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13、 六 上元之乱(2)

　　风满江望了望角落，又满怀疑问地打量着四周，终究抓了抓脑袋，继续打理自己的事情。丁微雨无声轻叹，忍不住又苦笑起来，这个灵气微脉，只怕质量和容量都非常低下，她才稍稍加速抽取，立刻入不敷出，呈现了崩溃的倾向。
　　果然，自己想象得太美好了，这聚灵阵抽取的速度，已经是这个微脉供给的极限。这地脉如此脆弱，也难怪只有当职的一人可以使用，如果不管不顾，硬要抽取当中的灵气，只会揠苗助长，彻底破坏这块灵地。
　　阵法出了问题，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丁微雨只好厚着脸皮，强占这灵阵修练了数天。除了吃饭休息，她几乎寸步不离，风满江不好意思开口，根本没有机会探查到异常。
　　这些日子，一点灵气也不敢动用，枯坐在那里百般无聊，直到七、八日后，灵阵的浓度又恢复了正常。丁微雨放下心中大石，这才笑着让出了位置，虽说这个微脉品阶太低，但多少能补充点灵气，聊胜于无，也算是出乎意料的额外收获。
　　风满江竖起拇指，不由得打心底佩服。「丁少，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能修练得这么快！天资聪颖不说，光这刻苦的程度，就算在转府子之中，也绝对是难得一见了。」
　　结束了十日的巡查之后，两人联袂回到风家村，丁微雨在暗中小露一手，村长立刻撤换了一位年岁已高的老队员。有风满江的大肆吹捧，村长咬牙忍痛，破天荒地开出一年五块下品灵石的天价来，非但如此，还预先支付了一年的俸钱，只可惜这一年的收入，在白星镇也只够一次聚灵阵的费用。
　　风满江四处奔走，替丁微雨打点好哨兵可享的一切福利，可惜福利再好，没有钱也无法享受。还好未入品的书籍，倒是可以免费观看，她打算在白星镇阅读书籍，当职的十日再去岗哨修练，白星镇内，有供官兵免费居住的大杂院，这预支的五块灵石，应该可供她生活一阵子了。

　　天寒地冻迎来了新年，因为年节众人休息，大杂院内身影零落，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院内冷冷清清难见人踪，只有因公当职的倒霉官兵，嘟嘟囔囔在院中聚赌，骰子叮咚落碗，引起一阵轰然声响，嬴家开怀大笑急着搂钱，输家捶胸跺足哇哇乱叫。
　　寒风阵阵，惹得众人扯紧了衣裳，揉着早已冻红的鼻子，一个劲儿地吆喝助兴。就在这时，角落的门扉轻轻开启，那一抹蓝影，像是彤云露出了一方晴天，手执淡褐色的油桐纸伞，抬头望了下阴翳的天色。
　　作庄的麻脸汉子正嫌人少，见状不由得热情招揽，「喂，那位兄弟，天寒地冻的，过来喝点小酒赌上两把！」
　　「多谢，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待办。」
　　「过年嘛，有什么重要的事……」
　　旁边的精瘦汉子拉了他一把，「别理他，我们玩我们的。」
　　眼见那人走远，麻脸汉子沉了脸不高兴，「干么拉着我，人多热闹嘛！」
　　「算了吧，那是个书呆子，来了四、五日，每天都待在文渊阁。」
　　点着银两，另一名胖大汉笑道：「是不是书呆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是风家村那里新来的哨兵。风家村是出了名的穷困，连点油水都榨不出来，你们找他过来，小心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众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一转眼，就把这件小事抛在脑后。几人赌得兴起，愈押愈狠，几乎把全身家当都抛了出来，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赤红了双眼，急吼吼的声音响彻大杂院，这么冷的天气也赌得汗流浃背。
　　这些底层官兵，大多是转府子出身的失败者，他们背负着期望，拼了命的力争上游，在前途无望之后，多半只剩下攒钱接回亲人的一股执念。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们勇猛却又无比贪财，重赏之下个个如狼似虎，但他们匪性极重，平日里贪墨勒索并不好管束。
　　天空蓦然爆出一股黄色烟火，麻脸汉子停下动作，望着讯号，神色显然有些迟疑。那精瘦的汉子手风正旺，见他分神，急忙一扯衣袖，「哎呀，别管它！黄色是一般的状况，自有巡街的弟兄会去处理。」
　　众人起哄道:「是呀、是呀，别管了，快开始吧，我们还等着翻本！」

　　在幽巷废宅的凉荒角落，几棵古榕如伞，张牙舞爪遮蔽了天光，乱藤爬满半毁的黄土墙，寒风在缝隙里吐着阴凉，十余人缓缓围成半圆，如猫戏鼠露出嘲弄的目光，沈佑一把将白安柔拉到身后，眉心紧皱惶然不安。
　　自从来到修界，沈佑就觉得样样不顺遂，他失了靠山，成了依附白家的一个亲戚，而原本那点世俗武功，也就比一般百姓厉害些许。虽然有白凤朗的协助，可惜时日太短，比他厉害的对手到处都是，白安柔修练不勤，又让舅舅心里不痛快，害得沈佑的修练资源断断续续，到现在也才刚刚踏入练骨期。
　　今天是十五灯节，镇内早就热闹非凡，白安柔拉着沈佑出来，说要挑几个灯笼晚上去逛逛。也不知是那个亲友给她的消息，说这附近有个手艺非凡的百岁名匠，他们愈走愈偏，到后来人影也不见一个，名匠没遇到，却碰上自命风流的登徒浪子，被他们追赶了几条巷子，硬是被逼到这无路可退的荒凉地区。
　　为首的那人面色泛青，唇色发紫，细眉长脸，一双昏浊双眼带着血丝。瘦得风吹就晃，似乎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过他衣饰华贵，又带着十多个手下，神色倨傲，一看就是没什么出息的纨裤子弟。
　　沈佑把白安柔紧紧护在身后，虽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但至少有三、四个人的气息比他浑厚。来到修界已有半年，沈佑逐渐磨去了骄纵的性情，毕竟寄人篱下，冷嘲热讽就没消停过，就算有舅舅护着，他也不像以往那么热血冲动。
　　他抿了抿，尽量压抑住语气中的怒意，「方才我已经发出焰火讯号，识相就快点离开，免得巡查到此，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围住他们的众人放肆大笑，「巡查？尽管找他们来呀！我们倒想看看，那些小家伙敢不敢管我们林家的事情。」
　　那登徒子一摇三晃，双眼露出色瞇瞇的淫光。「小嫂子，早叫你别躲了，你看看，这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今天是上元节，就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小生乃林家子弟，跟了我保证你不吃亏。」
　　白安柔柳眉倒竖，闻言忍不住又气又怒，「这里是白星镇，还轮不到旁人作主吧？林家又怎么样？我可是白家的人！」
　　一听说她是白家的人，几名护卫，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白家是首屈一指的势力，在此扎根数千年，家族底蕴极其深厚，林家是后起之秀，论声势，自然比白家有所不如。
　　不过近百年来，林家进入官府和门派的子弟愈来愈多，风头之健，隐隐约约有超越白家的倾向，要不是白凤朗横空出世，压得这一代俊杰黯然失色，林家岂会甘于蛰伏，在这白星镇内屈区第二。
　　领头的护卫，不愿招惹这个麻烦，他望了望手下，已经有了退怯之意。「承宗少爷，还是算了吧！美人到处都是，犯不着为了个女人和白家对上。」
　　林承宗心念百转，望着白安柔，总觉得万分舍不得。女人虽多，他就偏爱这种带着少妇风韵的绝色佳人，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怎么可以轻易放手？
　　他虽然资质太差，修练又不上心，也明白给他消息的白家子弟，绝对是有所隐瞒并不寻常。只不过他是长老一族直系的子孙，在林家地位不低，并非寻常的虾兵蟹将，既然是白家的人，那就给她个面子，到时抢了回去就纳为妾室，区区一个女子，白家不可能为了此事与他翻脸。
　　想到这里，纠结的眉心又舒开了，林承宗故作潇洒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小嫂子，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回到林家，我立刻禀报爹娘收你为妾室。」
　　白安柔怒叱：「放肆！」
　　林承宗笑得更开心了，「等什么？还不赶快动手！我肯允个妾室，绝对是抬举她了。」
　　沈佑抖手一弹，又一道焰火飞升上去，这林家同样是镇内的世家，对白家虽然客气，但不表示会怕了没有背景的一般子弟，若是再没有援军，他们两个绝对不是这混蛋的对手，他又不可能让白安柔涉险，今日恐怕难逃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