚得不行,面上却故作淡定,一边自我催眠:我没看见这货我没看见这货。。。一面就想脚底抹油逃为上计。刚跨出一步,就听陈朴骏在后面喊:“嘿!路沧!”我还想装听不见,陈朴骏却三步作两步追上来拦住了我:“我叫你没听见?”
      我这时候只能继续装蒜,我故意表现的很惊讶,好像才发现他似的,十分浮夸地打招呼:“嗳,怎么是你,好巧啊哈哈哈。。。”越笑越干巴巴。
      真是太假了,正常情况下他跟我说话,我根本不会搭理,我上次给他好脸色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明知糊弄不过去,我脑子里开始盘算找什么能说得过去理由。陈朴骏突然福尔摩斯上身一般,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这不是你回家的路。从学校到这里,走路的话至少半个小时,除非你走小道,那样可以省一半时间,可是小道里全是七绕八绕的巷子,不熟悉的人肯定会迷路。我之前从没在这个站台见过你,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现在放了学还不到二十分钟,请问你怎么做到的?”说话的当口,他那些朋友也围了过来,个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词穷。这家伙,明明平时学习成绩不咋地,这时候又这么精明,这么会推理,咋不去做侦探?
      “怎么不说话了?”他似笑非笑地,“老实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虚弱地辩驳:“谁跟着你?我没跟着你,我吃饱了撑的跟着你干嘛?”
      “想干嘛你自己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夹在双唇之间,摸出打火机,然后点上火,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来是做过无数次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陈朴骏吸烟。
      “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对我们当中任何人有任何想法的话,我劝你趁早死心。没有人喜欢胖子,你知道吗。”
      这话多么伤人自尊,可我竟然连一点被刺痛的感觉都没有,大概被损多了,他说的这些我都听得麻木了。我更好奇的是,他怎么知道我对他们当中某个人有想法,我明明谁也告诉,连日记上都不敢写,他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可是我跟踪他不是因为我喜欢谁的原因啊,我跟踪他是为了他的态度问题啊,我只是想求放过啊求放过!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微微直起腰杆:“我没有。”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嗤笑道:“没有最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吗?”
      我肩膀又垮了下去。陈朴骏还想说什么,他的朋友中有人提醒:“阿骏,车来了。”
      陈朴骏喷出一口烟,边走边不耐烦地说:“没事赶紧回家。”
      我鬼迷心窍了一般,忍不住问道:“你去哪儿?”
      他回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你要来吗?”
      我才不去!万一到没人的地方把我卖了咋办?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在司机的催促下上了公交车。我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朝正缓缓合上的车门大喊:“你别针对我了,行吗?”
      隔着车窗玻璃,我看见陈朴骏的唇形缓缓吐出两个字:
      做梦。
      也许是我和陈朴骏之间孽缘太深,高中我们居然还是同一个学校甚至同一个班,简直不合理,明明我成绩那么好他成绩那么烂,我中考以全班第一全年级第四的高分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陈朴骏他凭什么?成绩年年吊车尾,又没有任何特长,凭什么和我上同一个高中?
      那一个暑假我过得极其憋闷,我总觉得陈朴骏一定走了后门,毕竟他有一个在教育厅担任高要的叔叔,这么好的关系不利用起来多浪费。
      一直到高一开学,我偶然在学校公告栏上瞥了一眼,这一瞥就把我惊呆了。
      按照惯例,学校会在公告栏上公示当年考入的全体学生的中考成绩和排名,就和古时候科举考试的放榜一样,而现在,这个榜的榜首赫然写着“陈朴骏”三个大字!
      这怎么可能?
      我怕是我眼花,凑上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学校确定没弄错,不是倒数第一?
      这又不是打游戏,怎么能开挂成这样?!
      直到我快把玻璃盯出个洞了,那个令我坐立难安的名字还是嘲讽般地高高挂在顶端。
      我在公告栏前站了良久,从怀疑眼睛到怀疑人生,终究不明白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陈朴骏成绩那么烂一直是装出来的?收敛锋芒故作愚蠢从而使其他竞争对手掉以轻心,他再来个异军突起,杀得对方措手不及?这心机也太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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