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钟》阿远的清如

4、去苏州不小心碰到了亲亲二姐

　　苏远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拖长声音：“林清如，你还能不能下楼了啊。”
　　“这就来了！”清如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答应着苏远，踩着小高跟稳稳地走下楼梯，“看把你急的，不就是去苏州看看货吗，这么着急忙慌做什么？”
　　“去看货也要快一点啊，都像你这么磨叽，生意还做不做了？”苏远一扔手里的报纸，站起身，“快点出门吧我的姑奶奶，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你倒是不用开车。”
　　清如瞥了他一眼，噗嗤一笑，过去揽着苏远的胳膊：“走！”
　　一坐上车清如就打开粉盒扑粉，完全忽视苏远嫌弃的眼光。苏远倒是也不管她，自顾说抱怨自己的：“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出个门儿也要这么久，以前陪我大姐二姐出门，要等两个小时才能下楼，你倒好，脚都黏在屋里了。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收拾的，又不是出去干什么大事。”

　　清如“啪”的一声合上了粉饼盒子，打断了苏远的抱怨。
　　“还不是为了让苏大少爷觉得面上有光啊，我头不梳脸不洗，随便套个布衫跟你去苏州，还不得被人笑话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了个邋遢老婆呢。”清如的白眼儿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苏远真拿她没办法，好像她生来就是他的天魔星一样，“对了，待会儿到了，你去随意逛逛，我去看货就行。”
　　“为什么？”清如万分不高兴，原本窝在副驾驶的身子一下子坐直。
　　“这些苏州的老板都认得我，要是莫名多了个夫人，那我姐和我哥就知道了，我就遭殃了。”苏远也不看清如。
　　“那，你去看吧。”清如又窝进座位里，语气略略低沉。

　　苏远似乎察觉到清如的不高兴，酝酿良久才开口哄她：“哎，这样，我知道一家百货公司，里面很多好玩的新奇玩意儿，我把钱包给你，你去买点你看着好的咱们拿回家怎么样？”
　　“没人提东西，我才不去呢。”清如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那，不然这样，我去看货，你呢…”
　　“我在车里待着就行。”
　　“那，也好，我尽快，然后我陪你去逛怎么样？”苏远知道改变不了清如要待在车里的主意。
　　“真的？”听了这话，清如又回过头来看着苏远，“可不许反悔！苏少爷要是反悔的话…”
　　“明天饭我做，地我拖，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苏远急忙接上清如的话。
　　“这还差不多。”清如扬一扬小下巴，得意的一笑。

　　清如是被苏远晃醒的：“哎哎，别睡了！到了，你就在车里待着别乱走，这厂子地方大你再走丢了，我进去看货了。”
　　“嗯？嗯。”清如迷迷糊糊地答应着苏远。又拽着苏远的袖子下了车，跑到后面座子上躺着睡。

　　“哟！苏老板，好久不见！快请进！”明丽纺线厂的老板忙把苏远迎进来，“去年你不是去香港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香港是个好地方，可终究不是家里。我姐把织造厂给了我，我也不能就抛下不管了。”苏远环顾着四周，一只胳膊肘搭在柜台上，“倒是你这里，最近有什么好货没有？”
　　“有！有！刚刚才纺好的上好丝线，你摸摸这个手感，整个苏州，加上上海都不一定能找出比这个手感更好的丝！”老板拿起一捆丝线。
　　“嗯，手感是不错，不知道织成布什么样子。”
　　“先拿一点试试吗，这么好的丝，织成布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更何况你家工人活细，更不愁没好布了！”
　　“那先要…”
　　苏远刚准备订下一些丝线，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阿，阿远？”
　　苏远愣住了，回头一看，竟是自家二姐苏静。
　　“你，你不是在香港的吗？什么时间回来的也不告诉家里一声？你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和大姐和你大哥有多担心吗？怎么突然又要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边学着管家里的银行吗，你这三天两头改主意的毛病还真是一点也没有改，看我不告诉大姐让她打你。”苏静一边嗔怪着幼弟，一边摸了摸苏远的头，“一年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二姐，你怎么在这…”苏远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我来买些绒线回去做窗帘穗子。”苏静顿了顿，语气略略严肃起来，“这么久不回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我哪里有什么事，姐姐多虑了，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好啦好啦你就别审我了，从小到大被你们审的还不够多么…”苏远小声嘀咕。
　　“你这段时间在哪住的。”
　　“在法租界的公馆里。”
　　“那好，既然都回来了，那明天就回家去住。”苏静看了他一眼，命令似的语气。
　　“二，二姐，我…”苏远低着头不敢看苏静的眼睛。
　　“那你就是有事情瞒着我，对吗？”苏静端详着幼弟，仿佛要看透他的心一样。
　　“没，没有，那你得保证，我回家后，大哥大姐不骂我。”苏远终于对上苏静的眼睛。
　　“这我可打不了包票，我只知道，你不回去，更会挨骂。”苏静拍拍苏远的肩膀，“你今天且在那里住着，别奔波了。”说完就往里间走去。
　　“是。”见苏静进去了，苏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苏远回到车上时，清如正揉着她睡的朦胧的双眼，见苏远低着头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一些：“怎么了？这么低沉？”
　　“我刚刚，我刚刚碰见我二姐了。”苏远叹了口气，“我二姐知道我回来了，执意要我回家去，你说怎么办，他们知道我回来了，早晚会去家里看看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的家。”
　　“啊？”清如呆呆地转头，“那我出去住两天好了，免得你姐和你哥啰嗦你。”
　　苏远没说话，他心里有点乱。他并不怕大姐大哥因为突然多了个太太这件事啰嗦他，他很怕的是他们知道了自己身在军统。
　　“不然今晚上给上头发报，请求给我们换个对外关系。”清如低着头，摩挲着手上和苏远一样的翡翠对戒。
　　苏远转过头看了清如一眼，继续开车：“回来之前老师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和你的对外身份不能变，这是局里的安排，不是你我一力能改变的。”
　　“我知道，可我我不想让你为难…”
　　“明天跟我回家吧，躲是躲不掉的，我们苏家在上海是世家，以我们家的势力，我哥哥姐姐早晚会知道你的存在的。”苏远打断了清如的话。
　　清如点点头，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又紧张又害怕又失落。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苏远的家人好，又害怕苏远的哥哥姐姐不喜欢她，此刻她突然觉得苏远离她很遥远，明明就坐在身边，却怎么也抓不到。她不想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她想是他真正的夫人，情义上的夫人，但是清如又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