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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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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我等来了参加复试的消息。
师姐说,复试都是院里的老师考,像我这种一直在实验室帮忙的,过了初试几乎就算录取了,不用担心。
果然,一个月后的复试考试也很顺利的通过了。简要总结为一句话就是,经过半年多的辛苦准备,我终于考上硕士研究生了!
同时还有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就是,随着毕业季的临近,研究院的学生宿舍有空床位了,一方面我已不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复习,另一方面的确心疼每月的房租钱,和家里商量过后,我告诉房东我下个月要退租了。
我们签的是租半年的合同,半年过后,房东同意不用再续合同,我月付就行。就这样,住了9个月后,我即将要搬离这间战斗过的小屋。
临搬前两天我便收拾好了行李,去旁边的村里雇了一辆三轮车。
搬宿舍当天,我把行李码好靠在屋里。小屋恢复到了我刚搬进来时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窗台处多了张书桌,住宿舍自然不用再自己准备桌子,房东表示她也用不到,于是很遗憾,这张陪伴了我大半年的伙伴最后命运只能是被扔掉。
早上一出门,我和房东打了声招呼,告诉她我打算中午请一些师兄过来帮忙,她应了声好。
午饭后,我和三个帮忙的师兄瞪着三轮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山水佳苑的大门,最后一次用门禁刷开了观澜园的小门,吱吱扭扭的将车停在了楼下。
还没到楼下,我便一眼望见我的书桌已经摆在垃圾桶旁边了,心想房东怎么不等我,自己搬下来的?!
揣着疑问上楼,在楼梯三层半转弯处,我一抬眼就看见我的几个行李箱堆在四层房东家门口,听见我们一行四人咚咚上楼声,隔壁家的小狗又不淡定的尖声狂吠不止。
房东应该是一直关注着楼道的响动,此时,咣当一声打开了门,见我便说“上午我已经叫保安把你的行李都搬出来了,你数数。把钥匙和门禁给我吧。”
我依言还给了她,便组织师兄开始动手搬。
等最后一个行李也下楼之后,我向站在门口的房东笑着挥了挥手“candy姐,我走了。”
房东也笑了笑“慢走,我不送啦。”
在我转身下楼的时候,当我听见门“咣当”一声关上的时候,不满情绪终于爆发!
未经我同意,就把我的行李这么丢在楼道,把我扫地出门吗?最后把着门口,连门都不再让我进,什么意思!怕师兄几个男人进去弄脏你的房间吗?你的房间还怕男人进?你的房间什么时候干净过!
是我自做多情,还以为你已经当我是朋友了,最后能温情的告个别,原来不过如此!活该你一个人活的这么孤独!我又气又伤心。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我摩挲着咖啡杯,平静的和对面坐着的箐姑娘说。
“这么多年你们再也没联系过?”她有些不信,“过年过节发条短信总还可以有的吧。”
“真的没有,我对她最后扫我出门的举动很不满,就没主动联系过她。她也没有主动联系我的必要,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代人,更不是一类人,没了房东房客的关系,又何必勉强维持? ”我很淡然的说。
“你就不好奇她有没有去找她的亲生父母,她有没有再找新的男朋友,不对,她还能找到什么样的男朋友?她日子过的怎样?”箐姑娘一脸的不满足。
“刚搬出去的时候,是会好奇,不过后来也就慢慢淡忘了。我也奇怪了,我在研究院又读了三年研,我倆就生活在相距不超过十公里范围,三年内居然没见过一次,可能是她还保持着日出而息,日落而做的习惯吧。”
“你们这也太神了,她不会搬走了吧。”箐妞儿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没有,有时候我路过山水佳苑,抬头还能看见她的阳台养着那盆滴水观音,晒着衣服。估计我倆真是缘分已尽了。不过。。。”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有次我在新开业的健身房看到一个背影倒很像她,但我没再上前去认。我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了。当缘分散尽以后就各自过活,再无相互叨扰的念头与必要。”
“箐妞儿,今天和你讲起她的事,是想告诉你,你当时从酒店里逃出来是正确的,后来心里有起伏也是正常的,但不要以为那个行当真就那么好做。”
“首先,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你真能豁出去不要脸了吗,做好被发现后接受同学、同事、朋友。。。周遭一切白眼的准备了吗,做好连带着父母无法抬头做人的准备了吗?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说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我就是要用青春□□换钱花,谁也拦不住你。”
“那么,你就要做好被各色男人当成玩物的准备了,房东就屡次说她见过各种不把你当人的变态,她遭过的苦我是想象不到的。”
“如果这些精神上和□□上的折磨你都能忍受,还是觉得这样挣钱比创业和上班性价比高,那么,你就要考虑一下你这个行业的持久性了,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年轻时,一张腿,钱说来就来,可等年老色衰时怎么办?房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遇见她时,她明显已处于下坡路,不得已才出租了自己的房子。年轻时风头无量的人也会有无人问津的一天。”
“当然,你可以说你可以趁着年轻赚个够本,等年纪大了再拿着钱干干别的,真能在年轻时就攒足资本,然后在没人要的时候就很潇洒转型?成功的姑娘肯定是有的,但又能有几个,一旦习惯一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想要改变得有多难?”
“其实,房东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败家,只知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为以后打算的。”
“她曾说有时候她也想过找个正经八百能说出口的工作,但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像朋友一样开酒吧?你以为酒吧就那么好开?前期准备的时候,需要筹划场地,招人,进货,在各种各样的审批部门间跑手续;真开起来了,每天都要计算销售额、成本、盈利,要想尽办法拉客,还要与各种各样的监管部门、地头蛇以及醉酒撒泼的客人周旋,哪是想象中惬意的边听曲子边品酒那么简单?”
“她一想就头大,便打消了自己当老板的念头,觉得给别人打工能省省心。于是,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向一个经营高档酒楼的朋友打探,自己要是给他干活怎么样,当他的大堂经理怎么样?朋友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让房东当服务员她肯定不干,让房东当大堂经理朋友自己不放心。”
“那朋友说房东被别人小心伺候惯了,哪儿知道服务行业的不容易,饭店里才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房东那臭脾气,和矫情、蛮横的客人顶起来,还不得把酒店房顶给掀了!房东又气又笑,这个念头也只得作罢。思来想去,房东能安在自己身上最贴切、最说的出口的工作便是当年对我爸说的‘酒类销售 ’了。”
“当然,和各色商人相处久了,房东也被熏陶了些投资的意识。照她讲,之所以这么多年只攒下这个房子,除了因为自己确实连貂皮大衣想扔就扔的不知节省,还和几次失败的投资有关。”
“当年身边围绕着一大圈各色朋友,都知道她有钱,出手也大方,便有人拉拢她投资这个或那个项目。她哪儿分辨的出来到底哪个靠谱哪个不靠谱,被朋友的高利润高回报忽悠昏了头,便陆续出资了一些,几年下来,就这么打了水漂的钱加起来也不少。”
“最惨痛的一次在2000年左右,当时她全款买完房子后,经过几年的休整,手里又有了一些钱,正巧认识了一个据说很牛的股票分析师,便拿出了10万块给他打理,约好赚钱给他提成,亏钱房东自负。到我们认识的那年,房东户头的股票早已被深度套牢,有一支重仓的还被摘了牌。在没钱付手术费的那些日子,房东总抱怨就是这次投资让她元气大伤,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总而言之,房东想转型的尝试要么没勇气开始,要么血本无归,她也就断了转型的念头,只得继续着她靠男人为生的老日子。”
“可更严峻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房东不仅男朋友越来越难找,连朋友也越来越少了。其实也能想明白,成人世界交朋友是要进行利益交换的,而房东的资源就是她的男人们,男人们没了,房东在朋友眼中的价值自然也就没了,也就自然没人愿意借钱给你,甚至没人再愿意搭理你这个过了气的交际花。”
“而没了朋友们的帮衬,房东也就更难找到称心的男朋友以及进行靠谱的投资,只能恶性循环,直至年老色衰、孤苦伶仃、两手空空。”
听我说的这么凄惨,箐姑娘有些不服气,“雨姐,我觉得你那房东没落的主要原因是她自己脾气太差,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得罪了一圈人,一个真朋友都没结交下,所以境况才会那么凄惨。她不是有个混成名媛的朋友吗?人家不就成功了吗?”
“是啊,她们中是有极个别女人像那个L一样,靠着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出卖朋友,扒着男人的大腿,披荆斩棘从一个一穷二白低声下气的北漂混成了貌似风光的京城名媛,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有那脑子想的出来吗?你有那手腕做的出来吗?就算想到了,你会委屈自己去做吗?”
“估计她这一路走来心理感受也不比卧薪尝胆好过多少,你能忍受的了吗?你觉得你有那智商、情商、毅力、机遇,咬牙坚持到像她一样所谓的功成名就吗?”
面对我像连珠炮一样的发问,箐姑娘连连分辨“雨姐,我不是没走那条路吗,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已经犯事儿了,你在审问我一样!我可不是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的人,你要是这么看我,我就和你绝交!”
“别啊,其实我心里还是支持你找个大款的,到时候咱俩一起玩儿,你吃喝全包,我可享福了!”我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哇靠,你就这么把我推下火坑,自己渔利,想的美!”箐妞脸一拉,狠狠瞪我。
我倆又嘻嘻哈哈贫了一会儿,看着她那张明艳的笑脸,我突然又想起了房东,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美着、笑着吧,现在的她过的怎样?还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