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彡愆

2、读书人的事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清晨时分，大地之上早已雪白一片。村口那株丁香树依旧在努力地发着新芽，那些新芽顽强地穿过了枝丫上厚厚的雪层，不顾一切地朝上生长。
　　丁墨瞳在床上慢悠悠的醒了过来，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然后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屋内四周，又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按照以往这个点，丁老四应该已经从村口回来了，并且已经做好了早饭，然后轻轻地敲打着他的屁股让他快些起床。但今天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发生，整个屋子安静的不同以往，只能够听见屋外刮着的冷冽寒风的呼啸声以及屋顶上茅草经受不住寒风摧残而发出的有些刺耳的声响。
　　他起了床，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屋内桌子上安静躺着的几页信纸，他好奇地拿起一张，凑到眼前。
　　“墨瞳啊，爷爷不能陪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了，爷爷食言了，以后的生活就要靠你自己了。不知不觉我的墨瞳已经十六岁了啊，都是个小大人了，现在爷爷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等这件事昨晚了，爷爷怕也是回不来了。”
　　“好孩子，不要伤心，你的世界还没有真正的精彩起来，等今年过了，你就离开村子吧，我给你留了一张地图，你按照那张地图上的路线去那天凡帝国的国都，去那里参加御妖院的选拔，相信你自己，你可以进去的。进去之后你要切记少跟朱雀殿的人来往，一定要切记，我也会写一封信给玄武殿的殿主，他是我之前的一位老友，想必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
　　“孩子啊，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上面的话你都可以不去听，但是最后这句话你一定要紧紧记住。人的这一生啊说到底就是为了活着，能活一天就不要放弃，不论在这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事，也不管这些事正确与否，但只要是为了活着，对于你自己来说就是正确的。”
　　“对了，你要是去了国都，进了御妖院，记得把我那根漆黑的拐杖还给玄武殿殿主，等你看完这封信，估计那根拐杖就是我欠他的了。”
　　丁墨瞳一脸茫然的看完这几页书信，还未缓过神来，丁石湖便已经推门进来了。他看着丁墨瞳呆滞的样子，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丁老四昨夜的事，不由上前几步，将他一把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丁墨瞳在丁石湖那带着温暖的胸膛内缓缓问道：“湖叔，我爷爷去哪了。”
　　丁石湖松开他，忍了忍眼中打转的泪花，没有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缓缓的朝着村头走去。
　　村头，丁香树满是新嫩的绿芽，一根漆黑的拐杖静静的立在树前，从天而降的落雪飘到拐杖上，便自动的滑落两旁，导致那根拐杖插到雪地中的地方的积雪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不用丁石湖多说，丁墨瞳通过眼前所见的一切以及丁老四留下的那几张信纸大抵是知道了发生什么。他身体颤抖着，向着那颗硕大的丁香树一步一步的走去。紧紧地抱住那棵大树，顿时，眼角眼泪缓缓滑落，随后嚎啕大哭起来。
　　丁石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耳边传来的嚎啕大哭，又不禁想起了昨夜震撼人心的场面，也伸手擦了擦眼角似乎溢出的泪水。
　　雪依旧没日没夜的纷纷扬扬，村口那棵丁香却是新芽发个不停，那只大蛇的尸体也早已被村内的居民们分食殆尽。转眼，最难熬的严冬已经过去一半，每年最喜庆的日子悄然而至，挨家挨户开始挂上了红彤彤的大灯笼，只有丁老四那间茅屋依旧在寒风中，屋顶的茅草随风而摇。
　　丁墨瞳每天清晨都会去那棵丁香树下静坐，如同许久之前那人一般。漆黑的拐杖被他横放在腿上，如今谁都知道了这只外表朴实无华的拐杖之中藏有一柄锋利的长剑，但是却没有人打着至拐杖的主意。
　　转眼，新的一年在村内人的欢喜中悄然而临，也在为数不多难过的人心头悄然而来。
　　除夕前夜。
　　饭桌上，座在桌子一边的丁墨瞳放下手中的碗，小声的说：“湖叔，我想去爷爷信上说的那个地方去看看。”
　　正要给他继续夹菜的丁石湖的媳妇顿时停住了，看了一眼自己当家的。
　　丁石湖放下手中的筷子，却是看了一眼身边老了很多的母亲。丁小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去了屋子，拿出了那件由她和丁石湖一同做好的新袄子，而后缓缓的披在了丁墨瞳的身上。
　　“孩子，你要走，等春天来了再走吧，在那之前跟你湖叔学学几招保命的本事，路上好歹还能有些保命的能力。”
　　丁墨瞳摸了摸崭新的袄子，笑着对着丁小妹点了点头，“好的，奶奶。”
　　“快吃饭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丁石湖赶忙招呼道。

　　转眼，冬去春来。
　　这一日，丁墨瞳早早的就起了床，但是并没有去村口，而是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礼，但是收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多少东西能够带上的。
　　“墨瞳，今天就走了吗？”丁石湖站在门口，问道。
　　丁墨瞳点了点头，随后轻轻地回应了一句：“恩。”
　　早些日子，他便已经决定出发了，但是却被丁小妹跟丁石湖硬生生挽留到了今日。
　　出了屋子，丁小妹拉住他的手，左一句右一句的还在叮嘱，一旁的丁石湖不免都有些觉得头大，最后不得以，只好上前拉开了自己的老母亲，对着丁墨瞳挥了挥手。
　　来到村口，丁墨瞳抬头看了一眼早已绿叶葱茏的丁香树，而后转过身子，走到属下，抬起头，久久的看着那葱茏的丁香树。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轮大大的骄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温暖的阳关穿过丁香树树叶之间的间隙投射到他的脸上，很像很久之前那有些佝偻着要的老头在轻抚自己的脸，丁墨瞳闭上眼睛，默默的感受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小声轻呼了一句：“爷爷。”
　　天凡国的国都距离丁香村很远很远，丁墨瞳每日跋山涉水，踩星宿月，一直前行了差不多三四个月这才能远远地看见天凡国都内高耸入云霄的临凡楼。
　　再穿过一条蜿蜒的林间小路，就能走上那条直通国都的官道了。丁墨瞳收起丁老四留给他的那张地图，收进怀中，然后杵着那根漆黑的拐杖继续缓缓上路。
　　道路两旁种植者玉米等一些谷物。突然，那道路两旁早已高耸的玉米林内突然传出了哗哗作响的吵闹声。丁墨瞳停下脚步，好奇的看了一眼。
　　突然，一个穿着书生模样的少年从那林子内窜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堆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玉米棒子。
　　那少年没有想到身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眼睛之内诡异的漆黑一片，顿时没有刹住脚，扑通一声，两个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没等丁墨瞳起身，林子内又钻出了两个大汉，皆是皮肤黝黑，身材壮硕。
　　两人人走到那书生装的少年身前，其中一人一把握住他的前襟，缓缓的将他提了起来。
　　“好你个小偷，偷了我们的玉米掉头就跑，你跑啊，你再跑啊，老子要打断你的狗腿。”
　　那书生并没有一丝慌乱，只是盯着那提起他的大汉，一字一句的说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得上是偷。”
　　那大汉冷笑一声，举起拳头就要揍那书生，却突然发现抬到半空中的手臂不能动了。原来是被丁墨瞳给拉住了。
　　那大汉看了一眼丁墨瞳，尤其是他那漆黑的瞳孔。
　　“原来是个瞎子。”
　　“我不是瞎子。”
　　那大汉没有理会丁墨瞳，举起手臂，有准备一拳挥下。
　　“别打他，这些玉米值多少钱，我给。”
　　“你给？”
　　“恩。”
　　“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替他给钱。”
　　“不知道。”
　　“那好吧，既然你想当个好人，我算算多少钱啊，恩，这样吧，给一百文我就算了。”
　　“你们这是抢劫，怎么可以如此的不讲道理，只值十几文的东西居然敢要一百文，王法何在？”一旁一直看着两人交谈的书生插口道。
　　“你这个小偷有什么资格说话，闭嘴，要不是这个小哥，今天我不得打死你。”
　　“都跟你说过了，读书人的事不能叫偷。”
　　一旁的丁墨瞳见两人又吵了起来，数了数自己口袋里临走时丁石湖交给他的几十文钱。他掏出那些钱，弱弱地说道：“我就这么多钱，你看要不就这样吧。”
　　“钱不够啊，那么用你们两的腿来抵吧。”那大汉朝着另外一个一直在旁观的大汉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那人缓缓上前，朝着丁墨瞳就一把抓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书生挣脱了第一个大汉，抬起脚，对着那大汉的裆部就是一脚，而后冲到还没反应过来的另一个大汉身前，抬起腿又是一记断子绝孙脚，然后拉起丁墨瞳的手，也不管地上散落一地的玉米，撒开步子就是一路狂奔。
　　等一直跑到了这条林间小道的尽头，看见了那条广阔的官道，两人这才停了下来，同时站在路上叉着腰，喘着粗气，一齐看向对方，而后一齐大笑起来，最后朝着彼此一齐伸出手。
　　“我叫丁墨瞳。”
　　“我叫徐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