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故事中慢慢老去》问灵十三

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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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时候，安先生不在家，只有一个阿姨给唐郁凝开门，带着她上了二楼。
　　阿姨只把她送到走廊的拐角处，就说什么也不往里面进了，唐郁凝看着她略显匆忙的下了楼，心中突然就打起了退堂鼓。她站在那扇白色的门前，很久都没有动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比他大，却会怕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在门前停滞了两分钟，最终还是搭上了门把手，慢慢的拧开后，唐郁凝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唐郁凝承认，她真的后悔进了那间屋子，她也承认，后悔是因为…害怕…
　　她不知道别人看到了那一切会怎么样：
　　和前一天一样，屋子因为透不过光而显得特别昏暗，可这并不妨碍一个人的视力，所以唐郁凝很清楚的看到那个孩子苍白但是美丽精致的脸，他就坐在地上，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地的玩偶…就是这些玩偶，让她感到恐惧。唐郁凝发现它们都缺了一只眼睛，乱七八糟的被丢在地上。
　　她让自己尽量的躲开那些玩偶，为了不踩到它们，她那几步走的踉踉跄跄，唐郁凝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让自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着安世祁的方向狠狠地摔了过去…她挣扎着想要赶快站起来离开这堆奇怪的玩偶，可刚刚直起身子就被不远处的安世祁用力扑倒。那瞬间，和他离得特别近，唐郁凝可以不必担心因为光线暗而看不清他的面容，那时候她清晰的看见安世祁那双美丽的盛满水的眼睛，就像深山里没被污染过的一泓泉水，干净的竟让她觉得很悲伤…
　　安世祁看着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剪刀，就对准她眉心的位置，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和它们一样。”他这句话说的十分熟练，甚至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接下来这个人也会像以前的很多人一样，连滚带爬的离开这个恐怖的房间，从此，关于这栋别墅就有会多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言。
　　他等着她的反应，一分钟…五分钟…等到了大约十分钟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接着被带动着下移，最终，停在了唐郁凝心脏的位置。
　　没有一丝颤抖的，唐郁凝看着有些吃惊的安世祁，微笑着对他说：“你可以，从这刺下去。”
　　安世祁看着她决绝坚定的眼神，先是怔了怔，但很快变成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把剪刀向上扔了出去，又用另外一只手接到，就着这功夫，他也正好离开了唐郁凝，靠着床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她费劲的从那堆玩偶中爬了起来，也像他一样，和他并排坐着。
　　谁也没说话。
　　唐郁凝从裤子兜里摸出一根便宜烟，熟练的点燃，放在嘴里开始吐烟圈。
　　劣质烟的烟雾没那么洁白，看起来很浑浊的烟雾缓缓的融入这一片昏暗的光线里，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压抑。
　　“他给你多少钱？连命都不要了。”
　　“干得好的话，一个月给我五千。不好的话…就不清楚了。”唐郁凝一边说着，一边掸了掸烟灰。因为还不是很熟练，烟灰都掉在了她的裤腿上…最后一条新裤子了，唐郁凝看着，心里还挺难受的。
　　“我给你一万，明天别过来了。那边我说。”
　　安世祁轻轻闭上了眼睛，好像刚才那一切，都让他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到现在，已经没了一丝力气。
　　唐郁凝听他那么说，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里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那不行啊…我以后还得靠这个吃饭，说真的，我得靠这个吃饭。”
　　那天安世祁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看着唐郁凝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直到整间屋子都被烟味环绕，他才站起身子，背对着她说：“后悔留下的时候，立刻走人。”唐郁凝看着他走向另一个房间，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这关就算是过了，保住了这份工作，至少这个月的生活费出来了。
　　那以后的几天里，安世祁还是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安世祁在墙壁上画画，画的是小王子，可是他画的和故事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故事里，小王子没有玫瑰，狐狸背叛了他。
　　唐郁凝在他背后看了很久，见安世祁没有反应，于是拿起了画笔，在另一面墙壁上画了一座玫瑰庄园。
　　“想活着，就要多看看活着的美好。”唐郁凝没有停下拿着画笔的手，继续为那大片的玫瑰花海填色。
　　安世祁回头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明明…她就是一个为了钱可以豁出一切的庸俗的女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么努力的生活，安世祁第一次感觉其实这个世界，可能还不是完全坏掉的。
　　“是么？”安世祁问，“你看得到吗？”
　　“看得到，因为你留下我，所以看得到。”
　　那是安世祁第一次看到那么坚定的目光。虽不确信，但很温暖。是他三年来，从没触及过得温暖。
　　从那天起唐郁凝就知道，这个像小王子一样的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是那么干净，因为害怕污浊，所以极力的让自己锋利起来。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安世祁不太排斥唐郁凝。
　　唐郁凝觉得，如果没有那件事的突然出现，或许她这份工作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做到结束。
　　她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她出门有些晚，因为怕安世祁等太久，就打了辆出租车。
　　车子开的还算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安世祁家门口。和昨天的忐忑不同，今天的唐郁凝是带着一丝期待按响了门铃，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她又连着按了几下，过了大概五分钟才见昨天那个阿姨把门打开，看见是唐郁凝，阿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来啦…快进来先歇歇。”唐郁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换上拖鞋就往二楼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还加快了速度。
　　“您去忙吧，我就不休息了，时间有限。”说着就登上了二楼的楼梯，可还没站稳，就被阿姨拉住了衣袖。
　　“还是…歇歇吧…”
　　唐郁凝这才仔细看阿姨的神色，果然，和昨天明显不同。昨天看着她上去应该也只是担心她会不会受到惊吓，可今天，完全变成了她自己也很惊恐的样子。唐郁凝看着她的眼睛，把自己的手向着安世祁的房间指了指，果然，阿姨神色慌张的点了点头。
　　看来…
　　唐郁凝意识到是安世祁出什么事了，没有多想就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了二楼，抓着门把手拧动了半天也不见门开，应该是被安世祁从里面反锁了。
　　唐郁凝的大脑一片空白，用尽力气向门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倒真把门给踹开了，她冲进去大喊了一声：“安世祁！”
　　没有人回答。
　　她这才注意到满屋的狼藉：屋子里能摔的器物都已经被摔碎，椅子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被子和枕头都被扯出了棉絮，还有她昨天见到的那些玩偶…已经没有几个是完整的了。
　　她是最后看到的安世祁。
　　他在书桌底下蜷缩着，用双手抱紧了自己，没有穿鞋，头发也凌乱不堪，他就在那把头深深埋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唐郁凝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那个用剪刀对着她的孩子…可那一刻，她没有思考太多，就向他走了过去。
　　拖鞋很薄，很快就有碎片划破了她的脚，唐郁凝感觉有一股刺痛从脚下袭满全身，但她没有停下。第一次感觉，十米不到的距离…竟也好像很远，远到她必须拼尽全身力气才能到达。
　　唐郁凝伸出双臂环住了他还在颤抖的肩，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和他说话。
　　“世祁…世祁…别怕…”
　　安世祁随着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她这辈子都没法忘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