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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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克斯立刻站直了身子，兰森也抬头望向房门。
入夜时分，这种敲门声总是让人不安。
即使敲得并不是他们的门，而是隔壁伊诺尔那一间。但是这种旅馆都是木头搭建，别说敲门声如在耳畔，就是这间房的地面，都在跟着颤抖。
“班森大叔！班森大叔！”
“路易的声音。我们也出去看看。”兰森毫不犹豫，顺手拿起了自己的法杖。
亚克斯一步当先，拉开了房门。
这时班森和伊诺尔也出来了，路易一见到两人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连珠炮般说得又快又急：“班森大叔，你们快去看看奥玛！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刚突然又发起病了！”
“该死！”伊诺尔转身进屋，拿了一个小布包，直奔路易的房间。
兰森紧皱起眉头。他很喜欢那个男孩，几日相处下来男孩已经不会一和他说话就往班森怀里躲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经常会偷眼看他，对上他的目光就对他害羞地笑。晚餐的时候他就坐在奥玛身边，男孩精神很好，甚至主动给他加了一小块鸡肉。
兰森大步跟在后面，刚走到路易房间的门口，兰森就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
这个房间里面的元素不对劲！
按理说这里的元素虽然充沛，可那也要遵守基本原则。换句话说，自然情况下元素各种元素相互依存，依照自己的规律生消转化，绝对不会出现相互碰撞的情况，更不会一家独大。他第一次在魔兽之森之所以能引来各种属性的元素凝聚成型，依赖的也是强制召唤的咒语。
而在这里，就在奥玛一张床的范围内，光暗两种元素联手驱逐着其他元素，又相互争夺碰撞。小小的身影蜷缩起来，时不时痉挛抽搐，额上冷汗涔涔，昏沉之中口中不住痛呼哭泣。
露丝此时也站在门口，皱起秀气的眉，脸上常有的笑意荡然无存。
伊诺尔从小布包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小心翼翼的接近奥玛。即使他并不像兰森一样可以清晰的感受甚至观察到元素的存在，但凭借着刺客规避危险的本能躲避着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可是元素的碰撞是以奥玛为中心展开的，越接近他就越密集。伊诺尔给奥玛喝下魔药的过程中，元素碰撞简直到了避无可避的程度。他索性就不避了，直接用一只胳膊踮起奥玛的头，将孩子靠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轻柔仔细的把魔药喂下去，然而放下人抽身而退。伊诺尔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是当他退回到门口的时候胸前手上早就被刮出了道道血痕。
兰森上前，用水系魔法进行治疗。这里的水系魔法只能止血镇静不能像光系魔法一样立时让人毫发无伤。伊诺尔轻声道了一句谢，就和其他三人一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奥玛，对自己伤势毫不在意，显然是在等待一个结果。兰森和亚克斯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
兰森仔细的观察着空气中元素的变化。刚刚还势均力敌的光暗元素此时完全变了个样子，随着魔药入喉，光元素仿佛受到了鼓舞，一口气发起了猛攻，追得暗元素四下奔逃，眼看就要取得胜利。
就在重要关头，异变陡生。奥玛口中发出痛苦的尖叫，暗元素仿佛一下子汲取到力量，疯狂反扑起来。
兰森握紧法杖上前一步，时刻准备着出手帮忙压制元素。
这时班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兰森回头就看见伊诺尔一口牙都像是要咬碎了，路易沮丧的垂下头，露丝更是难过得快要哭了出来。
“兰森你和亚克斯可以早些休息，明天我们不能启程了，我们会向雇主请求，延后几天。”班森看起来非常疲惫。
“怎么？”兰森皱起眉。
“不瞒你说，这孩子从生下来就这样，每隔几个月就会犯一次病。最开始只能硬挨着，后来我们找到了这种魔药…只是这药也是时灵时不灵。现在这种情况，就说明药不会起效了，接下来只怕要折腾大半个晚上。”班森又不自觉得叹了一口气“抱歉，打扰你们休息。”
随着班森的一番话，兰森也看出来端倪，此时空气中的暗元素来势越猛，隐隐占得上风。接下来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自然能在此消彼长之下压过光元素。
只是这此消彼长的过程却不是好玩的，奥玛注定要在这期间继续承担元素相激带来的痛苦。
“能详细说说他的病症吗？”兰森若有所思“万一有什么办法呢。”
班森摇了摇头：“我们带他去了各国之中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和牧师，几乎所有人都看不出出病因，甚至有人胡说这是诅咒或者神罚。”
“他小时候，差不多每半年就要发一次高烧。”开口的竟然是伊诺尔，他直直对上兰森目光“高烧低烧掺杂，每次都要好几天。退烧后开始虚弱，然后好转到与正常孩子无异，之后再次发病。长大一些后，症状越来越严重，发作的时间间隔也变短，对他的身体伤害也越来越大，使他常年处于病痛之中。这药奇效的时候虽然能一下子免去当次的痛苦，却不能改善病情的恶化。再这样下去…”
路易听到这，狠狠地偏过头。
伊诺尔说得更加认真：“近两年，他发病时周围会出现莫名的攻击力，但这股力量平时没有丝毫显现，哪怕是在险境之下，所以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你第一次见他时却断定他是神眷者，为什么？”
兰森从来没有听见伊诺尔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看着他难掩烦忧的目光，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说句“因为直觉呀！”，大概真的会被打出门去。
兰森毫不客气地伸出手：“魔药借我看看。”
伊诺尔立刻递过去一瓶，张口就报起一连串的药物名称。
兰森摆了摆手，报了也白报，他现在什么药名都不认得。他直接打开橡木塞，闻了一下，紧接着浅尝了一口。
“主人！”亚克斯眼见自己伸手阻拦不及，大声喝道。
亚克斯说话向来平缓有力，有时甚至会刻意放轻，突如其来的高喝让兰森愣在原地。
“你怎么能…”兰森拽住他的手腕，只吐出半句话来。
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心虚让兰森下意识的把魔药盖好，顺手交还伊诺尔，赶快补救：“我…我大概还是有把握的。”
“你有把握？”伊诺尔才不管兰森要如何讨饶，只管问道。
兰森翻了个白眼，他说的是有把握自己不会随随便便被魔药毒死，可不是说自己有把握治病！看伊诺尔的样子，简直像是他一摇头就会扑上来撕了他！
“伊诺尔…”班森一边想劝伊诺尔不要这么激动，一边用或许连自己也没发现的希冀目光看着兰森。
兰森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晚听到的叹息实在是太多的，自己的别人的，加起来能凝成一片愁云。
他十分清楚班森等人的心态。或许他们心里明白一个随便组队遇上的等级不明的法师，是不可能医治好多少医生牧师都束手无策的病患的。但是兰森对于奥玛“小法师”的断言暗合了他们的猜测，或者说暗合了他们的希望。
即使这希望渺茫得令人无力，但是他们早就已经无力到了什么样的希望都肯去尝试的境地了。
“这药应该是用来梳理光元素的，想必价值不菲吧。只不过不知道配药的人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八成是，反正牧师们一般不知道开什么药了就会开这种梳理光元素的药，反正吃不死人。兰森心下犹豫，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你能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诊费方面我们一定会尽力。”班森毫不犹豫。
不，我不是在挟机要价，我不缺钱，真的。
兰森懒得出言解释，反而问到：“你们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额……”这问题显然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最后还是班森开了口“我收养了他。我没成家，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就把收养的孩子视为己出。”
“我们都是班森大叔养大的。”露丝突然插话“要是没有班森大叔，我、路易、伊诺尔，说不定哪个都活不下来。奥玛对我们就像是我们的亲弟弟，你要是有什么顾虑，尽可以打消，我们是不会放弃他的！”
到底是女孩子，平时再大大咧咧的，总会在那么一些时候，有着本能般的独特敏感度。兰森不禁感叹，点了点头。
“我可以试试。不过这过程中，你们不能旁观。事后，我要你们发誓不会把任何这件事的信息外传。”兰森神情肃穆。他确实非常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并不代表他愿意为一个没有接触过几天的人，冒着身份泄露的危险。
“可以。”伊诺尔率先按照兰森要求的向刺客的守护神宣好誓言，复又问道“你真的能治好？”
“根本不是病，治什么治！出去吧！”兰森见众人相当配合的发过誓，神情稍有放松。
“主人，您真的有把握？”亚克斯当然没有随着众人出去，显得有些忧虑。
“恩。”兰森点点头“只是我知道，一个正常的风水双系法师，是不应该能治疗这种情况的。”
毕竟誓言这种东西就好像是门上挂的锁，也就只能用来防备防备正人君子。
“一个正常的奴隶也不应该阻止主人的行为。在他们眼中，或许我们早就有些古怪。这种情况下，偶然有些与人不同，可能反要比一味束手束脚更强上一些。”亚克斯安慰道。
“我们？”兰森轻轻重复，脸上带起来笑“这个称呼，让我有些高兴呐。”
“主人，别闹了。奥玛还躺在那里呢！”亚克斯甚至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兰森。
兰森耸耸肩，孩子要紧，再废话好像真的不太合适。他站在元素碰撞的外围，拿起法杖，轻念咒语。随着他的咒语，越来越多的暗元素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几乎是在一时间，轻而易举的结束了这场战斗。光元素溃败而逃，纯粹的暗元素仿佛形成了一层薄膜，轻轻覆盖在男孩身上。
男孩终于安稳下来，依然蜷着身子。
兰森走到床边，弯下腰用暗元素探查男孩身体里的魔力循环，果不出他所所料，男孩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暗元素占据的巢穴，暗元素非常充沛，并且欢欣鼓舞。
“结束了？”亚克斯也走到男孩床边轻声问道。
“用不着这么小声，他是昏了，不是睡了。”亚克斯毫无愧色“事情没那么容易，就是应个急。”
“亚克斯，你们这里，对使用暗元素的人怎么看？”兰森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询问一下。他不是不相信露丝所言，但是她口中亲弟弟一样的奥玛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普通孩子，而很显然，眼前床上躺着的这个可远非如此。
“分国家。”亚克斯迅速领会了兰森的意思“有些国家毫不在意，只要实力足够就能奉为上宾，有些国家有所避讳，当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那还不错。”这种太多简直开明得让兰森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受到这里魔法水平的限制，黑暗系法师或许还没有人创造过降下一个诅咒或者一场瘟疫一次性毁灭一个国家的记录来。
“他是暗法师？”
“不。”
为了免费第二遍口舌，兰森走向房门。刚一拉开门，就见八只眼睛一瞬间直勾勾瞪过来，兰森觉得此时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裂开了。
兰森刚侧开身子，伊诺尔一个箭步从他身边闯过，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兰森却连他带起的气流都察觉不到。伊诺尔冲到床边，看到安睡着的男孩，脸上焦虑的神色安定下来，眼里带着温柔，轻手轻脚的给男孩盖上被子。
“这孩子确实是个神眷者。光暗双系天赋，元素浓度非常高，是个天生的法师料子”没有等人询问，兰森识趣的开口“光暗双系的天赋相当罕见。由于光和暗相互对立，所以在他幼年时期会彼此争夺身体的使用权。这就是你们看见的每一次发病了。”
“按理说每一个神眷者都应该可以自由的使用元素，但是奥玛不能，这是你们始终不认为他是神眷者的主要原因。但实际上，这是因为他身体里的元素循环不完整。”兰森尽量组织者语言“他生来就是光暗双系，身体里本来就应该由两种元素相依相生。但是由于他自己太过年幼，又没经过训练，所以每次元素争夺都不能达成一个平衡，总是一种元素彻底压倒另一种，迫使另一种彻底蛰伏，直到其力量可以再一次进行角逐。”
“但是得胜的元素也并没有得到好处。就好像走在一个回环往复、永无尽头的楼梯上，同样被困住而不能发挥本来应该有的作用。”兰森眨眨眼，感受着一室沉寂“我说完了，你们听懂了吗？”
“……非常，新颖的理论。”班森皱起眉。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就是这种光暗双系的天赋。”兰森叹了口气。在他的大陆，绝大多数人都可以任意召唤所有属性的元素，而他这个老朋友就是个特例“他偶然谈起过他年幼时的情况，和伊诺尔之前描述的非常相似。所以我才有所猜测。”
“我进一步确定是因为你们说的有时好用有时失效的魔药。这种药其实就是起到了一个辅助作用，辅助光元素战胜暗元素。其实和我今天的做法差不多，治标不治本，只能缩短争夺的时间，是花栗鼠少受些痛苦。有时候好用，是因为光元素足够争气。有时候失效，是因为暗元素蛰伏的时间太长，反而被激起了厉害。现在有我在，那药可以停了。但是想要彻底改善，只能靠他自己。”
“你那个朋友呢？”伊诺尔问道“你能不能联系到他？”
“死了。”兰森干脆的回答，微低下头，右手持法杖敲击左手手心，声音平淡无波“他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总有一些事，非要发生。”
“我很遗憾。”伊诺尔顿了一下，轻声道。
兰森摇摇头：“谁还没个少年阴影。”
他面向众人：“他现在虽然稳定下来了，但还是要难受上一段时间的。明天还是不要启程了吧。已经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太过，该休息就休息吧。”
“也好”班森甚至主动替他拉开门“感谢的话，我们明天再好好说。”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一个光暗双系的法师。”兰森少有低眉垂目的时候“非常美丽的天赋。”
他走之前到底回过头往床上看了一眼，被宽大的被子覆盖，男孩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圆球形的凸起。
亚克斯跟着兰森回到房间，他看着法师淡淡说了句“反正明天不走了，别整理了”就自顾自躺在了床上。于是他也默默熄了烛火。
黑暗中，亚克斯听着耳畔法师辗转反侧的声音。面向法师，侧身而卧，几度微启唇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花栗鼠一点儿也不像。”但是兰森翻腾了一会儿，先开了口。
“天赋相同，却不一定性格相似。”亚克斯轻声接道。
“多亏不相似。小花栗鼠又乖又可爱，那家伙从小就是个人厌狗嫌的性格。”兰森的嗓音向来好听，夜色的掩盖下轻飘飘的，像是近在眼前却抓不住的浮木。
“您从小就认识他？”亚克斯闭上眼，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水中。
“我们师从同一位法师，他是我的学长。”兰森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刚刚我其实有想过，要是这里的人们过于惧怕身带黑暗法系的人，我就把小花栗鼠带走，带在身边。”
“其实一起旅行的时间再长一些，只要您愿意，好好和班森他们商量，让奥玛做您的学生只怕并不难。他需要您。”亚克斯理智的分析。去法师学院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就算是去了，那里的老师说不定还没有兰森了解这种特殊的天赋。
“我拒绝。”兰森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安静了一小会，又道“我不想。”
说着兰森翻了个身，不再讲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