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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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花似九茌。
江南花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孰人不知？经商的范围横跨钱庄、地产、水运、酒楼等，形成庞大的产业链，提到花家，所有人的脑海里第一个人浮现出来的画面，大概都是金灿灿的元宝。
花家酒楼登高楼位于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熙熙攘攘皆是客人，王孙贵胄也招待，平民百姓也不拒绝，店里的小二脸上总是挂着亲切友好的笑容，让所有进店的客人们都感受到了平等的重视，除却食物本身的好味，服务一环也是留客心的高明手段，这对于久浸商场，洞察人心的花家管理者来说，这大概只能算基本技能了。
“花满楼，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古话常说富不过三代，可我瞧着你花家的产业，却像是百年不倒的坚固。”
“陆小凤，你是盼着我花家衰败吗？”
“自然不是，若是花家经营不善，我又到哪儿去蹭免费的好酒呢？”一双多情桃花眼眨啊眨，陆小凤看着身边人优雅的摇扇，语气忍不住带上一丝调皮，言罢晃了晃杯中美酒。
“花家产业经营稳固，不容易倒，即使哪天天灾人祸不幸被你言中了，我也一定会为你留下够饮百年的美酒。”花满楼嘴角始终噙着温润的微笑，正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温和、优雅，就想和煦的春风一般，无论任何都会让身边人心情舒畅，而他，似乎不管是什么话题，总无法改变他轻松愉快的心情。
“所以我常说，有花满楼这个朋友，真是人生之幸！”
“若只因有酒喝，我倒不太想接受这样的夸赞。”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当友何如？
陆小凤和花满楼就是这样可以交心相对的挚友，虽然他们的背景、性格天差地别，但有一点却是相通的，那就是义气，格外重视朋友的位置。
没有什么是美酒和朋友不能解决的，人生本就如此恣意潇洒。
桌上摆着的几叠小菜并未动过多少，反倒是醇酒一壶又一壶的尽空，陆小凤晃了晃酒壶，对着包厢外的侍者提声喊道：“小二！拿酒来！”
半天无应答之声。
“你家酒楼这个点客人多么？人手这么不够用？”
“似乎并非如此，”花满楼侧耳倾听，摇了摇头，“刚刚楼下还很热闹，可在前不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怕是一楼出了什么事吧。”
陆小凤放下酒杯，抬步慢悠悠走了出去：“出了什么事？谁还敢在江南花家的酒楼闹事？那我肯定是要去瞧瞧的，陆小凤嘛，从来都爱凑热闹…”
花满楼听见他悠悠下楼的声音，摇头笑了笑，却未曾随他脚步而去，而是静静的坐在原处，耐心的等待，阳光透过窗洒在他眉眼处，当真是温润如玉，极致的透明。
酒楼一层是大厅式的设计，不分间，普通百姓一般都聚集于此，长年累月的紧俏热闹，此时又正值饭点，为何安静至此？陆小凤是想不出来，自然要下来一看的。
“围着这么多人做什么？”下了楼梯，陆小凤发现数十人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拥挤，似乎只有中间一米的范围内是空的，心里顿感奇怪，而事实上，相比较于往日的嘈杂，此刻确实安静不少，但并非沉默，人们只是都在小声的议论，窃窃私语。
“这少年生的竟如此好看？”
“玉雕出来的人儿似的，你看他的模样，没有一点凡俗之气！”
“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哦？陆小凤听着众人议论，心里更好奇了，他连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凑上人前，古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今又有少年美貌引众人围观，他可要见识一下“好看”的小子究竟是何模样。
“我找陆小凤，他可在此处？”
找他？陆小凤一愣，只听见那仿佛携带着雪山寒气一般冷淡的却清悦的声音提到了他的名字，连忙拨开人群，终于站到了最前面，正对着那少年。
“你可是找我？”
话音刚落，他瞧见了少年的模样，也如同周遭围观群众一般，滞愣住了。
亲眼见过，才知道刚刚人们的感叹是何缘由，陆小凤暗暗吃惊，他见过的美人也算不少了，各具风情皆有味道，可面前这个年纪不大朴素衣着的少年，却让他不由的看呆了，他的模样自然是生的极好的，肤色极白，眉眼如画还不足以形容，世上最好的国手画师也难以描绘他五官的精致，最令人吃惊的是他浑身散发出的近乎冰冷的气质，就仿佛身处寒冰之地，吸收了冰的灵魄，融雪成魂。
通透，纯粹。
美人在骨不在皮。
那少年看到突然窜出来的陆小凤，琉璃似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竟生出一丝紧张，他听见他凉薄的口吻：“陆小凤？”
虽是疑问，语气却淡淡。
“这位小兄弟，我们素未谋面吧？”他也迎上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陆师弟，师父命我前来寻你。”少年视线停留在他的鼻唇间，那标志性的两撇小胡子上。
“陆…陆师弟？”他莫不是耳朵失聪，听错了？
少年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入师门较早。”
他还有个师父？他自己为什么不知道？陆小凤瞧着酒楼里的人都在盯着他们看，顿觉不自在，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一人一句，他陆小凤的故事就会被编纂成何等模样，都不敢去想了！
“你先跟我来！”
再不停留，他连忙拉着少年的手腕就往楼上跑去，触手时感受到了他皮肤的光滑柔腻，更惊讶于那不似常人的冰冷。
难道真是冰雕出来的人儿？
少年并没有反抗，虽然在他握着自己手腕之时，有过一瞬间的僵硬，但是没有表现出来，顺从的跟上他的脚步，上了楼梯。
陆小凤原本想带他回包厢，但是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停下脚步，试探性的问道：“莫非你的师父是九砳那个老头？”
少年点点头。
“赌能害人！那老头当初可没告诉我他还有个徒弟！”陆小凤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他又望向少年，“小师兄，你来找我，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少年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就像是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九茌。”
“…酒池？”
…
“花满楼，久等了，我回来了。”随着门被推开，陆小凤大步迈了进来，瞧见花满楼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慌不忙的摇着折扇，表情轻松。
“酒已上，你可以接着喝了。”花满楼指了指桌面上新摆上来的一坛酒，“这位小兄弟也来喝上一杯吗？”
他望过去的方向，正好是刚出现在门外的九茌。
“小师兄，进来吧。”
九茌瞥了一眼如此唤他的陆小凤，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来，安安静静的在空位上就座，却也不伸手倒酒，只是坐着。
“可是旧识？”花满楼问的自然是陆小凤，“不介绍一下么？”
“九茌，我的…嗯，小师兄…”
“师兄？”花满楼不禁失笑道，“我竟不知何时你还拜入谁人门下！”
“唉，偶然罢了！哪里算真正拜师！只是被迫挂个名头罢了！再说了，这件事说出来也丢脸，我可不愿弄的众人皆知。”
“如此我却更好奇了。”花满楼含着笑意。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就只当是我陆小凤一时失策，赌输了人家，为自己输来了个师父，也输来个师兄便好了。”他说着，还瞅了一眼一旁静默不言的九茌。
“赌输来的？”花满楼重复了一遍，“这其中像是藏着极精彩的故事，等下次有时间，我可要你细细讲与我听。”
“小师兄，那老头让你来找我，可说为了什么事？”
九茌摇摇头，沉声说道：“不曾，师父只是让我下山去找一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还让我转交一封信。”
花满楼这才听见他开口讲话，也被他清冷的音色有一瞬间的怔愣。
“拿与我看。”
九茌便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了陆小凤，他伸手接过，只抽出一张薄薄的米色信笺，仔细看了许久，另外两人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等着。
终于，他放下了信笺，细心的折好，悄悄留意着九茌的神色，这才开口问道：“这信你可有打开看过？”
“没有。”他摇头。
花满楼脸偏向了陆小凤，脸上已有疑惑的神色。
“咳，倒也没什么事，你师父只让你跟着我历练，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山下的世界，尘世的生活，你既是我名义上的师兄，我自然是要照拂你的，这些日子你便跟着我吧。”
花满楼却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陆小凤明显隐瞒了某些事情。
九茌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淡淡的点头。
晚上，九茌被安置在了迎客来，也正是陆小凤住着的客栈，他却又与花满楼喝酒去了，留九茌在客栈里歇脚。
四面临风的登高楼名不虚传，举杯对盏，目揽整片城的夜景，凉风习习，比起白日的喧杂，夜晚一丝幽静与惬意更加醉人。
“现在我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
“那我可要从头讲起？”
“无妨，有的是时间。”
陆小凤微微一笑，饮下一杯酒后，这才缓缓开口：“九茌的师父九砳，是个隐世的高人，大概你也未曾听闻过。”
花满楼仔细回想，确也对这个名字十分的生疏。
“其实我也没听说过，五年前，我因找人误入雪山，迷了路，走到了雪山深处未有人烟的决绝之境，在那里饿了两天两夜！”
“于是你遇见了九茌的师父？”
“是，那老头救了我，但我认他做师父却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我陆小凤也不是那种会因为恩情而下跪拜师之人。”
“呵，”花满楼轻笑出声，“所以，是赌约。”
“没错，只因为一时兴起随口立了比赛，我若输了，认他做师父，我若赢了，他教我下山的方法…”
“然后你输了，我倒很好奇，你陆小凤会因何而输？”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陆小凤会输给别人的地方，若真传了出去，众人便都知道了我的弱点。我只能说，那老头虽然隐世不出名，但绝对是个高人，而且是个性格古怪的高人。”
“于是你便认师了。”
“只是挂个名头而已，我当时想啊，反正他也不下山，我就算输了认师父，世人也都无从所知，与我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有个徒弟！”
“所以那时你在雪山之上，并没有见过九茌？”
“没有，我在雪山上住了三天，除了他，并没有看到过其他人，老头也没说过。”
花满楼摇着扇子，并不说话。
“那今天的信呢？说了什么？”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封信…唉，我也是看了那封信才知道那老头当初为何要我拜他为师了，原来从那时起就为今天做准备了。”
“怎么说？”
“那老头在信里说他大限将至，命不久矣，想将九茌托付给我照顾。”
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花满楼愣了：“九茌似乎不知道？”
“对，老头赶她下山时，说是让她来找我，去体验尘世之间的生活，没对她说归期，也自然没说自己的身体状况。”
“从五年前就开始为自己离去后，自己徒弟的人生做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花满楼感叹道。
“那老头说九茌自还是个襁褓婴儿时就随他生活在雪山深处，没有与人相处的经验，又怕自己不在后，他一个人又难免孤苦，所以托我照顾。”
雪山上生长出来的人儿，花满楼又想起他清冷的声音，难怪总觉得携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气。
“怕他适应不了尘世的生活，最又交给了最'尘世'的陆小凤，也是有趣。”
“花兄你可别调侃我了！一想到未来自己身边要一直跟着一个小少年，虽然知道是承诺必须遵守，但心里还是觉得别扭。”陆小凤深深叹了口气。
“呵呵，”花满楼接道，“陆小凤可是个怕麻烦的人，偏偏麻烦总是找上门来。”
“而且，还是个大麻烦。”他撇了撇嘴。
“哦？”花满楼挑了挑眉。
“长得漂亮的人原本就是个麻烦，而九茌，就是麻烦中的麻烦。”陆小凤又叹了口气。
花满楼笑了。
“今日你也曾会过他，虽然你看不见，但是能听得到，听到的绝对比我看到的要真。”
“是，我听的见，闻声识人，从他的声音便几乎可以猜到他的外表绝对不俗。”
“何止是不俗，是漂亮的有些过分了，”陆小凤看着他，“我以为他进来时，你会猜测他是个女子，我虽然会被他的外表装扮所骗，但你花满楼却应该不会啊。”
花满楼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说真的，我不知道。”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
“我分辨人靠的是他们的脚步声，女子的柔，男子的沉，会武的轻与稳，不会武的浑而浊，可是，九茌的脚步声，却与我之前所听过的完全不同，既不刻意轻盈，也不浊和沉稳，是一种很奇怪又很特别的节律…很难解释。”
九茌的脚步声，在花满楼听来，既没有女子千娇百媚的柔，也没有男子锤锤落地的刚，而是一种闲云似淡的安定与从容，自由的节律，踩在云端散步的轻松，但是又有一种踏实的触感。
虽说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同，但他肯定这是他这一辈子听到最特别的一种，那是只有内心透明干净、无所牵挂、无所烦忧犹如琉璃水晶一般的通透无尘的人才会拥有的。
“也就是说，连你也迷惑住了。”陆小凤的语气很肯定。
“是，”他苦笑道，“不过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讲，是男是女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是啊，是男是女都掩盖不了他是个麻烦的本质。”陆小凤微微叹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师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