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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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来到这一片土地时正值深夜。这里一点也不热闹，只有一片深蓝、几块礁石和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我轻盈的跃上一块礁石，静静地看月亮。忽然听到一阵水花的声音，转头一看，不远处的岸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少年，眉目如画。我们四目相对静默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有些红晕，有些结巴地说：“打扰了，我的长笛不小心掉到水里了。”我了然的笑笑，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忽然走了过来，碧蓝的海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对我说：“你是要轻生么？你年纪还小，不要想不开。” 我当即便笑出声，让他再走近点。待他走近，我猛地把他拉进了水里，与他在水中对视了一会儿。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你......你.....是.......”“我是什么？”我觉得好笑“你没见过鲛人么？”我很开心，双腿晃动着在水中溅起晶莹的水花，水光中赫然是我银色的鱼尾。
当时的我被家人宠坏了，生性刁蛮。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有些害羞：“我叫墨桑。你......你呢？”我说：“我叫玉华。对了，你多大了？”他答道：“快十六了。”我有些惊讶：“你还没有成年呀！”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没有，今年才四百多岁。算起来比你要小一点。”“......听说鲛人的眼泪会化成珍珠，真的么？”我斜了他一眼，嘲笑他：“喂喂，你们人族都这么肤浅么？鲛人一族生性凉薄，从不会流泪。就算流泪，情感也胜过珍珠的价值。鲛族的眼泪是无价的。”墨桑红着脸尴尬的笑了。
以后的夜里我都能看见岸边一个少年的身影。我们一起坐在礁石上，看月亮、聊天。我给墨桑讲鲛族皇宫的事，而他给我讲人间的事，时常给我带些精美的点心。虽然，我不能吃。不过我从没告诉他，我都会在他面前吃得开心然后趁他不注意偷偷吐出来。我也没告诉他我把他的长笛找到了，偷偷地带在身边练习。我想自学一曲，给他一个惊喜。因为每当月色将好时，墨桑就会为我吹奏一支曲子，笛声婉转悠长。而我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明星。海风轻吹，波色微亮，一派宁静祥和。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看着墨桑的一派风华，我有时候会想，若是有一个术法能让时光停滞就好了。墨桑是人类，会老会死。而我，不想他死去。
那一天海浪翻涌，我想起了什么。我问他：“听说男子到了二十岁就要娶妻了，是么？”墨桑的脸红了又白了：“嗯。”我说：“那你很快就要娶妻了。想必你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墨桑的眼眸黑亮深邃，他轻声说：“不会的，玉华。我还会来的。”他凝视着我，眼中的情绪是我看不懂的。我有些心慌，转移话题：“人类的戏文我看了不少，可是我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爱？”他望着我的眸子变得很醉人，像一阵清风。他的声音轻换的拂过我的耳畔：“爱看不见摸不着。当你爱一个人时，你会时时的想着她。看着她笑你会觉得快乐，看到她难过你会比她还难受。你会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跳望着远处，夜晚的海上渐渐生了一层雾气。远远望去，像一层薄纱，轻柔曼妙。我说：“每当天上星辰一轮回，鲛宫就会举行一次宴会。有时龙族的皇子、娘娘们也会来。大家一起饮酒对歌、把酒言欢，很是热闹。我曾经喜欢过一个龙族皇子。他长得真好看，比所有的人都好看。他说，我还太小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想问别人他去了哪里，可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墨桑，你说，那算爱么？”
我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的眼里有一丝落寂。他沉默不语。我用手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对他说：“你看到了么？姐姐曾对我说那颗星星叫瑶光，它的方向就是龙族的领域了。只要我去，我就能见到他了。”墨桑问我：“那你去了么？”我轻轻摇头，苦笑一声：“没有。那片天空是我所不能涉足的。而且，我也不想离开。”
墨桑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对我说：“你还可以和我一起啊，可以去大漠。”我知道，墨桑最喜爱的就是那一片沙海。可是.......我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我是鲛人，墨桑。我不可能和你一起骑着马在沙漠上飞驰，大海才是我的归宿。”
墨桑的眼眸黯淡了，他不再说话，只是拿出笛子吹奏起来。委婉，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幽怨。
我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长相思》。”我一愣：“为什么？为什么有些人不论经过多少轮回都无法与挚爱的人相拥，哪怕只有一次？”墨桑的目光极淡，清俊的面庞没有过多的悲伤：“大概......情深缘浅吧。”
和墨桑离别的时候，我第一次抱住了他：“墨桑，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心中悲恸。墨桑眼含笑意，他低头，吻了我。他说：“玉华，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只是，有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浩荡的沙漠，耳畔是和着风断续的笛音。细听，是《长相思》。
我是鲛族公主。每一位鲛族皇室的人都可以变成人类，只要把所有的法力凝成一块玉石佩戴在身上，就能维持人形。思来想去，我连夜去找了姐姐。姐姐说：“你要想清楚。鲛玉上凝着你百年的修行，可以让凡人起死回生也可以让妖功力大增。要是你把它弄丢了，你就只有死。”我微笑着说：“只要能成为人，我都无所谓。”
七天七夜的修炼，我凝成了鲛玉，急切的想要对墨桑说这个好消息。浮上水面却看见他经常坐的礁石上刻了字：玉华，战争四起，我要到战场参战。恐有不测，故留此言。勿念。
我想也不想的化成了人形，打听了墨桑的去处，去寻找他。我再也不想和他分开了。我寻找了很久，才找到他。那个昔日一袭白衣的温润男子，如今战甲披身，浑身是血。一支箭，穿过了他的胸口。此时的他，躺在战火已息战场上。我扑了上去抱住他，我说：“墨桑，我是玉华，我来了。”他口吐血沫，说：“真好，玉华。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心慌：“你别死，我求你。我好不容易才变成人才找到你，求你别死。”他只是看着我，笑了。
我抱着墨桑跪在地上，直到怀里的人变凉。我抱着他，哭了。泪水凝成了一颗颗的珍珠，划过他的脸庞。我忽然想起了鲛玉，耳边姐姐的话响起“你要想清楚。鲛玉上凝着你百年的修行，可以让凡人起死回生也可以让妖功力大增。要是你把它弄丢了，你就只有死。”
死么？不怕了，只要能救墨桑。
我将鲛玉取下来，融在了墨桑的心口。我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渐渐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渐暖的体温。我的呼吸渐渐弱了，视线也模糊了。
墨桑，鲛人的眼泪，真的是珍珠。可是，你不会知道了。
六年后。鲛宫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声音：“玉华，你化成人形就是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凝霜气得跳脚“要不是我告诉了父王发现你快死了，你就真的要死了知道么！”玉床上躺着一尾银色的小鱼，此时正翻来翻去。凝霜指着它接着骂：“还翻！！这下好了吧，几百年的修行全都没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那个人类现在都把你忘记了，你不后悔我还后悔呢！”
银色的小鱼立刻游到了凝霜身边，蹭着她的胳膊。凝霜板着脸：“没商量，我不会让你去见他。”小鱼蹭呀蹭呀，一个劲的摇尾巴。好半天后凝霜无奈妥协：“好吧好吧，只许见这么一次。”
海上有一艘小船，船上有一个白衣男人正撒着网。一个小小的小女孩声音软软糯糯：“爹，你说今天会捕到什么鱼呢”男子笑着揉揉女孩的脑袋：“妮妮说呢？”小女孩歪着头，天真地说：“哥哥说海里有守护神，会吐珍珠。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爹，你那些珍珠是不是就是守护神给你的？”男子失笑：“怎么会呢。可能是珠宝商人在打仗的时候无意中洒出来的吧。”
不远处的凝霜和小鱼看着他们。凝霜拍拍小鱼的头：“他现在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放心吧。”小鱼突然向船游去，撞进了渔网。收网，男子看着手里的银色鱼，觉得这银色很熟悉。恍惚间，他看见在夜色中有一个清丽的女子坐在礁石上，晶莹的水花中是她银色的鱼尾。她冲他笑，很美。
回过神，他无奈地对小女孩说：“妮妮，我们把这条鱼放了吧，它还太小了。”小鱼看着男子，蹭了蹭他的手心，从眼里落下水珠。水珠化成了一颗莹润的珍珠，滚落在了船上。小鱼用力一跳，跃进了海里。
妮妮激动的大叫：“爹！爹！守护神！”男子神色复杂的捡起了珍珠，看向大海。海面一望无际，波澜不惊，宁静而平和。似乎在记忆深处，曾经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身上恸哭，眼泪似珍珠一般连连滚落。那，是梦吧？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女子呢？她的眼泪，会化成珍珠。
凝霜敲敲小鱼的头，没好气地说：“你呀你，连那个男人的女儿的愿望你也要去实现么？你别忘记了，下个月你就要嫁给龙族太子了。”小鱼摇摇尾巴，点了点头。
一个月过后，玉华康复了。鲛宫十里红妆热闹非凡，今天，玉华大婚。凝霜替玉华戴上头冠，说：“从今天起你就要长大了，在龙族可不比在姐姐这里。你不是喜欢那个龙族太子么？你以为他把你忘了，当初还到处找他呢。没想到啊，他一直把你记在心底，等你长大。现在他要娶你，你开心么？”玉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着说：“开心。姐姐，真的。”凝霜叹了口气，放下了头冠上的珠帘。
礼毕之后，玉华坐在陌生的床上，静静地坐着。一切陌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这时门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走近，玉华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一双手掀开了玉华头上的喜帕，玉华抬起头看去。来人一身红色喜服，墨发用一个玉冠束着，面容温润俊秀。是他，当年遇见的龙族太子。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说：“玉华，作为夫妻我不想瞒着你。我曾去人间行成人礼，在人间，我是墨桑。”玉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是......墨桑？”“嗯 ，”他笑“现在的我是司徒浩。”
玉华有些想哭，她问他：“你为什么....”他问的太过模糊，可他明白。他说：“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
玉华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为动听的情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