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封魂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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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斜靠着菩提树主干的温亭候，手里不自觉地转着血色长笛，他眉头微微皱着，隐藏在淡青色眼皮底下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
两个时辰之前，沈炼当着玉面佛的面，提出了令温亭候很是进退两难的要求——他要趁谢山姿不在，以温亭候的名义拜访九尾狐苏故。
之所以要借温亭候的名号，是因为沈炼如果独自前往菩提树，别说见苏故，恐怕连菩提树的主干都靠近不了。这点沈炼想必同样清楚，所以他才会把主意打到了温亭候头上。
偏偏温亭候昨晚接连落了两个把柄在沈炼手里，是以面对沈炼近似挑衅的威胁时，他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吃了这个暗亏。
于是，在引路的狐修退下之后，温亭候眼睁睁地看着沈炼，从自己袖子里窜出来，先是从容不迫地穿上了黑色道袍，接着动作不甚流畅地将长发束成了高山髻，最后无师自通地将藤黄竖瞳变成了黑色瞳仁。
这个时候，唇梢略略提起眉眼带笑的沈炼，看起来已经和温亭候曾在谢山姿笔下见过的谢朓，一模一样了。
“你在外面等我。”约莫是察觉到温亭候的视线，沈炼侧过头，笑着对温亭候道。他说这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话里的不容拒绝却半分没少。
面对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沈炼，温亭候没说什么，仅仅是不做声地出门寻了个僻静角落待着，顺便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住了。
眼下，沈炼与苏故交谈已近半个时辰了。
屋子里头布了隔音法阵，温亭候无法得知沈炼和苏故谈了些什么，他只是翻来覆去地转着笛子，等着沈炼从屋内出来。
耳边传来木门开合的吱呀声，温亭候抬起眼皮，看见站在门口的沈炼扭头冲里头的苏故说了句话。
“大概不是什么好话。”看着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沈炼，温亭候猜测地想。
兜袖接住变回原形的小银龙，温亭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炼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撤。”
察觉到不对的温亭候带着沈炼快速离开了，与此同时，留在屋内的苏故独坐许久，才斜斜挑起了嫣红薄唇。
“沈炼。”苏故轻声念了遍沈炼的名字，她捡起先前被随手丢到角落里的鎏金长烟斗，凑到嘴边深深吸了口。
说起来，沈炼假扮谢朓已经到了毫无破绽的地步，如果沈炼没有做那个多此一举的动作，苏故本来是发现不了端倪的。她与谢朓相识数千年，无论中途分别过多少次，恪守男女之防的谢朓从来没有主动回搂过她，更别提伸手环住她的肩膀。
罂粟被撮燃的细微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感受着罂粟花带来的愉悦感，苏故晃了晃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缓缓眯起了眼睛。
方才，沈炼在套苏故话的时候，苏故也在试探沈炼。她想知道沈炼是不是有谢朓死前的记忆，想确定重生回来的沈炼是不是和谢朓性格相似，所以沈炼问了，她便装作毫无所觉地答了。
只是可惜，苏故得到的答案和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倒是应了造化弄人这句话。”半晌，苏故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她看出沈炼的行事风格和谢朓截然不同，也明白一旦沈炼知晓她当年所为，势必杀她无疑。
与谢朓光明磊落的足智多谋不同，沈炼是心机深沉的诡计多端，他这样的性格，将来只要抓住机会，毫无疑问会将所有曾经参与过九曲灭神阵之事的人屠杀殆尽。
“可是谢朓哥哥，我的狐子狐孙还在金鹏鸟手里，我现在还不能死啊。”慢慢吐出口轻烟，眼神迷离的苏故微微笑了起来，“左右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如再死一次吧。念在你当年那么疼我的份上，妹妹这回就不让你受那么大的罪了。”
婉转娇媚的笑声在空荡荡着屋子里回荡着，过了许久，才渐渐低不可闻起来。
“童子。”苏故淡淡喊了声，她边用形状姣好的手指抚摸着烟斗上的雕纹，边漫不经心地对从屏风里浮出来的秋香色人影道：“你去一趟无尘岛，找到容闲那个老家伙，跟他说谢朓重生回来了。”
秋香色人影站在原地迟疑许久，才低声领了命，正要离去之际，又听苏故继续道：“顺便告诉他，谢朓死前，曾在封魂山秘境的疾风鸟那里，放了份东西。”
苏故已经打定主意要再次弄死沈炼，另外一边，谢山姿还在万魔渊魔君殿内。
谢山姿施法将岑致魂魄钉在了他体内不久，岑致便醒了过来，这会儿正听饕餮讲述事情始末。
听完死而复生的来龙去脉，恢复前世记忆的岑致弯下腰，朝隐在黑暗中的谢山姿恭敬行了个大礼：“多谢魔君。”
“与其谢我，不如谢你身边的饕餮。”谢山姿一动不动地受了，他心里头惦记着沈炼，没功夫与岑致多客套寒暄，随口敷衍了句，便要下逐客令。
“魔君且慢，岑致有事相求。”发觉谢山姿语气不耐，岑致上前半步，再次弓腰行礼道，“饕餮昔日擒来我落霞宗两位不成器的弟子，眼下我死而复生，但仍有几事不明，想亲口询问他们二人，还望魔君能行个方便。”
岑致口中说的两个弟子，指的是方明观与元鸣山。当日饕餮带着岑致的尸体和方元两人进了万魔渊，其后不久，岑致尸体由谢山姿安置在了血池之中，方元两人却是被毒魔九太保要去试药了。
既然人是饕餮带来的，岑致想再要回去也算情理之中。
“何又。”招来自听闻岑致是落霞宗开山祖师后就开始神情恍惚的何又，谢山姿吩咐道：“你去太保殿里把人带过来。”
“属下遵令。”何又下意识应道，他看着眼睛被黑布裹住的岑致，慢慢幻化成轻烟，消失在了原地。
没多久，何又就带着方明观与元鸣山两人回来了。
说是人，摊在地上的两团东西其实已经没有人样了。毒太保新炼制出来的毒药可以直接作用在人魂魄上，为了试出毒药效果，他先后活生生地抓出了方明观与元鸣山的生魂。故而跟在何又身后进来的，其实是两团残缺不全的生魂。
岑致眼睛被六不孤挖走，黑布之下的两只空荡荡可怖窟窿，显然无法看见方明观与元鸣山两人模样，可是他眼瞎了，心却并不瞎。
“方师弟，”岑致转向从进门时起就没发出过半点声音的方明观，“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何会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片刻前见到何又还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般的方明观，这会儿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岑致，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勉强发出声音来：“岑、岑师兄，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死了，可惜余念未消，便又回来了。”岑致扬唇笑了下，他见方明山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遂继续道：“元师弟想杀我，是因为我不小心撞见了他调戏九尾狐苏故，知道他灵台被毁的真正的原因，所以他要杀我灭口。可是你呢？”
“方师弟，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岑致的声音不大，在异常宽广的魔君殿内，甚至显得有些过于轻了。然而这句轻声的话落在方明观耳里，像是把巨大无比的铁锤，瞬间将他原本的认知砸得粉碎。
望着俨然还是以前清风朗月模样的岑致，方明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毒药弄得满是血泡的生魂，忽然仰头哈哈笑了两声
“岑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想杀你吗？”方明观擦了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歇斯底里又神似癫狂道，“因为当初我在凌霜君布下的迷障里，看见你和元鸣山苟合！”
“哈哈想我方明观自许情深，对他元鸣山言听计从。他说灵台被毁是因为得罪了脾气古怪的大能，我便信以为真，从不曾怀疑过，甚至为此跑去师傅跟前跪了整整两日两夜，想请师父答应将我的灵台换给他，结果却逼得师父为此丢了命！”
“我为他众叛亲离，嫉妒得错杀同门师妹，到头来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而已，得罪大能修士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个哈字还没出口，方明观整个生魂，突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炸开了。
方明观自爆了。
星星点点的白色魂魄在血红色的魔君殿内，显得格外醒目。感受着属于方明观的魂魄逐渐远去，岑致沉默许久，对谢山姿道：“叨扰魔君多日，岑致实在过意不去，现今心愿已了，这便告辞了。”
“岑师弟，岑师弟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救我！救我！”至始至终都没发出过声音的元鸣山，像是陡然回过神，猛地大叫起来。
岑致停下脚步，笑着回头道：“元师兄不说话，我倒险些忘了。”
闻言，以为求救有门的元鸣山，当即膝行数步，只是还未行到岑致跟前，就听见他接着道：“太保殿是个不错的住所，想必元师兄会喜欢。”
元鸣山彻底愣住了，他呆呆跪着，像是不明白岑致话里意思。反倒是默然静立在旁边的何又，见岑致走得毫不迟疑，忍不住欲言又止地唤了声：“祖师爷……”
“落霞宗的祖师爷早就死了。”背对着何又，岑致头也不回道。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封魂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