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夏天开始》东风未来

23、风暴

　　然而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有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们。
　　两个人刚回到村里就看见不少人吵吵闹闹往一个方向跑，嘴里还说什么“菜刀”“砍人”之类的话，许淮就叫住了其中一个大妈问怎么回事。
　　那个大妈看了看他俩，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听说富生被他爸拿菜刀砍了！”
　　两人大惊，许淮忙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大妈说着就要走，和他们摆摆手说：“哎呀我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淮也没拦她，他也加快了脚步往牛富生家走，途经自己家门的时候问了问背上的孟以年：“你要不要先回家？”
　　孟以年看看紧闭的家门，估计外公外婆现在也去了牛富生家，就说：“不用，我跟你一起去……要不你先放下我，我自己慢慢走去？”
　　许淮摇摇头，因为着急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跑起来。
　　远远地就看见牛富生家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全部人都巴望着往院子里看，嘴上还吵吵闹闹的。
　　到了人群外围，许淮把孟以年放下，快速说了一句“你在这等着”就往人群里挤。
　　孟以年这时候才听见院子里有男人的怒骂和争吵声，还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声。
　　这应该是牛婶儿在哭吧，到底怎么了？孟以年心急，也想往里挤，但是周围人也在挤，他本来力气就小，比不过这些经常干活的人，现在脚还崴了，不小心就被人踩一下，钻心地痛。
　　没办法，他只能站在外面，拉了一个大婶儿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大婶儿显然是知道的，她把头凑近孟以年，还把手遮在嘴边，一副说秘密的样子，“你不知道？听说富生和一个男人搞上了，还在手机里照了照片被他妈看见了！你想想这么丢脸的事，他爸知道了那还得了？拿刀要砍他呢哼哼！”
　　大婶儿的眼神和表情里是轻佻的鄙夷，收回目光，孟以年不想再看她。
　　他的脑子乱乱的，想着牛富生居然真的是同性恋？他上次的感觉没有错，那个男人确实和他有暧昧！可是就算这样，怎么会闹得满村皆知，牛富生他爸还要砍他？
　　砍？这怎么下的了手？富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正慌乱的想着，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怒吼——“滚！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接着是另一个年轻的怒吼声：“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接着孟以年看见从院子里簇拥出来一个血人，正是牛富生！
　　他头上、身上都是血，衣服被人撕扯得破破烂烂，周围人看着他的目光有鄙夷和同情，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处于弱势，然而他的眼睛好像燃着熊熊烈火，有着下一秒就要焚烧一切的决绝和狠厉。
　　就像浑身浴血的罗刹，气势惊人！
　　孟以年呆呆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是震撼的。
　　牛富生没有看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一眼，直接往村口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许淮扯住，他暴躁地一甩手，回头对许淮吼：“滚！”
　　“滚你妈的滚！”许淮更暴躁的骂回去，“先回我家！你这样满身是血想往哪去？”
　　牛富生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找回了理智，喘着粗气看着他。
　　许淮没再多说，把他往自己家的方向拽，牛富生没有挣扎，跟在他后面，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
　　许淮经过孟以年旁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继续走。
　　两人很快就走过他，孟以年就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俩后面。
　　三个人沉默地走着，牛富生的血滴了一路，孟以年在他身后默默看着，只觉得这血滴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回响：这就是爱上男人的代价！这就是爱上男人的代价！
　　快到院子门口，孟以年想起来门是锁着的，他们没有钥匙。正在想要不要回去拿的时候，许淮直接走到门口伸脚狠狠地一踹，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硬生生地被他踹开了。
　　孟以年心惊胆战地看着被他踹裂的门，心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怒火。
　　许淮拽着牛富生进去，走进屋里，松手，对他说：“坐一下，我打电话叫小医生。”
　　牛富生没有动弹，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许淮也没管他，自顾自拿出手机走到墙边看着墙上的一个号码拨号。
　　孟以年看了看，就上前轻轻扶着牛富生的胳膊，牛富生下意识地动了动，好像不想要人碰他，然而孟以年没有松手，用了一点力气把他往桌子旁带，然后把他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离得近了，孟以年才看见他的肩膀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看样子像是被刀划出来的，心里一揪，这得多疼啊！
　　不止这些，他的脸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和嘴角都是血迹，左边侧脸也是血，是从头上的伤口留下来的，很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这么多伤口，牛富生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眼神冷漠，棱角分明的脸也没有什么表情。
　　孟以年看许淮正在打电话，他就走进厨房端着一盆清水出来，找了块干净的毛巾，给牛富生擦身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牛富生。
　　许淮打完电话，转过身就看到他这样，眼神不自觉地放缓了一点。他走到牛富生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没有说话。
　　他一靠近，孟以年的手不就自觉有点颤抖，擦到了富生嘴角的伤口上，富生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孟以年立刻道歉：“对不起，弄痛你了……”
　　牛富生还是没有说话，孟以年只好闭上嘴又清理起来。清理好的时候，医生正好骑着电动车赶到，估计也是村里的，不然不会这么快。
　　许淮把医生迎进来，就大致和他说了一下富生有哪些伤口，医生检查了一下，就开始给富生缝合肩上的刀伤。
　　孟以年不忍心看，就假装看旁边。
　　许淮看了看他，目光在他的崴伤的脚上逗留了片刻，然后继续看医生给富生缝合。
　　过了一会儿，医生把富生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正要收拾东西的时候，许淮突然说：“医生，您给他看看吧，他脚崴了。”
　　孟以年本来因为富生的事情都忘了自己脚崴了，这时候突然听许淮提起，才想起来。没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感到右脚踝痛的要命。
　　医生看了看孟以年，然后让他坐下先把鞋和袜子脱了。
　　孟以年就坐下，刚要去脱鞋，许淮就蹲在他面前说：“我来。”
　　他轻柔地脱去孟以年的鞋和袜子，然后把他的裤脚卷起来，看了看他的脚踝，“啧”了一声。
　　孟以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老高，看上去很吓人。
　　医生蹲下来看了看，检查了一下，说最好待会儿冷敷一下，注意休息，然后站起来开了一点消肿止痛的药和外擦的药膏。
　　许淮付了钱，然后送医生到了门口。回来时，看到屋里有两个病员，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身边，对孟以年说：“等会儿我帮你冷敷一下，你先坐一会儿。”
　　孟以年点点头，等着他安排牛富生。
　　“你上去休息会儿？”许淮问牛富生，看牛富生不吭声，他就皱着眉把他拉起来，直接拽着他上楼。
　　孟以年看着想个提线木偶一样的牛富生，心里充满了担忧。
　　不一会儿，许淮就下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又开始变得有点尴尬。
　　许淮看了看抱着腿低着头的孟以年，心里又是烦躁，怎么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摇摇头，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包进毛巾里，出来给孟以年敷脚踝。
　　孟以年看着半蹲在地上给自己敷脚的许淮，心里想，他还是愿意理自己的，真好！
　　然而还没高兴几秒又想到牛富生的事，心情又低落起来，他想要是自己父母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不知道会不会像牛富生的父亲一样极端。
　　要是他也拿着刀要砍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
　　过了一会儿，冰块融了，许淮想跟他说自己去换冰块，却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孟以年悲伤的目光。
　　孟以年连忙掩饰地看向别处，然而即使看向别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悲伤。
　　许淮看着他，心里抽痛。他自然知道孟以年为什么悲伤，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安慰他，因为连他自己的心里都满是悲伤。
　　站起身，许淮满眼茫然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的门，却站在那里迟迟不动手。
　　看着冷气簌簌地往外冒，他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痛苦一点一点蔓延，他最终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
　　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在指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