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鉴》只吃草的兔子

5、初入草屋

　　归藏谷和易经门自开派以来便以对手互称。归藏易经，合派守一。风云诡秘，一朝风云起，一朝大厦倾，归藏易经，万物万盛，混沌归一。以奇门遁甲开派的祖师，静听自然规律，探索世间相生相克的奥秘。

　　由于两派理念有所区别，易经门主张“我为物所用”，即修士学用奇门遁甲之术，乃是以自身为媒介，其目的为了发挥物的无边浩力。而归藏谷则以“物为我所用”为谷中准则，行的是‘人为主，物为辅’的路子。也难怪双方为证己言针锋相对了。

　　绿意盎然的迷乱森林前所未有的寂静，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白衣似水，红衣似火。水与火的碰撞，反复印证着这场打斗的激烈。

　　夏一行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即使衣襟染血、负伤而战，也不失仙姿风骨。没有人知道这场战斗对他的意义，从小这个人便作为他的对手，在他从小到大的年岁里一直存在······。他可以不在乎这场战斗的地点、情景甚至胜负，但和眼前这个人打斗是执念，刻入骨髓······

　　夏一行眼神一凛，长剑出鞘，竟是无声无息，直指陆铭而去。

　　那是一把气势逼人的剑，赤红的剑柄，锋利的剑身，剑身之上细纹几许，空中旋转之间，隐约成龙之势。龙身蜿蜒盘旋，龙头傲立剑尖，呼啸冲去。

　　陆铭见此面色一凝，努力压住内息涌动，染血的手指如虚空探物般身侧轻点。一木质圆状物体缓缓显出身形，圆饼上奥秘符文密布，浩瀚神秘的气息就此袭来。

　　这正是不世出的奇物【不知经】。此物由天山之北的明知木作胚，诞生于天地间无数符文镌刻其上，乃是自然生成的异宝。

　　此物初现，一缕符文如细烟般抽出，带着包容万物的气势，正面迎向寒光林立的剑锋。

　　两物相撞，竟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后退一步，仿佛带着自己倔强的坚持。只见气流涌动，空气好似被压榨一般，变得无比稀薄，使得除两人外的所有人都难以承受冲击，退出十米外。一时间此处变得空旷起来，白光闪烁，与密林的绿光交错辉映，形成震撼的美感。

　　满地落叶纹丝不动。但仔细一看，却布满裂纹，绿光分崩离析，映出无数光影。霎时间，绿色的森林好像充满了无数刀光剑影。

　　战斗一旦打响，便一定会继续，直到极限······
　　“咦”古香古色的闺阁中传来讶异的轻问，红衣女子随意斜靠着藤蔓长长伸出的枝叶，每一片叶子上映出不同镜像，竟是一叶一世界。她如玉的葱削手指正捻着一片树叶，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打斗。

　　这次进来的小辈倒是有几分看头，【不知经】之所以为不知，便是不知其符文多少、威力几何。看似不大的圆环却包容了天地，天生万象，地担自然，这正是它的妙处所在。那红衣小子手中长剑竟能和【不知经】相抗衡，看来也并非凡物。

　　战斗中一道红光从长剑剑柄上闪过，一道赤龙虚影咆哮冲向对手······

　　红衣女子却突然被定住般，看向那飘渺的赤龙虚影。虽然虚影的威力并不大，她却从其中找到了熟悉的影子。她凝神看向剑柄，细细搜寻。果然，剑柄极易忽视的角落以古老的纹路绣出一条闭目养神的龙，但却只有龙首，它以一种威严的姿态静卧，让人轻易的忽略了它的不完整。

　　过了好一会，红衣女子才从迷惘神态中醒来，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着那把战意澎湃的长剑，偶尔眼神流转，转向即使受伤、即使不敌也在坚持战斗的红衣少年，看向他凌厉狠绝的眼神，看向他面容染血的棱角。

　　不愧是那人选中的继承人，颇有几分他的架势······

　　红衣女子心中轻叹，看来，这场机缘必须得送了······

　　一阵阵气流爆破，摇摇欲坠的光圈在两人的激烈打斗中难以维持原状，裂纹爬了上去，一点点龟裂······

　　正当双方人马密切关注场中情景之际，一抹刺目金光如有生命般绕过众人，“嗖嗖”如流星向两人坠去。仿佛找到自己的目标，陡然金光大作。

　　金光过境，十里尽遮，众人皆抵不住这漫天的金光，纷纷施法抵御。待众人回神之后，竟不见了两人踪影。乱糟糟的场内像被整理过一样，不仅血迹、法宝全无，连落叶也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一如之前没有受到任何侵扰的样子······

　　夏一行幽幽转醒，紧绷的像猎豹一样可以随时窜出去的身体，警惕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一切。这是一间莫名其妙的屋子，至少在他看来是的。屋子里面空无一物，顺着镶嵌在墙上的玉石看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被规则不一的玉石覆盖。不同的是，只有屋顶上的玉石散发着盈盈光泽，其余玉石都如同蒙尘的明珠，全无一丝灵气。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吧······

　　可是既然无门，他又是怎样进来的？还有，他方才明明在与陆铭斗法，又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想到刚才的斗法，夏一行心里的小人不禁笑弯了腰，能看到陆铭在自己的“帮助”下变得如此狼狈，痛快痛快。虽然他天马行空地想着事情，但身体上的警觉防备没有一丝松懈。所以当身后破空之声传来时，夏一行迅速侧移一步，一阵疾风从他脖子旁吹过，暖意传来，已然见了血。

　　他紧紧的盯着从他耳畔划过的箭，甚至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是的，那是一只袖箭，不大的东西出乎意料的灵活，像是长了眼睛盯着夏一行不放。于是，一场人与箭的耐力竞跑开始了。他没办法，这个鬼地方连法器都被抵制，他只能凭身体的力量躲避那只箭。

　　几个回合过后。当听到地砖松动的声音时，夏一行嘴角不由的一抽，他脚下的这块玉砖···动···了。“嗖嗖嗖”玉砖上穿出了密密麻麻的袖箭，来不及躲避的夏一行身上瞬间多了些不知轻重的血痕。

　　夏一行眼中多了几分凝重，他并不能毁掉这些奇怪的东西，那么这些东西若是层出不穷的话······他危险大了

　　时间不断流逝，小半日已经过去······

　　无数次被袖箭狠狠划过，他身上已经再无一丝完好之处。夏一行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这哪还是那个狂妄不羁的贵公子，分明就是一落难的灾民。他猎豹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些铺在地上的玉砖，并不是所有的玉砖都会放箭。

　　阴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人莫测。夏一行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迎上疾驰而来的袖箭，按五行阵的走法绕房一圈。这样的决定，无异于羊入虎口，每一步他都走的无比艰难。他目前的灵气只能护住要害部位，其他地方都被袖箭狠狠穿过，再狠狠抽出。

　　当他走完一圈时，头发披散，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他无力地瘫在地上，四周静的只能听到他的血滴在玉砖上的声音，“嘀嗒，嘀嗒”。不过他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屋顶上突然出现的漫天星斗图吸引。

　　映着莹莹的玉石，整张漫天星斗图发出濛濛的白光。在他不曾注意的角落，袖箭的速度因这幅图的出现渐渐慢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透过散乱的头发看到这幅格外美丽的星斗图，看着图上与地面五行阵相呼应的星斗一颗颗亮了起来。

　　他费力的移到两个五行阵相接的地方，喘息地躺在那里，最最狼狈的夏一行嘴角大大勾起，清秀无奇的脸上竟有一种难以让人移开视线的魅力。天时，地利，人和。够了······

　　******

　　谢曦站在一片虚空之中。

　　天是昏黑的颜色，一眼望去，地平线仿佛没有尽头。脚下是镜子般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什么原因，人竟可以牢牢的站在上面而不失衡。水也是黑沉黑沉的，似乎是不想让人窥探到水底的景象而蒙上了一层黑纱。

　　谢曦有些搞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一边踮步朝前走。这些通往无尽虚空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般，谢曦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抬头一看，天还是那个昏黑的天，路还是那条望不到远方的路。

　　这些天来，谢曦尝试了许多办法，始终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不过好在这里也并无危险，还十分清净。如此想来，倒是个绝佳的修炼场所。

　　谢小姑娘嘴角一弯，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天生一副呆萌相。

　　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修······练······了······
　　修······炼······了

　　“苦修”这两个字对于修士来说并不陌生，可真正能做到心无旁骛、静心修炼的苦修者，也绝不是如山间杂草般随处可见。

　　谢小姑娘自经历过“归一城”一事，加之回山后父亲失踪，可谓给其带来不小的打击。

　　她想要变强······

　　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山门中比她修为高的多的是，比她还要刻苦的却无人敢称一二。练剑，修炼，练剑，她十年来的生活是如此平凡单调，却成就了一颗甘于寂寞的心。

　　正常人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不知阴晴的地方待着，不知时间的流逝几何，看不到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不知自己能不能脱离困境。便是心性坚毅的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但我们的谢小姑娘可以自豪的拍拍胸脯告诉你，别人做不到的，她去做。别人完不成的，她拼了命也要做。

　　时间对她来说只是用来计算的数字。很久很久过去了······

　　虚空中闪闪的星点聚集漂浮在谢曦的上空，她此时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她仿佛可以听到风拂过小草的声音；听到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听到水潺潺滑过的细腻。可明明这里没有草，也没有树。她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水中的一滴，顺着流水的方向，一路向前。缓缓的，慢慢的，像是温暖的怀抱。渐渐流入小溪、河流、乃至海洋。谢曦感到自己随着波浪起起伏伏，肆意游荡。海水包容了她的一切，也温暖了她的一切。

　　海水中的蓝色光点缓缓飘动，谢曦轻轻用手去碰，却怎么也碰不到。于是，她改用双手去捧，追逐而戏。抓，抓不到。拍，拍不着。谢曦固执的不像平时的自己，什么也不想考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到它。

　　快了，快了，还有一点点，她猛地探起身子，碰······到······了。

　　一股醍醐灌顶之意瞬间传来，神魂好似被甘露洗涤一般，凝练出了大体轮廓，透着明目清亮的感觉。

　　谢曦睁开眼睛，活动一下筋骨。动作都比之前流畅好多，好似卸掉了一层阻碍，神魂也比以前凝固了些。

　　她眼底眯出一丝笑意，不错不错，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先前她还担心自己的肉身被雷电劈的如此强悍，肉身与神魂不能匹配的问题，现在看来，短时间内倒是不用担心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火红。思绪瞬间停歇，谢曦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瞳孔放大、一脸呆滞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乌漆墨黑的虚空没有了。谢曦却是脸部抽搐······眼前的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