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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前夕·[下] ...

  •   23.前夕·[下]

      “不知道,大概因为我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而我不想看见你们以后后悔吧——杰西卡”

      吉蒂沉默,她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最为常见的黑体字,上面写着简短而不容辩驳的——

      [因为迪亚戈做错了。]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空气流动变得粘稠而迟缓,而在角落,放着一个她和瑞典人逛街时,偶然发现的一个唱片机,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她这个人还是崇尚怀旧的,但从这台唱片机的位置来看,显然它没得到男主人的欢心。

      吉蒂的手指跟随音乐平缓的节奏轻轻叩击着键盘,压下心里因杰西卡的话而隐约升起的难过,并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这种事心软。

      “可是杰西卡,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错的是迪亚戈……”一切还只是,怀疑而已,尽管她已经认定了,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

      杰西卡摇了摇头,棕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前面滑落到背后。

      [我是维护网站数据的人,点击量有没有问题,我比你更清楚。]

      她指了指屏幕,示意对方看过去,在其中一人闭口不言的情况下,她们只能这样费力地交流。

      杰西卡编写的程序,是在吉蒂曾经用过的那个基础上又加以改进,但总得来说,原理还是不变的。

      网络这种东西很神奇,只要你用鼠标浏览过,无论是否删了历史记录,总会多多少少在上面沾点东西,但同样这张虚拟的大网织得太大,要想找到源头,确实也不容易。

      绕过几路防火墙,跟着在网站里抓住的域名满世界乱闯,没办法,杰西卡实在是佩服吉蒂那个女人,这么无聊的数据,她当初到底盯了多久?

      趁着程序检验的空档,杰西卡俯身,伸长手臂捞过吉蒂放在地下室的调酒瓶,透明的玻璃高球杯,一大堆冰块,还有满满当当看着就能兴奋起来的伏特加。

      吉蒂站起来,动作熟练地调了杯Bloody Mary,艳红色的调酒,底酒是伏特加,按照对方的喜好少放了西红柿汁,多了胡椒和苦汁,而吉蒂自己则嘬了一点盐。

      “我一直不能理解你们这种喝酒还要加苦汁的。”

      地下室被伊布放了不少吊灯,亮如白昼,除了偶尔有不受控制的电流挣扎着闪烁而过,吉蒂站在杰西卡面前,拿起自己的高球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再讲话时,连嗓子都被辣得麻酥酥的,十分嫌弃:

      “不如直接喝伏特加。”

      杰西卡回过神时愣了一下,接着又叹口气,对他们曾经的三剑客不知道说什么好。

      仰头喝完所有的酒,胡椒的麻、辣油的辣,伏特加一如既往灼热喉咙的撕裂感,最后是一点点苦。

      他们仨都是那种喝不醉的体质,酒品好,每次相约去酒吧喝酒,感觉都很没意思。她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将这行字打出来。

      [吉蒂,以前最喜欢伏特加的,是迪亚戈。]

      头脑清楚的打下这句话,可是杰西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在她眼里,这世上最痛苦地莫过于和曾经的好友决裂了,她想起和她隔着长长网线的那个人,一点也不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俩不是朋友了,她要怎么办。

      可能会痛苦致死,也可能没那么夸张,但她至少会浑浑噩噩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找到自己最好的替代品。

      “杰西卡你还没明白吗?根本没有什么决裂。”吉蒂站在她身后,将酒杯扔到桌子上,伸手拨弄着地上的一大捆光纤,她的语气平淡地仿佛没有情绪,极其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决裂是因为曾经好过。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他,没有一点预兆,几乎是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他要对付的对象,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其实从来不是朋友,你无法阻止我对于过去的怀疑,我会想,他当初为什么会遇见我,你绕不过那些被实体化的偏见。”

      “谁都不应该为这场灾难负责,我明白你想提醒我什么,杰西卡,我们谁都是施虐者,也都成了受害者……原本我是想要一个理由的,但今天早上我从床上起来时,突然发现,连这个理由我也不需要了——人是要向前看的。”

      吉蒂望着她,白色的灯光在她的眼睑底下投落深色的阴影。为了方便,她的睡衣袖管稍稍卷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你会后悔吗吉蒂?]

      杰西卡无声地叹口气,看了看,还是给删掉了。

      吉蒂沉默起来,透过电脑屏幕,她的眼睛里蒙着晶莹的水雾。她摇了摇头,黑发擦过肩膀位置睡衣上的褶皱。

      杰西卡心里突然感觉很难过。

      她知道人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变得坚硬固执,但对于三剑客中年纪最小的她来说,生活就像从乌托邦中突然醒来,他们曾互为搭档彼此祝福,也曾在千钧一发之际破釜沉舟。

      而他们现在却不再那样了,他们分道扬镳,相互陌生,这很难不令人觉得感伤,但无论如何,现在也就这样了。

      吉蒂突然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后颈。

      冰凉的手,白得透明的颜色下有鲜活的血液流动。

      手指下的人置若罔闻,双眼淡然地盯着终于有了变化的屏幕,好像,有恃无恐。

      吉蒂叹口气,杰西卡打了一个小酒嗝,故意破坏气氛似的,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杰西卡……”吉蒂抬起眼睛。

      “?”她看向对方,发现她的眉毛正死死蹙成一片,眉间的纹路裂成一道沟壑。

      “……没什么,我出去一会。”

      ……

      “杰尼,快,下面好像没动静了——去找妈妈,否则咱俩今天就没饭吃了。”

      在吉蒂和杰西卡关于由迪亚戈问题而产生的一系列对友谊的怀疑时,显然伊布拉希莫维奇先生也没有闲着,他鬼鬼祟祟地抱着杰尼贴墙壁站着,时不时冒个头出来往地下室那里瞅一眼,看见有人出来还装成一副只是路过的样子。

      吉蒂:“……”

      真的好想说,亲爱的兹拉坦·伊布拉希莫维奇先生,您的声音还可以更大些,隔壁邻居都要听见你雄厚有力的呐喊了。

      就这样还装成路过,她难道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嘛?

      “杰尼真是太不听话了!我只是带它散个步而已,它居然就跑到了这里!”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目光下,瑞典人毅然决然将锅甩给反抗不能的二哈,然后在吉蒂撇嘴时,更加严肃认真地表示,“我们应该买根绳子,干脆把它栓起来好了。”

      杰尼:……一起饿肚子的友谊呢?

      这样就把革命战友丢弃不要,简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可惜杰尼只是只二哈,它要能听懂伊布的话,此刻早就对着男主人举爪了。

      “哦,散步啊~”

      她明知故问,抱着胸,仰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伊布,说:“据我所知,我们家大门的方向离地下室还是有段距离的。”

      何止是一段距离,从二楼蹦哒到这里,简直绕了整栋房子了。

      可是担心她啊……

      伊布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想到那天吉蒂把他拦在身后对着那个讨厌的伊丽莎白咄咄逼人、气势凛然的样子,她似乎没有自己所想得那样娇弱,瑞典人想,只是记忆里吉蒂留给他的那张病弱苍白的脸,实在是太深刻了。

      尽管哪怕现在她的身体依然不太好,但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不会忘记,最开始,他是从一栋红房子里把她带走的,而她之所以走得那么干脆,也可能是因为没得选。

      伊布以前从来不在意这种问题,反正结果,束之高阁的小公主,是他的了。

      但是如果,公主已经加冕成女王了呢?

      “兹拉坦……?”

      吉蒂看着伊布的眼睛,他的眼周有因为皱眉而泛起的眼纹,那些过去总是因为微笑而牵起的细小纹路,带着茫然凝视着吉蒂,像是迷失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巨大迷宫里。

      这已经不是能继续开玩笑的时候了。

      吉蒂不再似笑非笑地逗弄他,而是几步上前,伸手环住对方的腰腹,以完全信任的姿态,用头抵住伊布有着炽热心跳的胸口。

      讲道理,这个高大的不像话的男人有时候比小姑娘还敏感。

      “你在想什么?”下意识放缓了自己的声调,面对自己视若珍宝的对象,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吉蒂,如果你不高兴,你应该告诉我。”良久以后,那个瑞典男人一开口就让她陷入沉默。

      吉蒂看着这个在球场上日天日地,狂妄的不像话的人,努力用自己直线性的思维,委婉地探进她的世界。

      不,他原本就在她的世界中心,现在只是贪婪地往边境攻城掠地罢了。

      可她的边境,是一片荒芜。

      “我没有不高兴,兹拉坦。”吉蒂带着笑意拖长了尾音,然后在对方撇嘴想要反驳的时候,握紧他的手。

      “我用生命发誓,亲爱的,看着你,我永远不会觉得不高兴。”

      她把最好的地段都留给他了,就像,她也在他心里那栋高高的、直插云霄的房子里。

      她珍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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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前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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