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的兰》蔚晴空

1、心尘的兰

　　2007年,海边墓地…..
　　海,还是这样,伴着陆上点点的花香,随着潮起潮落,带着我的思念化为水蒸汽,飞到你住的天堂,告诉你,我爱你!
　　这是你从未对我说过的话,可是我知道,这三个字一直藏在你心里.

　　今天,我依旧踏在这条路上,带着你最爱的紫罗兰,来到这里看你.
　　这里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墓地.
　　而是我们沟通心灵的地方.
　　我在和你聊天,就像从前一样,讲述我们过去的点滴.

　　一个身穿白衣紫裙的女人把手上的紫罗兰放在墓碑前,身旁的男孩把手中的画也放在墓碑前.
　　女人望着碑上的男人照片:”尉,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没有走.我知道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都是.”

　　风卷起片片落叶.那不是萧条,只是凄美而已.
　　飒飒的落叶,把回忆带回到五年前.

　　一
　　2002年夏意大利……
　　天是那么的晴朗,蓝空中没有一丝的云.
　　华美的二楼露天咖啡厅,栏杆后是广场,广场上是从蓝天上飞下的白鸽,自由地飞在半空中,自由地停在广场的雕塑上,它们并不怕游客,游客可以用鸟食引诱白鸽们跳在它们手中.也有情侣在广场的喷泉中嬉戏.
　　一切似乎是顺其自然的宁静.
　　却不知到咖啡厅的对面,一栋意式十层建筑的顶楼,已经架着一把AK狙击枪,红外线望远镜对准露天咖啡厅二楼贵宾区.
　　贵宾区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一手夹着雪茄,另一个手把咖啡泼在秘书身上:”混蛋,怎么现在还没到?你们不会打电话催,竟敢叫我等.”
　　身旁的保镖们不敢不从,马上打电话.

　　叩动心弦的一刻,只要叩一叩手指,子弹便从膛口中飞出, 就会打破这一切的宁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在手指叩下的前一瞬间,他停住了.
　　一个背着背包的年轻女孩闯进镜头中.

　　这个年轻女孩穿着一套紫色的连衣裙,她把背包拿下.
　　那人把雪茄扔在一个保镖脸上,怒气冲冲地说:”我付钱给你帮我画肖像,是看得起你,你敢叫我等那么久.”
　　“史密斯先生,你别生气,请听我解释.”女孩边把包里的画具拿出来,边解释,”画画,是要看天气的,光线会影响到整幅画的质量,刚才阳光过猛,在这样露天绘画,会让作品失真.即使史密斯先生你不计较浪费了钱在这画上,我也不能原谅自己画出这么糟糕的画.而现在,午后已过,阳光也没那么猛,现在开始画就再好不过了.”
　　“你就这么有自信,在这个时候画一定能让我满意?”史密斯先生抽了一口烟.
　　“嗯.”女孩自信地点头.
　　“我欣赏你的勇气,但是,口出狂言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的画让我不满意,我定会让你再也画不到画!”
　　女孩只是微笑了一下,便开始架起画架,拿起调色板,画笔沾沾油彩在纸板上忘情地作画.就在这温暖的阳光下,白鸽时而穿过咖啡厅的帆布伞飞过,时而停在咖啡厅的绿色栏杆上.微风拂过女孩丝丝头发,阳光透过女孩明亮的眼睛投入她的心里,是多么的清澈,似乎是一颗不染尘嚣的心,像这天般的蔚蓝.

　　是这份清澈,这份蔚蓝,投影在远方望远镜的另一头的眼睛里,震惊这满布伤痕与血渍的心.同时也让那一发子弹暂时留在枪的膛口里.

　　三个小时过去了.太阳渐渐西下了.
　　“不好意思,史密斯先生让你久等了.”女孩把画递给史密斯.
　　史密斯看了,惊讶到很难才吐出字来:”GOOD,That’s the most wonderful painting I have ever saw.你值得我花重金由香港请你到意大利来为我绘画.希望你在意大利玩得愉快!”
　　“谢谢!”

　　女孩很高兴地跑到广场上,戏耍着白鸽.

　　这一幕,让望远镜上的眼睛第一次从镜片上移走,目光开始定格在广场上的她.

　　迟到的那一声还是来了.枪声惊扰了这夕阳下的宁静.
　　女孩回头望尖叫的那一方,正是刚才跟史密斯先生绘画的那里.
　　广场上的白鸽被惊飞.广场上的人安详的脸上都出现惊恐的表情.
　　女孩回过头离开这不再宁静的广场,感慨生命的多舛.

　　霎那间的回头.
　　一个身穿黑革皮衣,头戴墨镜,身背黑箱的男人从眼前掠过.
　　在命运未安排他们相遇时,也就只有错过.

　　二
　　意大利的码头上,一个叼着口烟的男人坐在码头边,摘下墨镜,望着远处的灯火,时而吐出缕缕青烟,是对世事苍凉的叹息,还是只是自身孤独的抒发.
　　孤独的身影映在冷冷的河水中,回想起父母无辜枪杀,倒在自己眼前的那一血幕,这份悲凉是谁能体会?满沾血迹的双手怎能洗净?这世界的事只能由刀与血才能解决吗?仇人的逍遥法外让他对这世界心灰意冷,也许铁石心肠更能存活在这无情的世界,也许这条沾满鲜血的道路是宿命的安排.
　　命运,杀人任务……
　　一切不是他所选择的,只是被安排的.
　　身后走来一个戴帽的男人,走在他的背后,递给他一沓钱:”尉,这钱是金爷给的,你杀的是意大利当地知名的富翁,这里的警方查得很紧,金爷会安排你到香港,到了那里先安顿下来,金爷稍后还会有任务给你.”
　　尉问:“我叫你帮我查的1981年西环银行命案查得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头绪.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尉的脑海里浮现父母死时的脸和他满身沾满父母的血的情景.
　　尉接过钱,问:”什么时候走?”
　　“就在这两天.喔.还有啊,你办事从来都只用半天就解决了的,这次部署了那么久,怎么却用了一天?”
　　他只是笑笑,站起就走了.
　　脑海里浮现那双清澈的眼睛.

　　三
　　2003年春香港
　　在香港警署里,高级长官们在开会.
　　“他,陈海尉.”高致督察指着屏幕上的相片,”是金爷的得力手下,近几年的交易都经他的手,半年前,也就是2002年8月12号,意大利当地一个知名的富翁,叫史密斯.约翰的被枪杀.怀疑就是他下的手.”
　　坐在会议桌中央的李SIR说:“意大利警署方面捉不到疑犯,可是最近香港海关发现有可疑人物潜入香港境内.无论是为了意大利那边的所托,还是为了我们香港市民的安全,我们警务人员也要负起全力打击这群恐怖分子.高SIR跟踪这金爷这CASE很久了,和美国方面交流丰富,我打算让高SIR继续跟踪下去.”
　　情报科的查SIR说:”金爷从前从事的是军火买卖,10年前被我们掀了老巢,元气大伤,逃到海外,而陈海尉一直都帮金爷在海外作案,现在回香港有什么目的呢?”
　　高致按了电脑的键,撤换了幻灯片,换上金爷照片:”金爷,原名金豹.1947年5月19日生于大陆安徽省,1963年,也就是他16岁时偷盗来香港,做□□九龙堂老大罗九龙跑腿.以敢拼残忍出名,深得罗九龙欢心与信任,只用了10年时间就取而代之.并吞并其他社团.使九龙堂越滚越大,他成为八,九十年代香港的□□中的顶头老大,和美国英国等多国的军火商都有交易往来.”
　　高致继续说:”就在1992年,也就是10年前,警方收到情报,查获金爷一次与美国军火商的重大交易,并兵分两路掀了他的老巢,挫伤了他的元气,在警方全力追捕下,九龙堂的老二老三都死在我们枪下,而他却逃到泰国,在当地恐怖势力的协助下,转逃到欧洲,一直潜伏在那里多年,直到近两年才重新出现.”
　　高致喝了口茶又说:”根据各国提供受害者的资料,被他枪杀的人都是曾经与金爷有过密切联系的人,史密斯就是在十年前协助运军火的人.”
　　“他杀人的动机在哪?他们都是他曾经的同伙.”
　　高致望着屏幕里的照片,吐出两个字:”复仇!”

　　四
　　春回大地的时分.街上的人渐多了,尉透过玻璃看着餐厅外的那条街.
　　依旧是那条街,依旧是春天,外面的行人依旧是匆匆而过.
　　窗外这似曾相识的景色揭开尉心里的伤疤,撩起最黑暗的回忆:就在这条街上,小时的尉被爸爸妈妈拉着小手走在路上,这一天,是尉的生日.尉的爸爸妈妈刚从面包屋取蛋糕,正准备回家给尉庆祝.
　　可是,就在经过这街上银行门口,一群歹徒劫钱后扔下手榴弹,炸伤了周围许多人,也包括尉的父母,而尉,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幸免于难.当他从父母的尸体中爬出来,向周围呼救的同时,他看到的依旧是匆匆而过的行人.
　　这一切给他幼小的心灵巨大的伤害.
　　尉的双手沾满了父母的血,血与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哭着叫爸爸妈妈,可是他的爸爸妈妈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不能陪他庆祝生日.
　　他的眼里的世界笼上了一层阴暗.他的世界也陷入黑暗中.

　　尉想起他第一次执行金爷的任务时,因为一时的手软,而让与他的一同在孤儿院长大的伙伴死了.这更让尉看到世间的冷与黑.所以从此他杀人从未心软与犹豫.
　　尉又想起金爷刚下达的命令:杀了背叛者.
　　洗车凯,在旺角开洗车铺,曾经是金爷手下,.
　　张亚全,香港八十年代的知名画家,曾协助金爷以运画为名帮助金爷运军火.十年前说想金盆洗手.
　　金爷怀疑他们是叛徒,还有金爷有样很重要的东西在张亚全手中,希望尉你去取回.顺便清理门户,他有个女儿叫张小兰,金爷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尉桌子的对面来了对男女.
　　女的穿得雍荣华贵,男的唯唯诺诺,对女的打骂不敢反抗.他们坐在尉的对面不远的餐桌上.
　　女的对男的说:”你跟我出来吃饭,就不怕你女朋友找你晦气吗?”
　　”她,哼~怎么能跟你比,我根本不想搭理她.” 男的应答.
　　“为什么不索性跟他分手?”
　　“下次我遇见她一定跟她说清楚.我要告诉她,我有多爱你!”
　　女人被那男人哄得高兴极了:”真不愧我花钱给你去赌,嘴可真甜.”
　　男人像狗般得的点头.

　　尉根本不想看这一幕,这只会让他更觉得人性的丑陋.他把头扭向咖啡厅落地大窗那方向.
　　突然,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闯进尉的视线里.
　　曾经那个出现在意大利的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匆匆从窗外跑过,跑进这餐厅里.此时的女孩的眼神不再像从前般清澈与开朗,相反,流露着一股哀伤与焦急.
　　女孩这次没有穿紫色的衣服,而是围着一条紫色的丝巾.
　　她跑到那对男女的桌旁.
　　“你怎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男人的雅致被打扰,很生气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香港是法制社会,讲的是自由,你管得着吗?”
　　女孩很伤心,但她止住泪水.可是坐在窗边的尉看到了在她眼里打转的泪珠.
　　男人继续说:”既然你来了,我就顺道跟你说清楚吧.我们分手吧!”
　　“分手?难道你从前跟我讲的话都是假的吗?”
　　“你别幼稚啦.这年代你还把这些什么山盟海誓当真,这些话是用来偏骗骗小孩的,没想到你真的当真.”男人笑了笑,接下去说:”老实讲,以前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辛苦,你只顾着你的绘画,什么时候真正理会过我的感受?我早就想跟你分了.”
　　那华丽的女人不时伴着蔑视的笑声.
　　女孩的心碎了.她终于看清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痛心被他欺骗,更不甘心.她拿起桌上的那杯酒泼向男人的脸,酒也溅在女人华贵的衣服上.
　　“现在我也跟你说分手.”
　　华丽女人见衣服被弄脏,很生气:”疯了.”她拍拍衣服上的污渍,气冲冲地走了,那男人当然也跟着走.

　　女孩见她们走了,终于忍不住心里的伤痛,坐在了椅子上,流泪了.

　　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刚看完一出好戏的服务生们各自工作去了,一个服务生来到女孩身边,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给我瓶酒!”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只好照办.

　　一杯又一杯,要把所有痛苦喝下肚.偏偏在醉与醒之间,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如放电影一样重播一遍又一遍.
　　伴着一遍又一遍的是一杯又一杯.
　　泪还在流,流到酒里更苦了.
　　最后,
　　醉了.

　　五
　　尉看见醉倒在桌上的她,泛红的脸上那双闭上仍在流泪的眼睛和紧锁的眉关.
　　尉帮她付了酒费.本想送她回家,可是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只能把她带到海边.
　　他们坐在海堤边,尉让尚未酒醒的她依偎在她的一侧睡着,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
　　就这样,享受着海的宁静,任海风拂过,掠起发丝,兰花的香味在他的鼻前飘过.他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的轻松与释然.心仿佛忘记过去那个重复千遍的恶梦.一切像眼前这映透在夕阳余晖的大海般平静,只有些许海浪拍打着沙滩,那声音洗涤心里的尘嚣.

　　她醒了,晃了晃头:”这是哪?”
　　她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尉,慢慢地她想起了中午餐厅的事,也迷迷糊糊想起尉为她付酒钱的事:”喔~我想起了.是你帮我付的酒钱.谢谢啊!”
　　“不用谢.”
　　她看了看眼前的大海:”好美啊.”
　　正如尉从她眼里看到的凄凉的美一样.
　　“你真厉害,可以找到这么美的地方,是我在香港生活了24年都没见过的.”她看了看尉,继续说:”唉,人生真的很像这海一样,有起有落,不由人来把握,在它面前我们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既然痛苦是人生中注定有的,人为何还要执着那些已经发生而不能改变的事呢?今天面对这海,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你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你人生很小的困难.”尉想起他的童年.
　　“对啊.所以,我决不能让它羁绊我的人生.从现在开始,我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她望着尉笑着说.
　　在尉看来,她不经意的笑是那么的温暖.没有一点心机.
　　她对着海大叫:“我要忘了你,我要重新过我的生活.”
　　她拉着尉说:”你也一起喊,喊出心中的忧伤,忘记过去一切的不开心,不顺心.”
　　尉的冰冷的心似乎被这温暖的笑融化了.他对着这片海大喊,是他这么多年来痛苦的发泄.
　　似乎就在这短暂的呐喊中,尉感到了血腥的暂时远去与生命纯真的震撼.呐喊声中的释放,呐喊声中的宁静,使尉从未感到的轻松骤然降临.他知道这一切,是她身边的女孩带给他的.

　　“喊得好累哦.”女孩停下了呐喊,转向尉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张小兰,是从事绘画的,如果你想画画,就找我吧.我免费给你画.”说完她递给尉一张名信片.
　　尉愣了一下.
　　张小兰!
　　尉想起金爷的任务:
　　他有个女儿叫张小兰,金爷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你怎么了?”小兰推了推尉,”那你该怎么称呼你?”
　　尉转身就走了.
　　“喂!”小兰看了看还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你的衣服啊.”
　　“丢了吧..”
　　“那我该怎么找你?”
　　尉停住了,他回头侧着脸说:”不用找我.以后你自己要小心.最好离开这伤心地.”
　　话中有话,可是,小兰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就在夕阳下看着尉离开.

　　六
　　黑夜里,海边沙滩上,尉在喝酒.
　　他从未如此犹豫过.
　　一位女警察拿着一沓照片,来到高致的办公室,交给了高致.
　　高致拿起看,是尉与接头人在交代任务时被偷拍到的照片.高致说:”狼终于出洞了.”

　　小兰在家里,在桌前拿着笔,随手地画,画着画着,就把尉在最后那一回头的样子画了出来.
　　“我怎么会画他的呢?”

　　哔,哔,哔……
　　家里的电话响起.
　　“喂.小兰.我是高致.”
　　“是你啊,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找我呢?我还以为你出国就不回来了.”
　　“其实我一年前就回来了,只是你搬家了,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电话.”
　　“你是警察啊,有什么难得到你这个被美国FBI亲自举荐的警察呢?”
　　“好像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哦.”
　　小兰家里的狗小怪爬到桌上.
　　“小怪,不要弄我的画.”小兰大声叫.
　　电话那头的高致问:”怎么了?”
　　小兰解释说:“没事,都是我的那条狗小怪,在玩我的画,真调皮.”
　　“你,现在有没空啊?不如我们出来聊聊.”
　　“嗯,好吧.你等一下.”
　　小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怕小怪玩尉的那张画,特意把画放到窗边一张高的桌子上.

　　餐厅里,小兰到了餐厅,看见高致早就在了.
　　“不好意思,让你就等了.”
　　“没关系,我只是来了一会.”

　　尉来到小兰家楼下,望着她五楼家的窗户.
　　窗没有关.
　　风很大.
　　尉抬头望着.忽然,从窗里飘出一张纸.

　　尉在地上捡起这张纸一看,画的是自己那天走的时候回头时的侧面,画上还有一个”兰”字.他把画折好放进衣服的袋子里.然后往着属于他宿命的那条路走去.

　　“你除了戴了眼睛外,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高致说.
　　小兰用手推了推眼镜,笑了笑.
　　“伯父还好吗?”高致继续说.
　　“我爸爸已经走了.”
　　“不好意思.”
　　“是九年前的事了,像我爷爷一样,是家族的遗传病眼角膜癌,没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而爸爸坚持不肯摘除眼球,他说,一个画家如果没有了眼睛,又怎么能用手中的笔记下世界美好的事呢?所以他就这样走了,他走得很安详.”小兰的眼泛起泪水.
　　“逝者已已,别伤心.你爸爸也希望你活得开心.”
　　窗外的雨一直下.
　　“我知道,爸爸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快乐地活着,一直到生命的最后.”小兰望着窗外的雨,”我一定会完成爸爸的心愿,开心地活着.即使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像爸爸一样离开.”
　　“你别这么说,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可以……”
　　小兰打断高致的话:”虽然,我的视力越来越来模糊,可是,我还是要在剩下的时间,用我的眼睛看世界的美好事物.”
　　“小兰,我希望你看世界的时间可以让我守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弥补我以前错失的.”高致握着小兰的手.
　　小兰缩开手:”致,其实我……”
　　哔,哔,哔……

　　高致接电话.
　　“高SIR,你在哪里?情报科送来了要紧的文件.”电话的那头响起焦急的声音.
　　“好.我现在赶回来.”
　　高致匆匆地起来:”警局有要紧的事,不好意思,先走了.那问题,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说完高致冲回了警局.
　　小兰看着高致再一次匆匆离开的身影,思绪回到了他们大学的时光里.

　　七
　　警局里
　　高致打开情报科给的关于金爷的绝密资料.
　　"洗车凯.”
　　“对,这人也曾在金爷手下跑腿,十年前就是他来警局交出金爷的罪证,并转做污点证人,供出交易的地点.”
　　高致继续看下去.
　　惊呆了.
　　“这是……”
　　“和洗车凯一起供出金爷罪证的还有这人……”
　　“糟了!”高致把资料扔在桌上.
　　“什么事?”
　　“金爷既是回来复仇,就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

　　小兰还在旺角餐厅里,看着窗外的雨一直下.
　　想起从前大学的时候.
　　那时的高致是学校体育最捧的人,长得又帅.很多女孩子很喜欢.
　　小兰和他是好朋友,可是当时,高致被举荐到美国加入FBI英杰训练营.他为了他的警察梦,放弃了香港的一切.

　　旺角的雨一直下,天被雨蒙上了一层黑影.尉依旧踏在那条宿命的路上.片片黑雨带着血腥.
　　尉来到洗车凯的洗车房.
　　洗车凯见了,大概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了不伤及周围的亲人,主动叫尉到地下停车场去.

　　停车场里没有雨,却很幽暗.
　　“是金爷叫你来的?”
　　“当初你这样做就应该知道有今天的结果.”尉说.
　　“当初,我为了我一家老小,我不想让我刚出生的BB看见做坏事的爸爸.”
　　“金爷在乎的只是背叛他的人.”
　　“放过我的老婆和孩子,他们毫不知情.”
　　“那你就说出背叛金爷的人.”
　　“我说出来能放过我吗?”

　　嘣-----
　　幽暗的深处破出一声枪声.

　　无论你说与不说,背叛金爷的下场只有一个.
　　尉往黑暗深处走去.

　　嘣------
　　幽暗深处又破出一声枪声.

　　停车场上出现了警察.

　　“我感觉我中了他.”高致说,”到那边看看.”他吩咐其他警察四周搜寻.

　　尉在车后躲着,就在他从袋子里拿出他的枪时他同时摸到了那张画.

　　高致和警察们继续搜索着停车场.
　　高致发现车旁有血迹.
　　“追,他受伤了.走不远.”

　　尉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拿出那张画,跑在黑雨肆虐的街上.

　　小兰撑伞走出餐厅,就像走出过去一样.她看看仍在下雨的天.
　　也许曾经为过致的离开而心痛,可那已成为过去.自从遇见尉的那天起,心里就藏着他了.无论他是谁,在哪,干着什么,那份坚守始终不变.是那一天在海边的甜美回忆,让小兰即使在黑雨的日子里,也能看见穿越云层的阳光,望见人海中的他.
　　她走到自己的车前.

　　雨朦胧了眼前的事物,却模糊不到感觉.
　　穿越雨帘,小兰看见尉.
　　这不是梦.
　　是心的坚守与守候让他们找到彼此,即便再下一步是深渊,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尉也看见小兰.穿肩的剧痛让血与雨混在一起,终于费尽力气跑到小兰身边.
　　小兰看见他手紧抓的画沾满了血迹.小兰扔下伞扶着受伤的尉进了车里.

　　高致他们追了很久都追不到.

　　八
　　小兰把受伤的尉带回家.让他躺在床上.尉的血一直流,一直流.
　　小兰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她努力告诉自己要镇静,要镇静.
　　她用毛巾捂住尉的伤口止血,她哭着对尉说:”你不要死啊,我,我,该怎么办?”
　　尉看到小兰哭了,强笑着说:”我没事,把刀给我.”
　　“刀,刀…好好,我现在去拿.你等一下.”
　　小兰的眼睛又模糊了,她顾不得吃药.

　　尉要自己拿刀把子弹挖出来,小兰拿毛巾给尉咬住
　　尉对小兰说:”转过去,不要看.”

　　尉忍住剧痛,把子弹挖出来.
　　血在流,伤在痛.可是心却是幸福的.因为小兰的陪伴,尉仿佛回到了在爸爸妈妈身边那段愉快的童年时光.

　　尉晕倒在床上.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

　　小兰日夜照料着尉,也顾不上吃医生开的药.

　　一天过去了.
　　尉醒了.看着在旁照顾他的小兰,看到她脸青口白.一摸她的头,发现她由于昨日淋雨而发高烧.
　　小兰惊醒后:”你没事了?我去那杯水给你.”
　　小兰刚站起来,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眼睛更模糊了,出现了重影.她扶住门走到厨房拿水.

　　为什么她要对我那么好?
　　尉听到厨房里发出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马上去看.发现小兰已经晕倒在地.

　　“小兰,怎么了?”
　　“药,我的药.”

　　尉在桌上找到药,才知道小兰患有眼角膜癌.
　　他把药给小兰吃了,把她抱回床上休息.

　　小兰醒来,发现尉已不在.她从床上下来走到那张画飘出的窗户.

　　这时,高致来电.
　　“小兰,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高致把小兰爸爸张亚全曾协助金爷偷运军火的事告诉她.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怕金爷会派人寻仇.”
　　“我爸爸不会做这些事情的……”小兰盖了电话.

　　小兰并不知道,就在她接电话时,尉从外面买食物回来了.
　　小兰放下电话,转身发现了尉,和他拿着枪对住她的手.

　　时间仿佛凝止在这瞬间.

　　小兰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尉.
　　尉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像海般蔚蓝.
　　还是小兰先说话:”是因为我爸爸的事吗?”
　　尉放下枪,走到客厅里的画前.

　　这是张亚全的遗作.
　　“这是我爸爸生前的最后一副作品,’兰’.”
　　“我有东西要拿.”尉说完从墙上取下画.
　　小兰没有阻止他.
　　尉从画框中果然发现一块电子晶片.他想这晶片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不然金爷不会那么紧张拿回.

　　尉拿了晶片正要离开.
　　小兰从后面抱住尉并把上次在海边的衣服拿给他:”不管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尉再一次回头,看着那件小兰还留着的衣服, 他握起小兰的手,在滴着小兰的泪的双手上写了个”尉”字.
　　小兰含着泪点点头:”尉,我会用一生来记得这个名字的.”
　　“你快点离开香港.”
　　说完就松开小兰的手,穿上那件外套走了.

　　尉走了,就这样走了.

　　可是他却住进了我的心里,永远永远.

　　小兰靠着落地窗户坐在了地上,窗外的风撩起紫色的窗帘.

　　尉在楼下回头望见窗边小兰的背影.

　　小兰回头,透过窗户,她看见尉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听你的话.”小兰从地上站了起来到房间去收拾行李.

　　九
　　已经入夜了.
　　在依旧开着灯的警署办公室里,高致拿着情报科的那份资料,翻开到张亚全档案那一页.
　　“张亚全,知名画家,于1992年3月23日到警局自首,转做污点证人,指证九龙堂金豹与美国军火商勾结,利用运画为名,偷运军火入境,张亚全协助警方捕获金爷与美国军火商24号夜于码头的重大违法交易.缴获大批军火和捕获违法犯罪人员,念其告发有功,特准将功补过.”
　　高致叹了口气.他在担心小兰怎么接受这一切.
　　他拨通小兰手机.

　　无人接听.

　　小兰收拾好,拿起行李出门,刚一关门……

　　十
　　汽车停在和小兰聊天的码头.
　　车里的尉抽完最后一根烟,从手提电脑里拿着晶片.回想起刚才看到屏幕里显示的”1981年西环银行劫案”,尉终于找到了那一天杀死他父母的劫匪.
　　就是金豹!
　　1981年7月18日,也就是尉的生日,他与爸爸妈妈拿着蛋糕回家,路过西环银行,劫匪刚洗劫完银行,乘车离开之际,从车里投下了一枚炸弹.就是金豹投下的这枚炸弹,炸死了尉的爸爸妈妈,断送了他的幸福童年,让他的世界蒙上一层阴影.
　　他把烟头扔在窗外,拿起手机之时.
　　电话却响了.

　　是金爷.
　　“你该不会想拿着晶片去自首吧?哈哈……我劝你还是不要,听听有人要和你说的话.”
　　“你们放开我,干嘛捉我......”

　　尉听出是小兰的声音.
　　“你放了她.”
　　电话的那头又响起金爷奸诈的声音:”别着急,我们在仓库等你,.三个小时后等你带着晶片来交换你女朋友.记住,一旦你通知警察,那么你的女朋友就没了.哈哈哈……”
　　电话就此挂断.
　　尉把手机扔在座位上.

　　高致见小兰的手机没人接,很是担心.他离开警局来到小兰家.发现门口一堆行李杂乱地在地上,他知道小兰出事了.
　　这时手机响了.

　　十一
　　仓库里,似乎这时成为了世界最阴暗的角落.
　　尉如约来了.

　　午夜没有阳光,即使有阳光也很难穿透这阴暗.
　　只有几盏微弱的黄色的灯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
　　金爷就坐在那里,周围有一堆打手.

　　空气中漂浮着阵阵货物霉变气味.

　　尉看见了小兰被挟持住.
　　即使眼睛再怎么被泪水模糊,感觉却是清晰的.
　　小兰知道尉一定会来的,而且此时此刻,在生死悬于一线之间,他就站在眼前.
　　尉透过小兰的依旧清澈的眼睛,他看到了执着的相信.

　　“我来了,放人!”
　　“别急,”金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东西交出来先.”
　　尉望了望四周,再望了望小兰.他走近金爷身边,从衣袋里拿出晶片.
　　金爷正准备伸手去拿.

　　就在这时,黑暗深处射出两颗子弹.
　　金爷随即往枪声方向望去.
　　挟持小兰的两个打手倒下了.

　　尉趁机一个后翻把晶片抢回,一脚踢在金爷脸上,金爷倒在地上.
　　尉迅速拉着小兰躲到货物后面.

　　躲在黑暗处的高致出来,原来刚才那两枪是从他的枪射出的.
　　一声”行动!”
　　一场警与匪的较量正式开始.
　　仓库里出现飞虎队.
　　枪林弹雨下,打手们掩护金爷到小仓库暂避,顺道从后门逃走.

　　时间倒带到高致在小兰门口接到的那一电话.
　　“我需要你的帮忙.”

　　倒下的无论是飞虎队还是那一群打手,无论是谁,都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和血迹.枪声惊动午夜的空中.空中凝聚着重重的火药味.
　　躲在货物后的尉与小兰,他们紧叩双手,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他们彼此更加坚定对方.但是,尉身上仍肩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尉看见两个飞虎队,他要小兰跟他们出去.
　　“你先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尉松开小兰的手.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小兰握住尉松开的手.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听话.”尉看着小兰的眼睛,依旧清澈.
　　小兰只能在飞虎队的掩护下离开.

　　尉看着小兰安全离开仓库,心也没什么牵绊了.他拿出枪,从货物后出来.
　　“嘣”
　　“嘣”
　　“嘣”
　　杀手这条满布鲜血的不是他的选择,他要找逼他走这条路的人报仇.
　　血模糊了双眼.他看见金爷被掩护到二楼.

　　高致在作战.为了他心中的正义而战.
　　在与尉正面对峙时,
　　高致身后有人放暗枪,尉举起枪.
　　“嘣!”
　　曾经他追捕的杀手如今是敌与是友?
　　尉来到他的身边,在电光火石间把晶片和一张纸交给了高致,瞬间离开,朝着他的目标出发.

　　从前杀人,是为了金爷的任务.
　　如今杀人,是为了父母的深仇.是为了小兰的安全,是为了自己的重生.或许他知道,他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可是他无怨无悔,只因为心中有爱,有着那份坚守.
　　清澈的眼睛,不经意的微笑,温暖的双手,意大利的阳光,美丽的海岸……

　　尉来到小仓库,一下射死了金爷身边的两个打手,金爷身边的打手们一拥而上,留下的三四个则拥护金爷从小门出去,上车逃走了.

　　“嘣”
　　“嘣”
　　高致也来了.和尉把那些打手干掉了.

　　夜空的宁静不再,点点血光染湿了黑夜.
　　尉追出门外,看见金爷已乘车逃走.尉马上开走旁边的摩托车追上去.

　　春在这夜里隐退,黑夜里的风依旧冷列,呼啸在摩托车上的尉的耳边.

　　在一条夜深无人的公路上,前头是急速的汽车,后面是死追不放的尉.
　　车的车速表显示到最高速度.
　　两车并排行驶在公路上.

　　金爷惊慌了,命令身旁的打手向尉开枪.
　　尉开着车左闪右避.
　　摩托车落后在汽车后面.

　　“哈哈,和我斗!”

　　“嘣!”
　　“嘣!”
　　尉在汽车后面透过玻璃射杀了金爷身边两个打手.
　　路的尽头是码头集装箱地.
　　金爷惊惶失措,催前面开车的开快点,甩掉尉.
　　尉从车的左侧追上去,一枪击中了开车的打手.
　　车失去了控制,在公路上蜿蜒急速行驶,撞向前面的集装箱.
　　尉从摩托车上摔下,急速惯性的摩托车随着汽车撞向易燃的集装箱里.
　　火光染亮了半空,爆炸声惊动黑夜下的海.

　　十二
　　血色的夜落幕了,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
　　风很大,吹动着小兰的长发,她望着无边的海.海的无边就像她无止境的等待.

　　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来.
　　风会带着我的泪走.

　　尉静静地躺在路上,手捂在胸膛上,血从指缝中渗出.
　　虽然这份爱很辛苦，也从未告白,但却也是很幸福的.仰望着微亮的天空,我看见等待中的你的眼里,含着我的泪珠.
　　即使现在我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我的灵魂已经如约来到你的身边.你看见我了吗,小兰?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渐渐地黑暗了.
　　小兰闭上眼睛,泪滑过脸庞.
　　我感到你已经来了,一直都在.即使用眼睛看不到你,我会用我的心找到你. 我知道你为了证明曾经说话算数,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定情礼物送给了我.

　　高致在尉的尸体旁,打开他刚给的那张纸.
　　是那幅画,那幅小兰画的侧脸.还有背面有字.

　　十三
　　五年后,小兰手牵着一个七岁的孩子来看尉.
　　面对着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海,小兰打开那幅画,那张永远留在心里的侧脸,还有背面那一行字,是尉的希望.

　　我希望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可以用我的眼睛看这世界,就像我和你一起看着海平线上的日出日落一样.

　　是尉把自己的眼睛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和他一起看这海的潮起潮落.

　　海还是那片海,把我心里的话告诉远方的你:我们的爱情并不是因为短暂而浪漫,反而因为它的永恒而纯美.
　　小兰望着那片蔚蓝的海.
　　旁边的小孩拉了拉小兰的手,用稚嫩天真的声音说:”妈妈,爸爸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画吗?”
　　小兰蹲下,抚摸着孩子的脸:”小尉,爸爸跟我说,他很喜欢.”
　　小兰说完,欣慰地望着蔚蓝的天.
　　“尉,忘了告诉你.小尉是我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很像你.”
　　此时,天边响起了一首歌,我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