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情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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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王小姐到了”推开那一排化妆台后的那扇小门，李管事低垂着头，对着正在对镜自怜的人儿静静地说道。没有担忧，也没有喜悦，仿佛一个失去了色彩的人甬一般怔怔地杵在那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言语间，只见藕荷色的衣摆翻动，一双纤细的鞋跟跨过门槛，踏了进去。
许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高开叉旗袍走动时，时隐时现的小腿，吓得老李赶忙闭上了眼睛。他最是受不了这些成天在外面走动的女人，还跟总是和形形□□人不清不楚的女人。
或许他当真是老了，现在的女人都能修炼的精了，让男人围着跑。
“知道了，李叔您先下去吧”
听了屋内的人发了话，老李点了点头，退身将门关上。
伴随着富含深意的眼神被隔断，这个世界又再次只剩下了两个人，和当年在神鸟山秘境时的情况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害怕尴尬，一个又一心赌气，当真是两个闷油葫芦凑到一起。
王茜雪见二月红正在卸妆，并未搭理她，只好随意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小屋不太大，若论摆设，当真是极尽简朴，不过只有一张梳妆台，一个椅子罢了；可若说行头，那可叫极尽奢华，大几十套的精绣戏服，按着颜色种类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架上，就连头面也有十几套不重样的，水钻亮得炫目，点翠绿得逼人，像是飞蝶的花衣，也像是这人世间的梦境。
王茜雪自小也是学过戏的，戏园里的行头自然也是没有少见，可颜色如此绚丽绝伦的，先前倒还是从未见过。这倒不是她之前待过的戏班子太穷，而是这是精致的行头，大概没有一个戏子能用得起。
只有那一年只能织一丈长，号称“寸锦寸金”的云锦，才能将那件杨太真的袍子衬的端庄却又不失妩媚，也只有那混着黄金和孔雀翎毛的丝线才能让那戎装从军的虞姬领口的锦鸡纹，显得内敛而不失奢华，只有用了一百二十只颜色几近相同的雄翠鸟最细的那点翎毛，才能让那点翠的头面青翠醉人并且永不褪色，也只有那宫廷里御用的首饰匠人才能将那水钻打出那能在灯火下亮的让人心神恍惚的三十六面。
或许这世上能购置的起这所有行头的人不再少数，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会将钱花在费尽心思买这种虚无缥缈，只能在台上远远一瞥的东西呢？
四处游散的眼神最终聚到那面西洋镜上，细细望去那镜中人依旧是雌雄莫辩的扮相，明明方才在那戏台之上是那般的明艳娇丽，可你却再也无法将他当成女人。唱戏这东西，对唱功和扮相自然是有要求的，可是与“神”相比，前者皆可不必太过考究。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正了，人便已经陷了进去。
“你来了”
眼见着王茜雪茫然若失的神情，最终还是二月红先开了口。
温润的声音透过有些闷闷热的空气传进了王茜雪的耳朵，让她感到全身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二爷的吩咐，茜雪哪里敢推脱”
“若是你推脱，我又怎会不应”回想起齐铁嘴这个烦人精，二月红不禁觉得自己是有些强人所难，当下安抚道。
“既是如此，便先同您道别了。往日待有了时间，再另算拜访”原本是吓着摊牌的决心被逼来的，如今见对方松了口，王茜雪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忙转身准备走人，却不想刚一转身，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当下有些紧张的回了头，有些错愕的望着对方。
又怎知就是那一晃神的功夫，对方借着自己被制住的手腕，将自己拉入了怀里。
“你”王茜雪想要挣扎出去，却发现手腕上的麻筋被人按住，再也使不上半点的力气。只好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既然王小姐方才硬说我这是场鸿门宴，适才红某已经客气完了，那么现在红某便不跟小姐不客气了”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二月红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腻人，仿佛冬日里恰到好处的甜酒，总让人割舍不掉。
他怎么知道？
王茜雪心中一怔，赶忙红着脸，有些尴尬解释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不记得我在你面前说过这话”一时之间也忘了挣扎。
“茜雪小姐当真是有趣，这世上那个人规定了话一定要用耳朵听，而不是用眼看呢？”年少时，他练过些许唇语，不想此时却排上了用场倒是好巧不巧。
“对了，我方才那出唱的好不好？”为了看她害羞，那人故意缠绵的将脸凑了上去。炽热的鼻息打在了她的颧骨之上，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羞愧之情让她忘了武功，忘了内劲，忘了平常所谓的伶牙俐齿，只是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想要扇这个男人一耳光。
二月红自然是知道王茜雪虽然不会伤他，可也不会就这么老实的让他抱着，眼见着那巴掌快要扇到自己脸上，他当即偏了偏头，躲过了这稀疏平常的防狼招数，随后用牙轻轻地咬了一下那一截小指。
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口腔的温度和湿度，王茜雪感觉自己的身子更软了，她当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好不好，方才的掌声和荷包貌似已经告诉您了。又何必”
修长的指抚上了脸颊，随后又很快刮了一下鼻尖，喃喃道：“可是茜雪小姐又没给我扔荷包”
“好，当然好”王茜雪将头扭到了看不他的地方。
“那好在哪？”
“您那这些天涯女子的刻画可以说是世上无人能及。”她话说的着急得，像是要咬。舌头
“茜雪小姐当真是爱开玩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二月红难堪地笑了笑。毕竟这□□一事，向来是风流和羞耻并行的。而今的这种情况，明显就是后面那种“关于那日的事情，我想王小姐大概有什么误会，例如或许我只是恰巧到了那里呢？”
有些时候，男人总是会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行事作风让自己变得完美一点
眼中人的表情真诚，但稍稍回想一下媛媛给自己讲的小说中内容，王茜雪登时觉得这个男人可怕，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风凉的笑意。一把推开环住自己的人，王茜雪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情。
“您怎么不说您是嫌家里床睡得不舒服，到那里借榻而眠，又或是去那种地方观察一下这苏三一类的角儿应该怎么演？”
一语既出，二月红心中到底是惊涛骇浪一般，他万般想不到王茜雪对他的事如此了解，尤其还是这种“坏事”。
苦心编造的谎言捞了空，任谁都会生几丝慌乱。
赶忙假装清了清嗓子，低了头，此时的二月红赶忙适时的讨饶，“小姐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哪里有什么慧眼，只不过是恰巧多了一个留侯罢了”
想到曾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媛媛，王茜雪原本一腔幽怨，不禁变得有些失落起来，就连声音也都完全变了一个调儿。之前，自己心底确实有些瞧不上自己这位闺蜜狂追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的作为，可如今看来，竟然也派上了用场。
试想一下如若没了她，自己或许早已经傻傻地对眼前的男人消除了防备，而那又是多么的可怕的一件事。待到他遇上了他的命中注定，自己是不是也会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女人一样，被无情地扔到什么脑海的角落。
张良？齐铁嘴？
自认得到了答案的二月红突然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了他自己的放荡，也为王茜雪一直以来对他真心实意的拒绝。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那齐铁嘴一看就心怀不轨，她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骗子的只言片语，也不愿意相信他真心的待她？
是啦，他是风月场里的第一号骗子，是何时何地都在演戏的戏子。他最喜欢骗女人。
“所以小姐一直看不上我这种坏人”扭头自顾自的开始卸起了妆，二月红压着嘴唇，低声说道。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并不是个好人，也承认自己以前当真荒唐，可却又偏偏不甘就此认输，更不想因此错过王茜雪
王茜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上”这个词所蕴含的情感似乎比方才的戏文还要强烈。
“你觉得呢？”她习惯性的扭了扭头说道。
“坏人的好坏由世人决定。在这戏里，苏三是好的，敢爱敢恨，从一而终；可在戏外呢？已经嫁了别人，却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老恩客，丈夫死了，还怨恨他把自己娶进门，她难道就是好的吗”抬眼望着镜中的自己，二月红笑得有一丝伤感。“我哪里说得算”。
“我可不是什么世人”王茜雪的咏叹调平静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孤独。
而这种感情，很快就被敏感的二月红察觉到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懂女人，而是因为他也懂孤独。
可惜纵使聪明如他，也不会明白或是体会王茜雪正在经受的感觉。
她明明在这个世界上享受着爱与恨的感觉，可世人，世人，再怎么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而她，当真不是。
“你当然不是”方才赌气的脑袋回了头，有些固执地说道。此时精心绘制的油彩已经褪去，眉宇间依旧是往昔那般精致与风流，唯独那头如青云一般的秀发，仿佛还在讲述着方才的梦境。
“那我算什么？”看到了他莫名的孩子气，她有些好笑的问道。
但她万般没有料到接下了一句话又是怎样的让她招架不住。
“你是——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情丝（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