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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虫尸—蚂蚁&蛆(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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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住校生。
其实我家离学校不算远,但父亲懒于接送,我也不是恋家的人,住在学校还方便些。便就这么在学生宿舍里蜗居了下来。
说实在,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相比起对于康时的不喜不恶,我和父亲之间更多是敬畏和疏远。
他脾气不怎么好,我妈因着这点早早离开了他还有我。他经常对我怒吼,我也懒得蹭上去找气受。再加上兴许是来源于青春期的逆反心理,我对他更是抵触。
在别人身上撒气的人最没品了。我的父亲就是这么没品的一个人。
但有时,我也会觉得羞愧。像是在缴纳学费的时候,我总是会很羞耻,一遍遍和自己说“你是他养大的”。但这羞耻最后却总是会在父亲的咒骂声中消失。他不喜欢给我缴费,每次交完钱都会大骂我一顿——说是大骂其实也不尽然,只是嘲讽地看我,说我真TM是个狗娘生的玩意儿。
如果这是得到生活费的必须代价,我想我是应该忍受的。
这个时候我总是很羡慕康实,他的父母对他很好。和\谐的家庭。
好吧,总之想了那么多的事情,无非因为今天周六,我要回家了。
我还是拥有自己的房间的。那曾是一个杂物间,放上了一张床后就变成了我的房间。简陋、杂乱,褊狭。
杂物都没有搬走。和那些不知道堆积其上多久的灰尘一起在我的房间里静默伫立。黏在杂物上的那些灰已经和黑色的油渍混在了一起,很不好弄干净。浮尘我倒是打扫过,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我被一股子霉味激地打了个喷嚏,算算也是打扫房间的日子了。
因为上高中后一直是周六上午回家的,这个时候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的空缺。打扫房间也不用太细致,只是把灰尘扫掉就差不多了。于是我去拿了扫把扫起地来。
房间里杂物堆积,死角处也比较多。把杂物搬起来又太麻烦,便只是把可以够得到的地方扫了扫。
拉开可以推动的床头柜,我打算把这里也扫扫,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从柜子掉到地上的东西。
然后我就看见,一颗比米粒大了两三圈的东西在那边扭动。
蛆——我的床底下长蛆了。
我皱眉。床底并不是空心的,有可以拉出来的抽屉。而在床头部分则是没有被抽屉包括进去的,因此是……空的。
我沉默地把扫帚伸进床头的空隙处,往外一扫,便扫出了不少的白色“米粒”。
只是它们比米粒肥硕了太多,白色代表着它们富含的胶原蛋白。
除了在扭来扭去的幼虫外,我还看见了偏棕的不知道是蛹还是卵的东西。幼虫的形状,只不过被一层棕色覆着。
我一阵恶寒,鸡皮疙瘩不可遏制地冒出。我颤抖着后退两步,几乎想吐。
——这些蛆,也不知道在我床下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然而被恶心加以催生的念想,却并不是快些把这蛆清除干净。什么东西漫了上来……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脑海里尽是那些扭动的蛆虫。压抑着的释放,肉\体此时的感觉比精神还要敏\感。
我的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从蚂蚁身上来的,从蛆身上来的,从前桌身上来的,甜美的气息。
在此时,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救赎。
蓦然,我哭了。眼泪流下来。我想到了那只还没长毛的鸟,死了,尸体上都是扭动的蛆,还有大蚁。康实在一边对着我笑。
从浴室里出来,再把那些蛆清理干净后,就差不多快要吃午饭了。我的父亲在叫我的名字,一声声,如同催魂。
他就叫我,陆简,简陆,陆人呢?吃饭。
我应了他一声,下楼,端起碗扒饭。
瓷碗中盛着的米粒,蛆一般,层层叠叠地趴在那里。被它们簇拥着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人也好,鸟也好。
它们涌进我的口腔,钻到我的胃里。我知道它们想干什么,把我也变成那样。
水鬼,嘴里被塞了一块淤泥。青白色的脸,身躯随着水波浮动。
我放下碗,想到了康实。
“吃完了去把垃圾倒一下。”我的父亲这么对我说。
垃圾桶上有几只苍蝇飞着,见我来就飞远了。蛆变成的苍蝇,我床底下的蛆变成的苍蝇。待我死后,它们将在我的尸体上产卵。于是我养育了它们。
它们的母亲是苍蝇,父亲是我。我的父母亲也是这样,世世代代都是这样。
村人扔垃圾的地方在后门,靠在河边。青得发黑的水。
我走过一片麦田。它们长得过了膝,却长不到半人高。春天的时候,它们才刚冒尖。
手机响了,我接到了康实的电话。
我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站在稻田中,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很模糊,有些飘忽不定。风声。
“嗯。”我没什么意义地应了一声。抬头,便见他像我跑来,拿着手机。
“陆简!”他冲我大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近了,近了。我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什么。
他于是在我跟前停了下来,献宝似的把手中的东西给我看。
一只鸟,一只雏鸟。身体早已冰冷,半根毛都没有长出来就死了。惨白的皮肉。透过它半透明的肚皮可以看到它的肠子,缠在一起。
我对康实说,你不该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到后面发现越难结尾……其实结局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不清楚要用怎样的冲突把结局显现出来。
……越来越不知所云,其实这章信息量挺大的。因为之前三章都在摸鱼_(:зゝ∠)_
七天后的周末,总是让人觉得难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