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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开封绝境 ...

  •   林仵作闻言一愣,直勾勾的看着庞昱。

      迎着如此犀利似刀刃的眼神,庞昱不躲不闪,甚至嘴角一弯,笑着回望林仵作,朗声道:“姐夫教我,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正巧这道理也可缓今日僵局,火蚁的委屈。我虽然无才无德,但胜在有个好出生,国舅之名皇家认可。我若活着——”

      夜风吹拂过来,似夹杂着一声“真的是沙子”的惊骇,庞昱压下心中的惶然,字正腔圆,字字斟酌,铿锵有力的沉声诉说:“愿奉火蚁之主为父,永执嗣子礼以待!”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侧目看向庞昱。

      庞昱不急不缓环视自己身旁的众人,然后视线落在林仵作身上,还缓缓弯腰行了大礼,掷地有声的展望未来:“从今后我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大家都是九族亲友,皇亲国戚!”

      最后四个字,庞昱故意拉长了音调,以求有余音绕梁的功效。

      林仵作看着毕恭毕敬弯腰行礼的国舅爷,静默了一瞬,哈哈哈大笑,“你倒是够没皮没脸的,直接认爹?”

      真规规矩矩进行认亲的话,从律法道德两个方面来说,还真是九族之内的亲友。要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也的确会一起上断头台。从这个角度来说,国舅爷也的确够豁的出去,够狠的,敢赌!

      眼眸一转,林仵作压下眼底闪现过的一丝佩服,笑着喃喃着九族亲友四个字,一挥手,当即有人离开。

      毕竟不管国舅爷是不是空手套白狼,但对方给的诚意挺真挚的。

      庞昱见状微微吁口气,垫着脚昂首看前方。

      发现视线全被魁梧大汉给遮挡的严严实实后,庞昱手肘轻轻推了一下林仵作,叫得无比亲昵:“大哥,我这么配合了,你找个人背一下我,我看不到最新对峙局面很难受的。”

      “我还是个孩子呢,我还没长高呢。”

      “我今年才十五岁啊。”

      一声声的语气词,带着些天真娇纵,仿若像是在看庙会一般,完全没有对峙的紧张肃杀气氛。听在耳里,林仵作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烦躁的一挥手。

      庞昱看着弯腰的衙役,娴熟的往人脖子上爬。

      被捆着严严实实的韩文斌瞧着忽然间升空,似骑在衙役脖子上的庞昱,惊骇得眼眸都瞪圆了些。

      这……这什么人才?“阶下囚”还有这举高高看热闹的待遇?

      与此同时坐得高看得远的庞昱飞快的环顾了一下对峙双方的神色:白师爷从容淡定,赵虎这四个蠢蛋都因为沙子之事恍若爆、竹,一点就炸。

      两者对比十分明显。

      庞昱咬着牙,憋住自己腿肚子不打颤,绞尽脑汁的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他虽然不懂四书五经,但好歹跟着老爹耳濡目染懂些政治博弈。姐夫也宠,随口教几句御下之术,亦或是被朝臣骂烦闷了,也会跟他这个安乐侯说几句烦心事,道帝王难当。

      因此他庞昱就算傻,那老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因此能够分辨出来,开封府这回是真真要遭了。

      且遭在内部有蠢材还“添砖加瓦”的拱火!

      ==========

      庞昱都看得出来局势对开封府不利,跟随包拯后受人教导十几年的展昭自然也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但都不容他多想,情况已经随着一声“沙子”恍若烈火燎原,一下子就不可控制了。

      开封府仅存的差役们神情惶然,但所幸规矩严明,并未有议论声。

      可百姓们的议论声哪怕隔得远,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来说,也像是在耳畔说话一样,清晰明了——

      “沙子?我没听错吧?包大人带来的赈灾物资竟然是沙子?”

      “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可师爷他们不也是说了吗?或许是假的钦差队伍,借此机会来害包大人还有安乐侯的!”

      “这就是骗骗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先前不还说安乐侯是个纨绔子弟,可实际情况呢以工代赈这个点子多好,我婆娘还学了新的秀样。以后回家还多个赚钱的营生。”

      “也对,虞先生给我们解释过了。一开始没有立即赈灾,是因为除却粮食外,其他配套资源都还不齐全。况且说实在的,陈州府衙好像也没有断了每日的粥棚。只不过那时候都是水。哪里像现在都能吃饱饭了。”

      “大夫不是解释过了,咱们那时候饿久了,直接吃米,对身体不好。要一步步调养。调养好了,不就是大米饭了。”

      “说起来大米饭,这精米可真香!我从前可舍不得吃一口。安乐侯这回赈灾,米粮可都是实打实的,没有米糠和沙子。”

      “对啊,说起来赈灾,安乐侯都拿实打实的米。怎么包大人这队是沙子?”

      “包大人是真青天还是假青天啊?”

      “…………”

      百姓的质疑声就像火油一样,将原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点燃的愈发旺盛。展昭听在耳里,眉头紧拧成川。

      百姓口中的安乐侯赈灾似乎真的有模有样的。

      心中带着困惑,展昭示意王朝马汉守住包拯的棺木,自己足尖点地,几个跳跃就赶到此刻矛盾重重的交接地。

      一抬眸看见气得猪肝色的张龙赵虎,展昭忙不迭抬手按住两人的肩膀,喝道:“冷静!”

      张龙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双眸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手指着从麻袋里往下漏的沙粒,气道:“展护卫,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包大人!这可是兵部的粮种,兵部是庞太师的人!没准就是庞太师暗中偷龙转凤!”

      要知道这些物资可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亲自带着衙役看着户部、兵部等部门出库交接的。一路南下赈灾,饶是快马加鞭,但物资也是被开封府众人护在最中间,确保不受任何的风吹雨打。

      他们开封府一路护送,肯定没有问题。

      唯一能被人做手脚的,也就只有在出库交接的时候了!

      张龙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他们开封府也不是第一次赈灾了,其他时候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这一次涉及庞太师之子,又涉及从兵部拿粮种,因此就很有可能被庞太师做局。

      听得暴怒之下语速飞快的张龙,展昭想要去捂人的嘴都来不及,当即眉头紧蹙成川,再一次开口怒吼道:“冷静!”

      只可惜话音还没落下,展昭就听得嗤笑在耳畔响起。

      举起巨阙拦着性情有些火爆的张龙,展昭冷冷的盯着白师爷。

      就见白师爷此刻眼神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仿若在看什么跳梁小丑一般,甚至还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得意,“包大人做事不是想来一丝不苟的,出库交接清清楚楚,记载明明白白的东西,现在又不认了?好一个青天大老爷,好一个开封府啊!合着好事都是你们的,坏事就是旁人做的?”

      这一声声的话语,恍若巴掌一般,狠狠的抽在了开封府众人的心坎上。

      张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迎着先前展昭的两声冷静,咬着牙止住自己不开口说话。其他的衙役们闻言也面色各个带着愤怒剐着白师爷。

      展昭眼神扫过开封府内愤怒的众人,也憋住心理簇着的小火苗,咬着牙一字一顿开口:“白师爷,这事如何,还没调查个清清楚楚。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谁都不要妄下判定。”

      说着,展昭唯恐事态失控,捏紧了巨阙,挤出微笑,难得的摆出了四品护卫的架势:“白师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偶尔有些愤怒失言,也是人之常情。还望白师爷转告知府蒋大人,不要在揪着开封府与太师的矛盾诉说。”

      “本官好歹也是四品护卫,够请他出来当面聊一聊了吧?咱们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最后一个字,展昭就差没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用内功怒吼。

      但转眸间撞见不远处的棺材,想起包拯忧愁叮嘱的模样,展昭还是咬着牙,缓缓开口,摆出亲切的微笑诉说道。

      “好一个就事论事!你看看那些百姓们,深夜不眠不休为得是什么?”

      白师爷瞥了眼展昭,抬手指着周围被衙役们拦住的难民,声音依旧恍若洪钟,“你们自己无凭无据,口口声声就污蔑庞太师,污蔑安乐侯。可是现如今难民能够在难民营外的官道上,看着这一出闹剧。是因为安乐侯把赈灾粮食一两不少的带过来了。而你呢?你们所谓的包青天包大人队伍呢?说好的交接,竟然让我们交接沙子?”

      “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们大晚上前来,强行让我们交接,是想趁着夜黑闹事,让我们分辨不清楚是沙子还是米粮!”

      “好一个包青天呐!”

      “放你娘的狗屁,我们是来查案的!”张龙听到包拯被如此污蔑,颠倒黑白的污蔑。哪怕展昭使劲拦着他的袖子,闻言也只觉得火气上涌,憋不住要怒吼出来他们前来的目的:“是怀疑有人暗中要害安乐侯,前来查案的!”

      想起这件事,他们都还窝着火,来气呢!

      一天前的傍晚,他们遇到了刺客来袭。

      原以为刺杀已经是阴毒的事情了。万万没想到当他们开封府众人拼死护卫包大人时,忽然间有一队人马兵强马壮的,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插着庞家的旗帜,然后瞥了眼对峙的众人,直接道了一句:“全都给我闪开,好狗不挡道!”

      为首的人,他们开封府众人都认识,是庞太师明面上带身边的六大护卫之一。

      这人按理说也是认识他们包大人的。

      结果,这护卫就这么走了。

      走了!

      无视包大人被刺杀!

      因这事他们都心理憋着火气,死死扛着。最终外出探亲的展昭回来了,在危难中救了包大人。

      等他们终于松口气,清理战场时,从刺客背上看到了庞家的家徽。

      如此凿凿的铁证在前,包大人苏醒过来后,竟然还说要此事蹊跷,要细查!

      =======

      张龙的一声怒吼,带着从内心深处燃烧的怒火,引得不少开封府的衙役们纷纷共鸣,面色都跟着铁青起来。甚至不少人还想起了跟庞太师的前仇旧恨,恨不得说个清清楚楚:“若不是庞太师陷害,还有谁?他又不是第一次害包大人了。”

      “包大人受伤,刀剑上甚至还有毒。这个毒、据说也是庞家独门秘制的!”

      “看看地上我们三班六房兄弟的尸首,还有原告的尸首。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杀人灭口?”

      “…………”

      听得一声声愤怒的讨伐,白师爷笑得开心,还不急不缓的展开扇子给展昭扇扇风,一副劝人消气的模样,但话语却是一针见血扎展昭的心坎里:“展大人,你们这叫就事论事?”

      展昭捏紧了巨阙,“白师爷,既唤我一声大人,还请你立马去请蒋大人出面。否则本官不会理会你。”

      “哎哟,好大的官威啊!”白师爷将扇子转了个头,慢条斯理的边扇风边开口:“安乐侯是奉命来赈灾的。可是你们呢?接了所谓的一纸诉状,然后就指着尸体对我们说安乐侯是被告,是来抢民、女的。甚至还让安乐侯深夜滚出来见你们?”

      “这些言词带着侮、辱,你们解释说是愤怒失言,是因为包大人受伤了,包大人死了。可你们知道主辱臣死,我们难道不知道这个词?”

      白师爷问得铿锵有力:“你们扪心自问,是不是先入为主对安乐侯有偏见?我帮你们从头捋一捋。普天之下有派了钦差,再委派钦差的事情吗?用人不疑这个词,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有吗?”

      展昭闻言眸光带着些锐利看着说“从头捋”的白师爷,一抬手再一次拦住要开口的张龙赵虎等人。

      被人如此盯着,白师爷神色不变,还依旧笑着开口:“更别提你们自己会不会算日子?算算安乐侯到达陈州的日子,算算原告上京的日子,算算原告一路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到达开封!”

      “这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差,你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

      “原告的口音,你们似乎也没仔仔细细想过。”

      “奴告主,按律是要滚钉板的。当然,你们开封府仁慈,直接无视了这条律法。”

      迎着如此咄咄逼人的一声声质问,展昭面色变了变,眼角余光没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棺材似乎震动了一下。

      就在他拧眉想要瞧个仔细的时候,就发现白师爷忽然扭头看向了陈州府衙的衙役。

      顺着白师爷的视线,展昭定睛一看,就见不知何时有个人居然……居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坐在脖子上看热闹。

      展昭:“…………”

      与此同时白师爷瞧着被举高高的庞昱。

      哪怕隔得再远,哪怕自己与庞昱只接触过几面,但对于这个莫名自荐的“大胖儿子”,白师爷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给一点慈父的仁爱,提醒人他们之所以能够设局成功的问题所在:“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信安乐侯能够赈灾,从一开始你们就限定了安乐侯的才能,从一开始你们就认定了安乐侯有罪!”

      说完,也看不清庞昱是什么神情。于是他就干脆回眸,继续看向开封府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问:“是不是拿到了状纸后,还一副果然如此的心思?”

      躺在棺材里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包拯惨白着脸,暗叹了一句:“要遭!”

      这些人恐怕不是冲安乐侯来的,是冲他包拯来的。而他一时思维局限,停留在了安乐侯的身份上思忖问题,甚至思绪都蔓延到了仁宗无子的风波。可偏偏对方设局却是简简单单,只咬着他包拯的青天之名。

      恍若毒蛇一般,蛰伏了十数年,就为盯着他包拯一时的人性之私,一时的情绪化。

      以致于现在他“诈、尸”也不行。

      粮种变沙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而他现在处于劣势,不知任何情况,手头上没有其他线索,调查的事情必然困难重重。若是“诈、尸”,以对方巧舌如簧之能,定然愈发会颠倒黑白。

      就在包拯飞速思忖对策之时,忽然间就听得耳畔传来一声高呼。这声恍若公鸡打鸣,直冲云霄:“所有人全都闪开,大内密探火蚁奉命调查开封府和太师府。所有人不许动,违抗者视为两府挟私仇报复!全大宋都知道两府不合,知道陈州府知府乃是庞太师门生。官家又岂会不派遣第三方暗中查探?”

      包拯:“???”

      在场其他人:“???”

      众人缓缓昂头看着骑在衙役脖颈上的……大内密探。

      庞昱示意衙役往中间走,边清清嗓子,压下被利用的火气,俯瞰所有人,咬牙切齿道:“对,就这样,你们所有人仰视本侯就对了!你们这帮人……”

      说着庞昱问:“哥们,有内功能狮子吼吗?我声音不高,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听得见,你给我传个音。”

      被安排任务的衙役恍恍惚惚,看了一眼林仵作。

      见人点头后才开始传音。

      听着半空都飘荡着自己话语的回应,庞昱很满意,怒吼道:“你们这帮人全都给本侯跪下!一个两个的,以为自己能耐吗?牛在天上飞,也看看天子是谁!普天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听过?一个两个的挟功挟民自傲,把天子放在眼里吗?就你们有脑子有能耐有委屈,本侯他娘的委屈,熬夜来听你们这些王八蛋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骂了个爽后,庞昱翻了个白眼,磨着牙让自己想想姐夫,想想自己是个理智的国舅爷,眯着眼剐向展昭,朗声道:“展昭,你不服吗?不给本侯跪下,本侯就先听白师爷他们怎么说了!”

      展昭闻言审视着横空出世的所谓大内密探,手缓缓扣在巨阙上,质问道:“你是密探?”

      “我六,不对,”庞昱舌尖一转,“九年前,帝王赐汤浴。你不善水,被安乐侯用木蛇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堂堂御猫差点变成了死猫。”

      展昭眯着眼定睛的看着说中他多年前糗事的密探,“你怎么知道?”

      “废话,”庞昱傲然,咬字清晰:“大内密探之所以名叫火蚁,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除却他们勤勤恳恳外,更具有让人闻风丧胆功效!老子身为火蚁少主,自然上知天文下知百官尿裤子!”

      展昭眼里的困惑越发大了,定定的盯着开口的火蚁少主,只觉得对方的言行举止间透着些熟悉。

      与此同时听到传音内容的火蚁众人:“???”

      白师爷目瞪口呆,愕然的看着走到他面前的火蚁少主,没忍住脱口而出质问道:“你说是火蚁少主你就是,可有凭证?大内密探这个词,你不觉得可笑吗?”

      话音刚落,天空旋即又一枚信号弹、腾、空,火蚁图纹张扬舞爪,明亮得刺人眼球。

      庞昱见状,眼角瞄了眼信号弹的方向,吓得抱紧了衙役的脑袋。
      得亏他骑着“马”,否则早就瘫软在地了。
      这信号、弹是府衙的方向。
      换一句说筹划多年的火蚁今晚恐怕要现世,以各种方式现世。

      心理焦虑着,庞昱垂首:“您不是火蚁的老大啊?那您接受招、安吗?我可以让你做火蚁的老大,摇身一变成皇家密探,身份尊贵,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开封府的茬。还可以多我这么一个大胖儿子,身份尊贵的大胖儿子,有钱的大胖儿子。考虑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开封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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