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九太保［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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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山姿与温亭候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不远处躬着腰的蓝衫修士却听得满头冷汗，几乎到战战兢兢的地步了。若不是他见旁边坐着穿镜非台袈.裟的玉面佛，恐怕就要骇得落荒而逃了。
先前吹笛子带来的好心情被谢山姿败得干干净净，温亭候气得好悬没彻底背过气去。他十分兴致索然地一摆手，表示拌嘴到此结束，坚决不会再给啃地瓜的沈炼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你们这群人如此狼狈，”随手给火堆里添了根干木条，闭嘴不到半刻的温亭候，冲着蓝衫修士的方向，再次重新打开了话匣子，“怎么，是遇上仇家了？”
听见这话，低垂着脑袋的蓝衫修士，心思立马活络起来。他这回为了穷奇，掏出了所有家当，才凑齐了一干人马。结果身后这群修士全是乌合之众，穷奇的毛都没摸着，就已经负了伤。
眼珠子骨碌转了转，打着讨好念头的蓝衫修士，到底没敢隐瞒，老实道：“回前辈，晚辈此行困顿，皆是由于遇到了上古凶兽穷奇的缘故。”
闻言，温亭候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正给沈炼擦嘴的谢山姿。察觉到温亭候的目光，谢山姿撩起眼皮，面色坦然地回视过来。
只需一个眼神，温亭候便已然明白此事与谢山姿脱不了干系了。他收回视线，边用血色长笛敲打着掌心，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道：“穷奇什么时候现世了？我们几个孤陋寡闻，竟然未曾听到半点风声。”
“前辈有所不知，那上古凶兽穷奇乃是两日前，突然出现在离此地不远的凤鸣山脚下。”蓝衫修士微微抬起头，小心觑了眼温亭候的神色，“前辈若是对穷奇有意的话，怕是要快些动身才行。”
“这又是何意？”停下敲打掌心的动作，温亭候问道。
“这……”蓝衫修士露出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得不肯说话。
温亭候啧了声，扭头冲谢山姿道：“老谢，你身上有没有灵石？”
“没有。”谢山姿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温亭候的美好幻想，他素来不带诸如此类的琐碎物，以往都是由方童子随身保管着，眼下方童子伤重不醒，自然是不会有的。
想起沈炼储物戒里似乎有不少灵石，谢山姿低下头，试探地询问道：“你给他几枚？”
“不行，”沈炼如临大敌地捂紧了自己爪间的储物戒，振振有词道：“我的灵石是要留着买地瓜的！”
温亭候：“……”
温亭候颇为无可奈何地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地商量道：“买地瓜要不了那么多，你给我两枚就行了。”
“不。”沈炼丝毫不为所动，再次残忍无情地拒绝了温亭候。
温亭候还想继续据理力争，然而沈炼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把头一扭，沈炼整条龙都埋进了谢山姿怀里。
“温道友，贫僧这里尚有几块灵石，如若不嫌弃，还请收下。”一旁的玉面佛看着火堆对面，接连吃瘪的旱魃，忽然出声道。
说着，玉面佛伸出手，递来三枚中品灵石。
摊开的颀长掌心，在火光映照下有着惊心动魄的白皙之感。温亭候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冲站立不动的蓝衫修士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拿着。”
“是是是，谢前辈赏赐。”蓝衫修士忙不迭点头，上前两步，正要拿起玉面佛手中灵石时，无意间瞥见玉面佛的脸色，伸到半空中的右手当即尴尬地停住了。
见蓝衫修士久久不动，温亭候有些奇怪地投去了目光，刚好看见玉面佛垂下眼帘，面色平平如常地翻手将灵石放入蓝衫修士手里。
悄悄松了口气，蓝衫修士心有余悸地瞟了眼神情已经看不出异样的玉面佛。他揣着沉甸甸的三枚灵石，不敢多耽搁，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晚辈从凤鸣山扯出来时，听闻菩提树的妖君，和万魔渊十魔殿之首的琴魔都已在赶去的路上了。”
菩提树的现任妖君是金鹏鸟，穷奇虽是上古凶兽，勉强也能算是和妖修一家。更何况千年前，被各路修士截杀的饕餮，亦曾向前任妖君九尾狐求救过，只是还没等到援助，就先遭了埋伏。
有这个先例在，金鹏鸟掺和进穷奇之事温亭候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琴魔刘广居然同样牵涉其中。
温亭候知道，在修真界威名赫赫的十魔不全是谢山姿的人。除了殿首刘广是魔祖六不孤的闭门弟子，其中还另有两魔是第二任魔君，现今业已成仙的殷修贤门下走狗。
只不过那所谓的两魔，已经被谢山姿在过去两百年里以各种名义除掉了，是以现今的十魔殿内，仅有八殿有主。
话说回来，既然明知刘广是六不孤的人，温亭候明白，以好友的性子，如果穷奇之事的确是他故意所为，他决计不可能动用刘广去处理后续。
温亭候心里存有疑窦，偏偏现在人多口杂，并不是能推心置腹交谈的好时机。
面上不露分毫，温亭候维持着目不斜视的姿势，对蓝衫修士吩咐道：“退下吧，夜里谁要是打呼磨牙，你就给我打晕他。”
明白这是允许远远跟着的意思，蓝衫修士面上一喜，感恩戴德地谢了又谢，最后见温亭候不耐烦了，才总算倒退着回到了人群中。
少了个刻意卖弄的蓝衫修士，火堆旁重新恢复了安静。温亭候摆弄着手中长笛，看似与谢山姿没有过多交流，事实上正在传音入密给谢山姿。
“子时，十里外的河边。”温亭候简明扼要地向谢山姿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因为有修为同样不俗的玉面佛在，即便是传音入密，一旦次数过于频繁，必定会被察觉到。好比谢山姿有些东西不想沈炼知道，温亭候也有事情不想让玉面佛了解。
考虑到这点，谢山姿没有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回答，他只是在某个时刻，不经意地抬起头，视线与温亭候的隔空碰了碰。
可惜谢山姿与温亭候的动作再隐秘，都逃不过早已暗中注意许久的沈炼眼睛。
于是，到了夜深人静万物俱籁的时分，沈炼感觉到身下谢山姿忽然动了下，之后便再无动静了。他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温亭候维持着斜撑下颌的姿势，同样一动不动。
“元神出窍。”沈炼心道，他有些好笑，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不知道的，恐怕以为这两位白玉京颇有声望的大能，深夜密谋，是准备腥风血雨地大干一场，掀翻整个修真界呢。
沈炼本事无心的玩笑话，哪成想，竟然一语中的地说出了实情。
距离营地十里之外的河边，一身雪衣的谢山姿与温亭候面对面站着。
“刘广是你派过去的？”甫一落地，温亭候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疑问。
潺潺流动的水声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谢山姿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否认道：“不是。”
“我派了毒魔九太保过去接应，”谢山姿道，“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他已永远地留在半路上了。”
抬手捏了捏眉心，温亭候缓声分析道：“论单打独斗，刘广怕是杀不了九太保。如果九太保真的死了，这其中必定有六不孤插手。”
“从刘广私自踏出万魔渊开始，六不孤便已经插手了。”淡声说出了事实，谢山姿接着道：“他动作比我想象中快了些。”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六不孤。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眼下再重新派人赶过去，必然来不及了。你身边带着沈炼，肯定不能亲自出手，我倒是能脱身，偏偏实力又不行，根本不是六不孤的对手。”温亭候语气有些苦涩，他被六不孤打落彩云间，虽是遭到偷袭，但依然证明了他不如六不孤的事实。
“他身为万魔之祖，你实力不敌他，实属正常。”谢山姿宽慰道。
“至于后续怎么处理，”略略思忖片刻，谢山姿做了决定：“穷奇不要了。”
下意识地转着手中长笛，温亭候想了想，试探道：“那你和饕餮的约定……”
“老温，”谢山姿侧头看向了好友，“我总觉得，六不孤想要穷奇，不是为了杀它。”
“你的意思是，六不孤要和你宣战了？”温亭候倏地拧紧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漱石山之行后，我立即同他分道扬镳。”
“怎么，这下舍得和他分开了？”大概是心情还算不错，谢山姿竟然难得调侃了句。
温亭候笑了笑，道：“他是镜非台的人，有他自己的原则与立场。既然如此，何必将他牵涉进来，弄得彼此进退两难。”
“那你的立场呢？”谢山姿看着温亭候灰白的眼睛，轻声道：“当年我从万尸坑中把你拉出来，一直没问过你，你的立场是什么。”
温亭候摇了摇头，摆出副明知故问的神情来：“我的立场，眼下正和你的立场，围在同一个火堆旁边。”
听出温亭候的言外之意，谢山姿没说什么，他想起临出窍前，窝在怀里呼呼大睡的沈炼，唇边不由露出个极其浅淡的笑容来。
夏初的蛙鸣还没那么繁杂密集，偶尔响起一两声，都像是应景似的。温亭候看着谢山姿嘴角的笑意，再想想自己，忍不住喟叹出声。
两人无声站立了会儿，正是一切滋味尽在不言中时，温亭候突然大煞风景道：“喂我说老谢，你不会动我的立场吧？”
“要不你发个誓，就说永远不会动我的立场，否则天打雷劈……哎老谢，我还没说完你去哪里？”
雪白身影在夜色中闪现着远去，谢山姿低沉嗓音和着夜风送到了温亭候耳边：“我去看看九太保，两个时辰后回来，你——”
“你替我好好照顾谢朓。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温亭候说完，转而又自言自语地道：“看看也好，得力助手死一个可就少一个。”
抬头看了看月亮，温亭候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担心那条过于引人注目的银色小龙招来没眼色的东西，他将长笛随手往腰间一插，拢着手就朝来路去了。
只是还未走到中途，温亭候便被拦住了去路。
月亮恰在此时被树枝勾住了，银色月光照在黑色道袍青年身上，越发衬得他眉目乌黑，唇梢风流。
仿佛为剑身折过之处的锐利雪光所惊艳，温亭候脑海中谢山姿所绘的画像，逐渐与此刻面前之人重合起来。
“谢朓？！”望着树干间，收剑姿势宛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的黑袍青年，温亭候失声叫道。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九太保［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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