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秋的回忆录》北有孤酒

10、第十章

　　【他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来，方才掉落的拐杖已经断成两截，静静地躺在地上。明净的双眸刹失余温，满目颓然，突然哭得像个孩子。】

　　星期一的上午第一节课，周九如约地来了学校，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上次他们见到的霍姨。宋怀秋往窗外看了一眼，霍姨正与班主任在交谈。

　　周九在课间进了教室，霍姨正从办公室出来，几个姑娘瞬间围了上去。宋怀秋注意到霍姨在教室的窗前站了会儿，无意中发现宋怀秋正往自己这儿看，便朝她笑了笑才离开。

　　宋怀秋有些心神不宁。趁着老师不注意，偏头朝后方的周九瞥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是斜后方的目光，怪异而炽热，令她不敢再停留。

　　课后，寝室里的几个姐妹围着周九寒暄一番，像是好些年没见的亲人团聚的场景。杨娜觉得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独自走出了教室。宋怀秋注意到刚才杨娜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但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江北城收回目光，垂眸继续看着眼前的书本。

　　放学后宋怀秋特地最后一个走，直到看着江北城和杨娜离去才开始收拾东西。从食堂到宿舍，整个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好几次还差点撞掉了别人的饭碗。

　　江北城和杨娜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娜和周九到底有什么仇？

　　两个疑惑正围绕着她的脑袋转悠，虽说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但作为一个班的班长，理应有义务和责任调节好班上同学的关系。根据她的观察，杨娜和周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而江北城和周九似乎也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回寝室，周九正在整理床铺，宋怀秋走过去，搭了把手顺便帮着整理。

　　“怀秋，谢谢你。”周九扯着被子的两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宋怀秋被那笑容顿时迷糊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大大咧咧地说：“大家都是同学，咱们还都住在同一个寝室，还跟我客气什么。”

　　大家都是同学，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事情。这是宋怀秋从小就挂在嘴边的话。除了学习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热心。据她妈说，在她小时候，为了给邻居家的小妹妹摘后院枇杷树上长着的琵琶，竟然只身撑着小布丁的身子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枇杷树去摘琵琶，不料摔在了地上，又滚下了台阶，后背磕出了一块淤血，处理未及时，就成了一块淤血。但都是十几年的事情，谁还记着呢，可宋妈好像要记一辈子似的。身上那块紫色的印记本就不是块胎记，而是贪玩惹下的祸根，但长得真像块胎记，就好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

　　宋怀秋每每听自己的母亲提起，就感叹自己命大，从树上摔下来脑袋都没有开花，而宋妈这时往往会长叹一声，冲宋怀秋说句：“瞎操心。”

　　周九接过宋怀秋递过的被子，“这些天，我好像经历了很多的事。”周九将被子叠好，平放在床头。

　　宋怀秋其实早就知道周九心里藏着事，她今天既然肯向自己吐露，那就努力地当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从小，我妈就一直告诉我，我与常人是一样的。”周九望着窗外不禁失笑。

　　宋怀秋疑惑不解，周九转眼看着宋怀秋小小的惊愕，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的平静：“每当我向别人提起时，都是你这样的表情，不过，在我所有同学里，你是第三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怀秋，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怕是过不了二十五这个坎。”无声的笑像是忽然破碎在空气中的微尘，再毫无防备地被强制性地吸入肺里，随着血液循环，阻断了每一个运输氧的细胞，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断断续续的呼吸过了很久才开始均匀起来。 “现在医学很发达的，听说世界上很快就有治疗癌症的药物，像你这种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宋怀秋假装很轻松的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得天衣无缝。

　　周九弯了弯嘴角，看着宋怀秋，“可你是第一个敢安慰我的人。”

　　“我九岁那年，无意中从医生和我妈的对话中得知了自己的命，知道自己今后该走什么么样的路，该有什么样的归宿。小学时，我将自己的事告诉了我最好的同桌，她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反而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从那时起，我将它当做了一个秘密。后来，上初中，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坐我前面的男生，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奇，只是后来没再与我有过太多的接触。”

　　“怀秋，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命？”她自嘲地笑起来。

　　宋怀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自心底的自卑会将所有东西化为畸形，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来。“这不是你的命，放心，你会活得很久很久。”她来自肺腑的笑里充满了温度，命这东西，有时候真不能信。

　　周九噙着笑，怀秋，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告诉我不要信命的人。

　　“今儿个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感谢本宫，要不是我，你们可都要去办公室挨鞭子。”严雪的大嗓门从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周九和宋怀秋继续收拾床铺，大胖破门而入，赵思琪随后，严雪懒懒散散地哼着歌，指着大胖和赵思琪吼：“你们到底听我说话没？”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赵思琪躺在床上，小声嘀咕。

　　严雪翻个白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胖冲严雪眨了眨眼，又故作讨好地向赵思琪身旁凑：“今天早上第二节课下课时，我还见你偷偷往后面看来着，老实跟我说说，是不是看上咱们班上哪个了？”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赵思琪摆摆手，高调地说了句：“老娘对咱们班上的男生，没有兴趣。”

　　“口是心非。”严雪冷笑。

　　大胖显然是不信她的话，抖了抖身上的脂肪，笑眯眯地继续纠缠问：“小琪儿，给我说说呗。”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咋就这么烦人哩！”赵思琪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不再说话。

　　大胖撇嘴，洗洗上床睡。严雪看了赵思琪一眼，冷哼了声，“小白眼狼儿。”

　　秋风席卷了整个校园，漫天的枯叶和着尘土四处飞扬，让人睁不开眼，今年的风刮得有点猛。学校的大扫除给每个班级都分配了任务，三班负责学校沿河走廊的那块区域，每个星期轮流一次，活儿不多，但挺麻烦，特别是在秋天，叶子哗啦啦地落个不停。

　　宋怀秋拿着扫帚左顾右盼了会儿才开始扫，心里已经把顾恺那混蛋骂得狗血喷头。天不遂人愿，卫生委员将她和顾恺那混世魔王分在了一组。在班上她跟顾恺基本没有什么交集，一个坐后排，一个坐前排，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顾恺这人的德行，宋怀秋可早就一清二楚，碰到这样的人能躲多远是多远。要说俩人也没有结多大的怨恨，但顾恺的玩世不恭让她有种打心底树立起一道防线，他们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冤家路窄。”无意中抬头见远处懒散走来的顾恺，宋怀秋转身又开始扫地上的落叶。

　　“班长，早啊。”顾恺伸了伸懒腰，打着哈哈：“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所以迟了几分钟。”

　　宋怀秋没有理睬，自顾自地扫着落叶。顾恺无所谓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俩人就这样全程无交流地各自扫着各自的地方。顾恺这人干起事来毫不拖沓，既认证又专注，宋怀秋把叶子扫成堆，顾恺识相地铲进篓子里。

　　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触及到了身旁弯着腰的瘦长影子，头顶的叶子哗哗哗地又落了一轮。待宋怀秋扫完最后一块地方时已经到了晨读课下课的时间。

　　顾恺提起满篓子的枯叶，把手里的扫帚给宋怀秋并且说道：“班长大人，待会你行行好，我先去吃个早餐，可千万别记我迟到阿！”

　　宋怀秋抿嘴一笑：“十分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恺看着宋怀秋的背影，笑了笑，提着篓子大步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哟，这不是三班的顾恺么！”刚走出没多远，在学校里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跳出几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挡住了顾恺的去路。

　　顾恺皱了皱眉，放下手上的篓子。

　　“听说你他妈的很嚣张！”为首的一个男生穿着破洞的牛仔裤搭配着白色背心，凶神恶煞，来着不善。几双目光紧盯着顾恺不放。

　　“你们是谁。”他嗤笑，扬眉问。

　　“有人看你不爽，想托咱哥们几个给你尝尝教训。”说罢，示意身后的几个男生围向顾恺。

　　顾恺闻言，不紧不慢道：“这里是学校，打架一旦被抓咱们都要受处分，要想不被学校开除的话，学校外的巷子里。”

　　最近期末复习，断更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