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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闻锦瑟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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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也不忙,一双略带好奇的杏眼向着院子四处望去,只见高耸的树,满园的花,映着夏日的日头,开的正好,正如七十年前。七十年,恍惚一瞬间。
屋里的覃凉和屋外的笙歌,一个不慌不忙的看着书,一个不慌不忙的跪着,满园只听见鸟儿清脆的唱着歌,院幽人更静。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覃凉看罢书,将竹简轻轻放下,他揉了揉眉间,然后起身,向外走去,看着外面端端正正跪着的笙歌,纤细的身影一如往常,笙歌抬头,看见灰色的衣角,腰身挺的更直,给覃凉又磕了个头:“罪人笙歌向阁主请安,一别七十年,阁主身体是否一如往常康健?”
“死不了。”覃凉悠悠的说,“总归是要在你之后死的,不急。”
笙歌听见,开心的咧了咧嘴角:“如此,笙歌也便放心了。”
“进来吧。”
笙歌听话的起身,脚步轻盈跟在覃凉身后,眼见屋内布置一切如常,就连七十年前她送他的砚台也静悄悄的摆在书桌上。心内了然,给覃凉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覃凉瞥了她一眼:“多大年纪了?”
“四月初八,刚满的三百岁。一个月前,阁主您让吟梅给我的生日礼物,送的是东海的鲛人泪。”
“我光问你年纪,话这么多做什么。”覃凉悠悠瞅了她一眼,“阁中长老这几年去的去,疯的疯,当年你做下的孽障用七十年每天不间断的天雷之苦想来已经还清。”
未等覃凉说完,笙歌猛地跪下:“阁主怜我,免我死罪,然每日天雷之苦已是法外开恩,笙歌无德无能,不敢受阁主如此大恩。”
“你着急做什么。”覃凉悠悠的喝下一口茶,“你今年到了三百岁,也已成年。清因阁受天帝庇护,每个虚魄都要在成年之后保护天帝一脉。二十年前,太子因修炼堕入轮回道,到人间脱胎修炼,为师认为你正正合适。”
笙歌听到这话,右眼皮跳了三跳,她咽了咽口水,惴惴的说道:“笙歌还是每日继续受天雷之苦吧。”
“既然如此为师也不能勉强你”,覃凉悠悠的道,“阁中颇多人认为为师对你的惩罚过轻,本来怜悯你已受七十年之苦,既然如此,那便听从阁中人意见,从原先一日三刻改为一日十个时辰。”
笙歌瘪瘪嘴巴:“师父,徒儿如浮萍野草不足一提,然天宫太子金贵非常,下来历练惊险万分,若能护得太子免于万一,想来徒儿粉身碎骨也值得了。”
笙歌一双小眼忽闪忽闪,尽管多年的幽禁生活然她脸上面无血色,但仍难免生机:“徒儿定尽心尽力,让太子万无一失。”
出疏云苑,她依旧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挠挠头,傻笑了半天。迎面过来两名嬉笑打闹的侍女们,笙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快速躲开,看着两个青春少女走开,她才松了口气。于是隐了身形,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七十年未曾涉足的清因阁,不等伤完全好,便决意离开。
她想起覃凉和他说的话:“此去一路,不说多少凶险唯望你能安全归来。”
“师父?”
他扔给她一个镶金暗纹的楠木盒子,打开来看,确是一颗黑色药丸。
“吃了吧,女孩子家,还是要滋补滋补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一声不吭受着苦的。”
她走在路上,眼底氤氲着泪光,她最后看了看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清因阁,良久,转身走到了茫茫的雾中。
她只身一人来到了与当时最繁华的城市,长安。
那是她进了长安的第一个夜晚,月色静好。
整座城市竟好似被寒玉周身包裹着,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清冷的华丽。
她隐了身形在屋顶上走着,环顾四周,倒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她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清澈的仿佛吸水冲刷过鹅卵石的泠泠作响,又缠绵的好像在熏风中飘舞的花瓣的舞蹈。 她一时动弹不得了,竟只顾着发呆。
在月光下,弹乐曲的是个人类。以她的修为,能看得出他不是妖狐不是魑魅,没有使用任何媚人的幻术,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然后,她听到他的低语。那时,她感到自己那空洞着的左边胸腔中有种陌生的疼痛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锦瑟?”。
锦瑟?
好奇怪的名字哟。
她抱着膝盖,没有理会他的低语,只是坐在屋顶上想等他再继续演奏下一首乐曲。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好看的深黑色的眸子中,有一种让她胸口无端发闷的神色。
她想,他是在思念什么人,大概,就是他刚才提及的那个锦瑟吧。
那,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