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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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出国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南瑾。
直到在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海报上再见。他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眸光更加深邃，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心中波澜渐起。
直到手机开始震动，白泽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海报前驻足太久。
“hello”
“professor Bai,……”
“Maria，帮我订张南瑾个人音乐会的票。”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背着小提琴渐渐离开，白泽对自己的小助教轻轻吩咐。“可以下班了。”声音温柔磁性，Maria微微脸红，应了一声。
夜光微微的纽约，白泽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南瑾的到来，毫无预警地打开了过去的那扇门。
那时的他们，还是好朋友。
炎热的夏季，还在上小学的白泽一脸不情愿地被妈妈拉扯着去上少年宫上小提琴课。他一点也不喜欢小提琴，扭得脖子疼，肩膀也酸，胳膊也酸，最重要的，那小提琴拉起来的声音简直比锯木头还难听。明明练了那么久，还是难听得很。每次看到老师拉得出神入化，白泽内心就一阵强烈的挫败。
“妈，我不想去上课。”白泽不满地嘟囔着，却只换来白夫人的一个眼白，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白泽后来总想，要是那天他耍赖硬是不去上那节课，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白泽是在小提琴教室门口的走廊遇见的南瑾。白皙的小男孩，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眼睛泛着柔柔的光芒，却亮得很，简单的白衬衫，黑短裤，站在洒落阳光的走廊上，抱着钢琴课本，等待老师到来。
白泽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天使。白泽被妈妈拉着走，不住地回头，恍惚中，白泽看到南瑾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向他笑了一下。
那天以后，白妈妈突然发现儿子省心了很多，周末都乖乖去上小提琴课了，
谁知道，白泽是想再次见到那个男孩子，白泽觉得他莫名的想让人接近。可惜的是，那个男生好像是换了班，再也没有见过。却没想到，老天给了一个机会。少年宫要举办元旦庆典，少儿组有个节目是钢琴小提琴合奏。老师说，小提琴拉得最好的同学才有机会和钢琴组的优胜者一起合奏。听到这个，白泽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说不定，可以见到小天使啊！
白妈妈这些天又是惊喜又是纳闷的，自个家的儿子对小提琴越来越上心了，每天从小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练琴，练完了笑嘻嘻地问自己，妈，我拉的好吗？白妈妈自然是夸赞一番。然后起身寻思去给儿子做点什么好吃的，奖励下小伙子。
选拔的那天终于来了，白泽心里紧张地要死，轮到他了，前面拉得还很流畅，快结尾了，心里一抖，连跟着手也抖了一下，小提琴发出刺耳的锯木声，白泽看到老师隐约皱了下眉头，心里一惊，突然泄了气，混沌地拉完后面的。白泽走出去的时候，头低地低低的，白妈妈看着很是心疼，一把搂过儿子“没事，宝贝，你拉的很好呀！有点点小瑕疵但是还是很棒的！”白泽听着安慰，反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心想着，见不到小天使了。
最后白泽还是见到了小天使。白泽虽然没有被选上合奏，但是却获得了独奏的机会。而小天使如白泽所想，真的是合奏的钢琴手，和大白泽两岁的小姐姐孙骁骁一起表演。彩排的时候，白泽看到小天使格外激动。直愣愣地冲到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天使面前。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小天使，我叫白泽，你叫什么呀。”小天使一愣，脸微微有些红，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我叫南瑾。”笑容温柔地像冬日的阳光。
表演完了，白泽和南瑾也成了朋友。白泽拉着南瑾冲到站在台下的爸妈身边，“老爸老妈，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他叫南瑾！”南瑾沉稳地向白父白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哟！这孩子真俊！”白妈妈看到可爱的小孩子就走不动，蹲下身来，摸着南瑾的小脑袋，“小朋友好，以后常来阿姨家玩呀！”远处的南瑾父母也微笑着过来，爸爸温润如玉，母亲端庄如水。两家互相寒暄聊天，开始建立父母间的友谊。
后来惊奇地发现，两家住的很近，一个在小区的东头，一个在小区的西头，因为一直向反方向出门，竟然没有碰到过。
从那天开始，白泽和南瑾理所当然地成了好朋友。
两人在同一所初中。一个阳光逗比，一个温柔内敛，加上略显棱角的俊秀五官，在开始散发荷尔蒙的少男少女们之间格外炙手可热。初二暑假，窗外热浪连连，屋内开着空调，有两分心旷神怡之感。白泽和南瑾一个大咧咧坐在床上打PSP，一个坐在桌边，敲着键盘写作文。
“南瑾，你写完了没。”白泽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南瑾。“快来打联机。”
“知道了。”边敲着键盘边轻笑。“很快就好。”
白泽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白泽看都没看，就捞起来看。是她们班花，崔素素。“下午出来玩吗？”附带一个可爱的表情。白泽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噼里啪啦打上去。“下午四点，学校附近的那家咖啡馆见。”“好。”
“你在干嘛。”温热的气息扑到白泽脸颊，白泽一颤，差点没拿稳手机。“嘿嘿嘿”白泽不好意思地摸头，看着南瑾把手机抽走。南瑾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泽。“你和我一起去。”
“啥？”白泽一下子就呆滞了。“你闯的祸，你当然要负责。”南瑾根本不喜欢那个班花，反而对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做作感到厌烦。白泽这小子这么大胆，当然要坑他一把。
两个人PSP联机，坐在床上打得昏天黑地。猛地一瞟手机，白泽大叫一声：“还有十分钟！快走啊！”自己一直玩不过南瑾，正好脱身。南瑾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下床，“走吧。”
崔素素看到两个人一起来的，顿时有点懵，但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抿着嘴微笑，“咦，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啊~”“走吧。”南瑾淡淡地说。崔素素笑着挽上南瑾的胳膊，几乎忘记白泽的存在。白泽看着她纤细的手攀上南瑾线条漂亮的手臂，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有点堵，像是动脉瓣突然关闭。下一秒，南瑾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崔素素，勾上了白泽的肩，“去哪儿。”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白泽却听出了温柔中淡淡的疏远。心里的不适也渐渐散去。
后来白泽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吃醋，他喜欢南瑾。
白泽是高二才明白这种心情的。他和南瑾隔了一个教室，一个坐第一组，一个坐第三组，每到下课，总有两三个女生拥在南瑾身边请教问题，还时不时发出惊叹的称赞。南瑾太受欢迎，男生也懒得挤进女生堆问南瑾。于是不懂的多半会来问白泽。白泽给同学解题的时候，眼睛会若有若无地飘向南瑾，每次看他冲着女生笑得时候，心里就一阵不爽，写草稿纸的笔迹会画得格外重。好在男生们粗枝大叶的毫不在意。
白泽一直以为，自己是嫉妒南瑾总有一群女生围着，还经常因此自责，怎么会嫉妒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谴责自己胸襟短浅。直到苏沫向他表白。
苏沫是白泽的同桌，和白泽关系一直还不错，白泽也经常会耐心地给苏沫讲题。高二的期中考试结束后，恰巧被分到一个考场的苏沫突然叫住了白泽。脸蛋微微有点红，她咬着嘴唇，慢慢地说，“白泽，我想跟你聊聊。”白泽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脸担心地跟着苏沫上了天台。
苏沫突然背过身来，扑进了白泽的怀里，白泽一个踉跄，身体有些抵触，又不好推开，只能任她抱着。“白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笑，又讨厌你对着别人笑，我喜欢你，你可不以只对我一个人……笑……”白泽耳朵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进苏沫后面在讲什么，心里突然澄明得可怕。
我是不是……喜欢南瑾。
白泽一把拉开苏沫，“对不起。”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就晕沉沉地走了，恰巧在停车棚那儿又看见了南瑾熟悉的身影，白衬衫，牛仔裤，微靠在停车棚的柱子上，看着一本小说。
白泽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转头就走。
偏偏身后传来南瑾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怎么这么迟，你去哪。”
“我，我忘了东西……”白泽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跟你一起去拿。”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梯，夕阳斜斜，教学楼的大窗户透出橘色的暮光，剪碎了散落在地上。白泽突然开口：“南瑾，你想考什么学校？”“汉诺威。”“德国？”“对，音乐殿堂。你呢？”
‘我想和你一起。’白泽没有说出口。
街角的CD店，猝不及防地响起在光辉的季节里，他们合奏的最后一首歌，白泽还没反应过来就湿了眼眶。温柔而内敛的男人在停在路边的车里，哭的像个孩子。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颤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静静亮着，流离着这个城市两个不同的呼吸。
南瑾吸着烟，静静站在19层的阳台，安静地俯视这个城市。
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繁华而迷离。
他现在会在哪里。知不知道，他当时多么后悔。
7月15日，学校文艺汇演。他的生日，天阴沉得可怕，马上要下雷阵雨。最后一个节目，他和白泽合奏的在光辉的季节里。年轻的人，虽然接触久了古典音乐，但还是不可抑制地被流行吸引。他们两当时都极其喜欢的S.E.N.S的作品。
白西服的南瑾。黑燕尾服的白泽，宛如璧人。
小提琴的悠扬婉转，钢琴的温柔多情，整个音乐厅的空气都在化作一汪春水。
无暇的配合，不必言说的默契，还有深藏心底早已发酵的情感，白泽觉得，这是他演奏的最好的一次，也是他后来回忆的，最好的青春。
那时的白泽，充满了纠结。又充满了希冀。
白泽的父母，要白泽去美国，签证资料全办好了。一年前在美国的一场比赛，让曼哈顿音乐学院的教授印象深刻，向白泽伸出了橄榄枝。可是白泽一心想去德国。连着几天和父母闹别扭。其实内心也未尝不动摇。喜欢南瑾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情，若是说出来，万一南瑾觉得他恶心怎么办，他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也喜欢同性。可是，他只喜欢南瑾。除了南瑾，谁也不喜欢。
一曲终了，音乐厅的气氛燃烧到了高潮。女生的尖叫，男生的叫好，整个场面都深深刺激着白泽内心按耐不住的情感，他想告诉南瑾，他喜欢他，他想一直站在他身边，和他合奏一辈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后台的包里，放着S.E.N.S的典藏版签名NATURAL专辑。他攒了很久的钱，特地翘课，跑到城市的另一边最大的CD店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他想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他们一起回家。
白泽突然停下了脚步，南瑾奇怪地回头。“怎么了？”
天空深处隐隐传来雷鸣。
“我，”白泽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喜欢你。”眼神通过碎发灼灼地看着南瑾的眼睛。
南瑾愣住了，天空又响了一声惊雷。闪电唰地划过天际。
白泽脸有些发白，“你，怎么说……”
南瑾来不及回答，豆大的雨滴刹那打疼两人的脸颊。暴雨倾盆，没打伞的两个人，淋得及其狼狈。
“我……”南瑾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很好看。因为他看见，白泽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他想抓住白泽的手，可是白泽已经抛下一句“当我没说”冲进了雨幕。
雨太大，南瑾还没缓过神来，白泽的身影早已被雨冲刷地一干二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南瑾回家，呆呆地躺在床上呆了两天，和白泽的种种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回放，最后定格在那句“我喜欢你。”南瑾心里知道，什么东西早就变了，他心里的那坛酒早已发酵。他猛地抓起手机，按下白泽的电话，看了眼时间又删除数字，已经晚上一点了，白泽应该已经休息了。明天告诉他，一定告诉他！
南瑾几乎一夜没睡，才刚5点，他就出了门，坐在白泽家门口等。等到天光全现，也没等到白泽从屋里出来，只等来了从外面开进来的白家的车。
“叔叔阿姨，白泽他……”小瑾啊，你怎么在这，白泽没跟你说吗，他昨天两点的飞机去美国，他明明说了跟你好好道别了的啊……”
南瑾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暑假，整天精神恍惚，一天的时间多半坐在钢琴前，反反复复地弹着在光辉的季节里。可是，再没有小提琴悠扬地响起。
两个月后，坐上了去德国的飞机，那以后，再也没弹这首曲子。
也把自己特意过得活泼开朗，像极了从前的白泽。
多年来，南瑾一直努力，演奏会终于开到了纽约。美国的最后一站。
南瑾很紧张，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前面的11场都是今天的铺垫，都是为了今天感情的酝酿，就像他11年的爱恋，都是为了今天的表达。南瑾总觉得他今天一定会来。可是又不敢笃定，怕就像当年笃定他会等他一样，终于落空。
如果，他没来，我就去找他。
南瑾的指间触碰第一个琴键的时候，全场静籁无声，只听得琴声流水般盈入众人的耳朵。
久违的他的琴声，像温柔的吻吻上白泽的心房，撩拨着他以为淡去的情感。年少的情节，一点一点地向外涌，一点一点地剥落这些年用温柔伪装的心。最后一曲，竟是在光辉的季节里。他就知道，他会崩溃。
为什么，11年了，彼此却依然忘不了。
他看着他站在舞台中央，身后是黑色的悠悠流动着暗光的钢琴，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掌声。他默默起身，将藏在心里的的11年前没送出去的那张CD递给了工作人员，轻轻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门外，艳阳高照，若是11年前，也是这样的晴天，他们的故事会不会不同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