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戏天下》夜锦衣

19、11.1

　　一路下来，龙在野渐渐发现各处都无水果，问了龙腾云才知道，在这时节鲜果尚未出来，往年的果品又很难保存至今，所以市面上很少有水果。若有，也只有大户人家窖藏的少许。
　　龙在野郁闷了半天，向车夫打听到中途大都城临清城内或许会有若干鲜果行有存货。于是一行人中途进了临清。
　　临清是除了都城太平外第二繁华的都市，是个交通要塞，四面八方的商人都来这里做生意。
　　就是外国人都有不少，当然太清国的人仍然是凤毛麟角。龙在野只是为了一饱口腹之欲来此，倒没想什么其他。
　　一进临清城，果然不同于泰州，城门高大宏伟，城中路面之上都铺以青石板，城中酒楼、饭店、茶馆、商店林立，街道两旁有各式摊贩出售笔墨纸砚、书籍、珍宝珠玉、古玩、字画、碑帖、药品……
　　一行七人在城中最好的如归客栈安歇。
　　如归客栈的一间上房，分内外两层，外层一个身着艳色锦衣的少年正在收拾行装，圆润的小脸上带着几丝微笑。“咚咚！”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他抖着一件白色披风对外面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大哥，你怎么来了？”项宝儿将披风拿进内室，挂在床杆上。
　　龙腾云一身青色长衫，显得更加玉树临风，脸上含笑。
　　项宝儿笑道：“林大哥心情很好的样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龙腾云正为龙在野信守当日待他如兄弟的诺言让他独居一间的事而高兴，但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我是替你高兴，刚才龙爷出去的时候，让我带你们四处逛逛，刚才进城的时候，见街边有不少成衣铺子，就让大家都挑几件，当日你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多少衣物，这天气渐渐转热了，添几件夏衣。”
　　项宝儿敛着眉，嘟嚷道，“我才不去。”手上却不停歇，将床上仔细拍打了一遍。
　　龙腾云仔细看他的脸色，笑道，“唉，谁让你脸皮不厚一点。你看铜板少爷，一把拽住，龙爷不是让他跟着去了。”
　　项宝儿眼一瞪，嘴一翘，“什么啊，我才不稀罕咧。”肚里却在泛酸气，这几天下来，早看出来龙爷对那个傻小子不一样了，哼，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真搞不懂他有什么好。
　　“龙爷可是个自由的性子，我看他呀，也许最讨厌别人对他耍心眼。”林大公子自言自语似的道。
　　项宝儿咬了咬牙，虽然他看不上那个傻小子，怎么着也不会去害他呀。
　　“不过……龙爷对他可真是不一样啊……”龙腾云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哼！”项宝儿抱起棉枕对着龙腾云一阵猛拍。
　　林大公子赶紧后退，“得得，我不惹你。我可带着小平小绿他们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项宝儿的回答是又拎起一个棉枕。
　　龙腾云一下子窜到门外，“我走了。亏得龙爷还特意吩咐说，宝儿穿淡粉色的衣服最好看多选几套，既然你不去，那就算了……”
　　一盏茶后，龙腾云、项宝儿、小平、小绿就一起出了如归客栈。
　　剩下个马夫在哀叹，为什么自己的身世不凄惨点，要不也许龙爷也会将他收在门下。就像那个小绿，他们在路边捡到他的时候他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龙老板，好人啊，不仅请人给他治病还收留了他，那小子也是个有福的啊，一下子就跟了个好东家。

　　龙在野在城中闲逛，铜板拿着两手的小吃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茶肆、酒棚、米铺、肉铺……小厮、巨商大贾……游人如织，同是风景。
　　铜板是第一次到这种热闹繁华的地方，虽然心情还不是很好，但是见到这么多以前没见识过的东西，也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龙在野走在前面，看见路边有卖芝麻团子的，正欲喊好吃鬼来尝，一回头，身后哪有人，急忙往回找，就见铜板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小摊子前面，脸上努力维持着一个笑容。对面一人手持狼毫笔，正在如飞般挥动。龙在野走过去，那人已直起腰来，将桌上的纸拿起来，递给铜板。
　　铜板一接过，就惊叫起来，“真像，真像。”见龙在野在身旁，忙靠过去，“龙在野，你看，你看，好像。”
　　龙在野就着他的手一看，唇红齿白，目清目正，果然有几分神似。口中道，“前面有卖芝麻团子的，你要不要吃？”
　　“要，要！”铜板边将画收起，边推着龙在野往前走。
　　“哎，哎！”画匠不乐意了，“小哥，小哥，你的画钱还没付呢。”
　　铜板奇怪地道，“你不是说画不要钱吗？”
　　那人讪笑着直搓手，“画是不要钱，但这纸却是要收钱的。这纸可是上好的竹纸。我只收你五文……”
　　“什么？五文？”铜板只是比较单纯，并不笨，板着小脸，“一张纸怎么会要五文钱？你骗人！”
　　龙在野只在一边笑着不答腔。那画匠却也是明眼人，见铜板靠着龙在野，知道这个健美挺拔的男子才是说话的主，马上哭丧着脸，“这位小哥，我也是做小本买卖的，混口饭吃，一大家子就靠我养活……”
　　铜板见他一个大男人，说不到几句就泪眼花花的模样，手足无措，看了看龙在野。
　　龙在野一笑，从腰间掏出五文钱，扔到桌上，对铜板道，“我们到前面看看吧。”
　　铜板却走以那画摊前面，将画放在桌上，“你说画不要钱，那你再在上面画上他。”
　　画匠收起桌上的五文钱，笑嘻嘻地提笔，“这位小哥倒不吃亏。”
　　铜板“哼”了一声，心想，俺又不是笨蛋。
　　龙在野听见他们的说话内容，眼光一变，右手马上一握，袖口间稍稍凸起的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随即手指又伸了开来。这里不是那个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的地方，不会有人追杀他。
　　“来来，这位爷到前面一点。”画匠抬头看着面上始终微笑的男人。
　　龙在野悄悄缓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可要画得像一点，不然掀了你的摊子。”
　　铜板咬着一块番薯，盯着画匠在纸面上走动的笔，直点头。
　　两人慢慢地逛完了整条街，铜板也走不动了，他的手上抱着折扇、首饰、毡鞋、帽子、还有用纸袋子装着的各样小吃……苦哈哈地跟在健步如飞的男人身后……
　　龙在野一手拿着一个鬼面具，一手晃着一个兔子玉饰，在街道尽头，一转一转，进了另一条街，没几步就看见如归客栈店小二所说的王记鲜果行。短短的一千多米路，花了至少一个小时。摇摇头，却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王记鲜果行门前靠着几捆连根的甘蔗，台子上几个盛着干瘪得看不出原样的水果的木盆。
　　“老板！“龙在野冲着昏暗的屋内喊，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哎，怎么没人呀？”铜板呼哧呼哧地赶到了，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人呢？有人吗？”龙在野一脚踹在插板门上，“咣当”一声。
　　“来了，来了，这不来了吗？”立马后院有人边答边冲出来。是个胖胖的白面汉子，身穿半旧的锦衣。
　　“这位爷，你要什么？我这儿可是全临清数一数二的店子……”待看清龙在野与铜板一身粗衣短打扮，口气变得倔傲起来，“噢……要大蔗啦，五文钱两根，三文钱一根，自己挑吧。”说完昂首打了个哈欠，回身在店内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龙在野早已领教过那些见钱眼开趋炎附势的人，也不生气，伸手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 “有什么水果端上来，让爷瞧瞧。”“当”银子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主赶紧站起来，“啊，您您请进！”一边点了油灯，拿着银子在嘴角偷偷咬了一下，更殷勤了，“两位是哪位老爷府上的？瞧着眼生啊。哈哈，还劳您亲自过来，随便吩咐一声，我给您送过去。”
　　铜板跟在龙在野身后也走进店内，先前他见店主不耐烦的态度，心里很不舒服，可现在他一客气起来，他又忍不住想客气起来，不过看看龙在野始终没什么变化的严肃脸色，他也赶紧板起脸来，理也不理老板。
　　老板早已将屋内的几个木箱打开，里面装着几布袋的水果。
　　龙在野怕这里的水果名称与自己以往的认知不符，也不说话，随手挑了几种，装了一小布袋，扔给老板，结了账，拎着水果，两人才慢悠悠地回客栈。
　　客栈内，项宝儿正在团团转，他们去街上的成衣铺子买了衣服，书肆买了笔墨纸砚，还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杂耍，可回到客栈，那两人还没有回来。
　　“这是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出了城也该回来了。”项宝儿将一件儒白大衫折了又折，唉声叹气。
　　“要不，我让小绿他们出去找找……”龙腾云道。其实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看着项宝儿着急，累得慌。
　　小平在一边听见这话，就道，“公子，我和小绿去街上转转，看看老爷和铜……”
　　话未完，外面就响起一阵清脆醇厚的声音，“可别，等下我们还得去找你们。”
　　项宝儿一喜，马上站起来，小绿已过去打开了门。门外正是龙在野，提前一个鼓鼓的布袋子，后面还站着正弯腰直喘气的铜板。
　　已是黄昏时分，龙腾云喊了店小二上菜，七人一桌在二楼一间雅室就餐。一桌人却只有林大公子、项宝儿、小绿像个上等人，斯文有礼，食不言。其余四人各有各相，不一一尽述了。
　　饭后众人回房。项宝儿叫了清水到房中，拿了几个果子清洗。铜板就拿着刚刚买的东西四处送，折扇送给龙腾云，毡鞋送给小绿，首饰送给项宝儿，帽子则戴到龙在野的脑袋上。
　　龙在野笑着拉下帽子盖到他的头上，一下子连眼睛都遮住了，乐得又哈哈大笑。铜板故意伸着手在屋内乱摸，也开心得哈哈大笑。
　　项宝儿将洗好的水果一个个装盘，脸上一丝笑容也无。首饰放在水盆旁，他看也不看一眼。
　　龙在野拿下铜板的帽子，他笑得满脸通红，还止不住地乐。龙在野刮了他的小巧的鼻子一下，“将水果拿几个给他们尝尝。”铜板点点头，笑着去了。
　　龙在野脱下身上的短装打扮，换上一套长衣。他的衣服的袖口都有稍微的加厚。将换下的衣物扔到床柱上，走到外间，项宝儿已洗好了另一盘水果，推到他面前。自己端起水盆，就准备往外走。
　　龙在野一把搂住他，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的宝儿，怎么啦？生气啦？”
　　“没有。”项宝儿硬着嗓子道，眼睛却开始泛红了。
　　“喔，今天去买衣服，有没有买粉色的衣服，很衬你。”
　　“……一点也不好看，像女人一样。”项宝儿嘟嚷着。
　　“那买了没有？你喜欢吗？明天让龙腾云去换一下好了？”
　　项宝儿不说话话了，龙在野一紧他的腰，笑道，“衣服不喜欢也没关系，现在送你一样东西，你肯定喜欢。”一用力，将他横抱了起来。
　　项宝儿脸一躁，手上的水晃得厉害，急得大喊：“水，水盆。”
　　“放桌上。”龙在野转过身，项宝儿赶紧将水波动荡的木盆放到上面。
　　龙在野马上向室内走去，项宝儿赶紧挣扎，“不行，铜板会回来的。”
　　龙在野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红彤彤的脸，慢慢爬上床，一点一点地啄着他的脸，“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龙腾云打过招呼了。”
　　“你……真是的！”项宝儿又喜又躁，伸手就捶他，可下一秒就被吻得娇喘不已，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铜板将果盘端到龙腾云的房间，龙腾云正在房内看书，见他进来只是挑了挑眉气，吩咐小平端茶倒水。铜板放下果盘，看着龙腾云看书，羡慕得左探右探。小平端着茶杯过来，他也不管，眼睛跟着龙腾云的眼睛转。
　　龙腾云一边看书，一边伸手从盘中取了一枚苹果，轻轻咬了一口，一阵甜香，就弥漫在空中。铜板一耸鼻尖，转身就走，他们还有很多。
　　龙腾云赶紧放下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是不敢随便碰到他的身体，要是他又像上次一样大闹起来，他可吃不消。
　　“等等，等等。”
　　等他回过头来，从果盘中拿起另一枚果皮红红的递给他，“就在这儿玩一会儿。”一边冲小平挥挥手，小平过来拿了几个果子走了出去。
　　学完了“铜板”、“龙在野”等人的名字，吃完了又香又脆的果子，铜板舔着嘴角，非要回房了，拿讲诗给他听也不愿了，“蹭蹭”地跑了出去。
　　龙腾云挥挥手中的书，我可尽力了，您自求多福吧。

　　铜板呼呼地冲到自己房门口，正欲推门。忽然听见屋内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压抑的叫声。
　　“啊。”
　　“啊。”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厉一声沉闷地喊声，然后一切好像恢复了平静。

　　铜板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铜板是你吗？进来。”依然清脆嘹亮地声音传来。
　　他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火辣辣地，害怕，难过，期待……肚子也好像有点不舒服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强壮的手臂伸出，下一秒门又关上了，他已稳稳落在一脸邪笑的男人怀里。
　　“啊——”半声惊呼消失在唇齿间。
　　“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男人在鼻息间低喃。
　　龙在野慢而深地吻着少年蜜饯般的红唇，力求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
　　“我……我得去上个茅房！”铜板一把推开男人，狂奔出门！
　　铜板因为下午的一堆小吃和刚刚吃的水果而拉了半个晚上，半夜上床的时候，腰都撑不起来了。
　　龙在野暗暗摇头，想他无敌的脑袋，什么计划出过错。可千算万算，漏算了这小子的肚皮，差点造成历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