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无双》卿落兮

1、第一章

　　秦双一身喜服，蒙着大红色的盖头，端坐在新房的喜床上。
　　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渐渐平息，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秦双不由红了脸，紧张地差点掐破了手心。
　　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外，接着响起了推门声。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双锦靴到了近前，却被盖头挡住看不真切。

　　沉默了良久，秦双原本羞红的脸颊渐渐泛白，那人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如愿以偿了，可还高兴？”
　　声音如珠落玉盘，说出的字眼却无情。
　　秦双来不及问，问为什么这样说，可他没有给她机会。
　　他说：“我虽娶了你，可希望你明白，我是不愿的。若不是你父亲拿我家人和妤妤性命威胁，我不会娶你。而我既已娶了你，除了这正妻之位，你也不要再多求我给不了的。”
　　他抬脚，转身离开。
　　秦双一把扯下盖头，声音颤抖，“柳弋，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柳弋顿住，截住她的话：“该说的我已都说了，秦姑娘还请自重。”
　　话落更是毫不迟疑地离去。
　　秦双一个人，失魂落魄，站起身，却失力跌坐在床边。呆了半晌后，将头靠在床边，无声的落了泪。

　　嫁给柳弋，确实是她所期盼的。
　　那年河边初见，风吹落了她的锥帽，也将她的心遗落在了那个替她捡起帽子的少年身上。听他的同伴唤他柳弋，从此她的心里就刻下了这两个字，一笔一划无比清晰。
　　但她从不知柳弋还有一个妤妤……也未曾提过对柳弋有意。
　　得知柳弋到府上提亲，秦双高兴得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却不知这背后，是自己爹爹以权势逼人。
　　秦双自小身体不好，母亲更是早早去了，父亲虽是朝廷重官威严有加，对自己却一直都是一个慈父，有求必应。
　　大概是父亲从什么地方知道自己对柳弋有意，所以……
　　秦双叹了口气，眼泪却是止住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了。
　　秦双扶着床站起身，一步一步挪过去，关上门，又慢慢回到床边。合衣躺下，睁眼到天明。

　　一连两日，秦双都没有见到柳弋。
　　第三日归宁，秦双收拾好东西，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出房间。原本的贴身丫鬟锦儿被秦双糊弄过去了，秦双打算回家与自己父亲说自己不喜欢柳弋，一年后与柳弋和离。
　　却不想在院子里见到了柳弋。
　　朝阳慢慢升起，院子里洒满了淡金的暖光。柳弋一身青衣，站在阳光下，虽不苟言笑，看起来却格外温暖。
　　秦双一时忘了言语，柳弋却先开口了，“今日归宁，都准备好了？”
　　秦双看向柳弋，又偏头避开，“你怎么来了？”
　　柳弋：“礼不可废。”
　　秦双扯了扯嘴角，勉强勾出一个笑容。“走吧，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双坐在柳府的马车上，旁边隔了一只手的距离坐着柳弋。在秦双看来却遥不可及。
　　秦双突然出声：“柳弋。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柳弋从书里抬起头，“什么？”
　　秦双虚弱的笑了笑：“我们互不相干，一年后和离吧。”
　　柳弋有些惊讶，“你愿意和离？”
　　秦双仍是笑，“你愿意就好。”
　　柳弋沉思了一下，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递给秦双。
　　秦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打开后一看，不由得笑出声。
　　两张纸上内容一致，行云流水的柳体。和离书，且都已经写上了柳弋的名字。
　　“原来……你连和离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柳弋侧过头，声音却毫无波动，“既然你也同意，那就签了吧。”
　　秦双将和离书叠起来收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看着柳弋不解的眼神，笑道：“反正我已经答应了，什么时候签都一样不是么？”
　　柳弋叹了口气，轻声道：“随你吧。”

　　秦双最后还是没有跟秦父提自己要和离的事。她知道，自己爹虽是对自己有求必应，对别人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回到柳府后，秦双一愣神的功夫，柳弋就已经离开了。
　　三个月就这样过去，日子过得平淡无水，毫无波澜。这样平静的日子，终止在有一天，柳弋向她提出要纳妤妤为妾。
　　秦双本已经同意，却不料妤妤被三皇子看中，强行娶了作为侧妃。
　　……
　　柳弋怒火冲天踏入秦双房中，将还在看书的秦双一把拉住，扯到屋外。
　　秦双试图掰开他的手，可没有想到一向温润示人的柳弋有那么大的力气。
　　秦双吃疼低喊：“柳弋！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柳弋将她扯到院子里，重重的撒手，秦双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摔在地上。
　　柳弋眼里有着些许血丝，他定定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秦双，突然笑了，声音低低沉沉，笑声里似乎有着无尽苍凉。
　　柳弋看着秦双，一字一句道：“你满意了么？我与妤妤再无可能。”
　　秦双一愣，“你说什么？”
　　柳弋笑了，他在秦双脸上找不到一丝作伪的痕迹，“妤妤嫁给了三皇子，就在昨天。你一边答应了我，一边让你父亲鼓动着三皇子强娶了我的妤妤。你怎么还能一副这么无辜的样子？秦双，你还有没有心？”
　　秦双忍住浑身的疼痛站起身，“柳弋，说话要凭良心，讲证据！我已说了会和你和离，又怎会存心拆散你们？”
　　柳弋哈哈大笑，抓住秦双的手，“证据是么？来啊，我带你看证据！”
　　柳弋将秦双拉到了他的书房，松手后秦双直接跌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散着一张信纸，纸上一笔簪花小楷行云流水。

　　“弋哥哥，这件事情与秦姐姐无关，不要怪秦姐姐。
　　我……只怨今生我们有缘无分……
　　以后不要再挂念着我了，好好和秦姐姐一起……
　　妤妤。”

　　秦双看着柳弋，似是不可置信，“就这样一封没有来龙去脉不清不楚的信，就是你言之凿凿的证据？你不觉得太过儿戏了么？柳弋！”
　　柳弋将信收起来，冷眼看着秦双，只一句话就打破了她心里那隐隐的期待，“只要是妤妤所说，我都信。”
　　秦双心口一窒，指甲嵌入了手心，感到一丝温热的湿意后才松开紧握的手。
　　她说：“哦。我懂了。”
　　其实她一直都懂的。

　　秦双脸色苍白，没有表情，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眸现在却如一潭死水。“若我是故意的，你怎样？休了我？还是杀了我？”
　　柳弋闭目仰头，复又睁眼定定看着秦双，“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休了你。甚至，我也不会与你和离。秦双，不能你毁了妤妤的幸福，你还能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这不公平。”
　　秦双低头，声音平静，“柳弋，你说公平，可你这样对我，何尝又有公平？”
　　柳弋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秦双表情淡然，慢慢走回自己房间。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眼泪却一颗颗往下掉，打在被柳弋捏得青紫的手腕上。
　　当天夜里，柳弋没有回府。

　　此后半月，秦双都没有看到柳弋。整天看看书作作画，偶尔与锦儿出府走走散心，过得也倒顺心。

　　秦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禀告与柳弋。
　　在秦双与柳弋成亲六月后，秦双终于又看到了柳弋。
　　她站在街口，看着柳弋与一美貌女子一同走进了茶楼。秦双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秦双坐在了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茶楼里，她坐在柳弋和那女子的隔壁。所谓隔壁，也不过是隔了一道屏风，可以很清晰的听到旁边的声响。
　　柳弋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你这样出来见我，不要紧么？”
　　接着是女子的声音，柔情似水，“弋哥哥，你还不清楚么，在妤妤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你要紧。”
　　秦双抬起茶杯的手一顿，差点掉在地上。将茶杯凑近嘴边，小呡了一口，该是苦茶吧，不然怎会是淡淡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呢……
　　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秦双却无心听下去，但在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得柳弋一句：“妤妤，不要哭。我与她毫无干系，我永远都是你一人的柳弋。”
　　妤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却依然娇柔：“弋哥哥，那秦姐姐她……”
　　柳弋声音坚决，“不用理，我会与她和离……”
　　秦双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将茶杯死死扣在桌上，付钱离开。

　　秦双抱住自己，笑着问，“不是早就知道的么？秦双啊秦双，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声音渐小，可秦双听到了自己心里那句，“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若是柳弋回心转意呢？”
　　即使知道没有可能，但秦双还是想要期待一下，即使这样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