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群山回唱

7、第 7 章

　　山林中与冷豹战后数年，他如洞庭水鬼出没湖畔小城，与冷府若即若离又踪迹难觅，此刻现身府中，定是今日会商之事走漏风声，冷延泉思到此处，心里佩服对方功夫了得，府中戒备森严，他竟能潜伏房顶。听屋顶兵刃之声如疾风暴雨，知道冷虎今时功力不再对方之下，又见府中家丁已把天井围的水泄不通，个个张弓搭箭，料定儿子不会有事。神态也就一如平时波澜不惊，欲立即送左梦觉出府前往码头登船。
　　左梦觉是当时统军大将左良玉二子，其兄左梦庚也刚世袭平贼将军，父兄二人拥兵二十万，击败张献忠收复武昌。后见北方形势愈发危急，在他南来之际已闻闯军兵临潼关，孙传庭率明庭北方关内最后主力正在与之会战，诏书如雪落于武昌城中左府，皆是要求父亲立即提兵北上勤王。
　　左良玉出身寒苦，一生戎马倥偬才搏得如今权势，与朝中夸夸其谈八股文人大不相同，深知兵凶战危，北方已势同累卵，唯有保住武昌九省通衢之地，方可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北至豫陕，南达湘桂，在战略上立于不败之地，虽也准备北上勤王护驾，但又看重南方赋税充足，一旦北方倾覆，拥兵自重之心是昭然若揭。
　　左梦觉此番南来接交当地大族，未雨绸缪目的全然在此，但怕引起朝廷猜疑，锦衣卫注意，一路都是轻车简行，就在几日前，又闻潼关已破，孙传庭战死，BJ门户洞开，左梦觉更觉局势恶化至此，已非人力可控。
　　见冷延泉欲送其离开，暗忖此行目的已基本达到，也不愿在多事之地久留暴露行踪，听冷延泉在旁说到“请世子速速登船，我与冷豹在此掠阵，争取捉到活口，不送怠慢，多请见谅。”
　　入府时，为免众人反感，随行侍卫都隐于各处，现事变陡起，见侍卫们已把自己围在中央，左梦觉心里踏实不少，对屋顶发出轻蔑一笑“小侄刚才邀世伯前往家父军****图大业之议，还望世伯三思。”说完不再多言，双手慨然一拱，转身便就离去。
　　左梦觉身影消失在密道尽头，冷延泉才步出议事堂，来到天井。
　　见冷豹长剑出鞘，跃跃欲试，若不是兄长阻止，他早就跃上屋顶。
　　屋顶之上，两人又是以快打快，长子手中长剑如巨龙出水，剑影过处，冷光森然，激荡出浩然剑气，剑气肉眼可见，如洞庭湖中阵阵波纹，所过之处，府中卫士被逼得连连后退。见大公子手中一柄长剑舞得同长虹贯日，廊下观者欢声雷动，助战声此起彼伏。
　　如冷延泉闻声之判，屋顶潜伏者果是幽燕十八刀-------赵武成，他见对方长剑出神入化，身姿腾挪翻飞之间，剑身上下翻动，就如龙舌戏水皆奔要害而来，如被舔中，必是重残。饶是他久历战阵，见惯生死，也暗暗吃惊此人剑术虽堂皇正大与冷豹系出一门，但招招狠辣，霸道之极，唯他这种毕生杀伐不断方能感受出其中戾气。凝神迎战，不敢大意，手中长柄弯刀舞得就似关外呼啸北风，刀芒过处，屋顶瓦片皆发出碎裂之声，双方以快打快，已狠斗狠，以刚对刚，一个剑法肃然旁人瞧去正气凛然，一个刀法刚猛似罗刹厉神。两人翻转腾挪，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转眼就是百招，赵武成打得过瘾，一路刀法猛劈猛砍，嘴里兀自大喊“快点、快点！”
　　此处打得天翻地覆，但冷家府大，此处又是议密事偏院，戒备森严，冷延泉凝神细听，其他各院平静如常，料定无事，见赵武成弯刀在手，虽攻势如同疾风暴雨，但周遭武士环伺，羽箭直指并不介意，虽被发现，似乎并不急于突围而去。
　　冷延泉似觉不妥，突然醒悟，大喊一声：“冷豹，快带人去山上古庙。”
　　话声落处，冷豹带着一彪马队疾风般向着古庙风驰电掣而去。
　　不多片刻，古庙方向飞起一朵烟花，虽是傍晚，烟花绚丽清晰可辨，冷延泉一见急火攻心，大喊一声，“众人听令，务必留下这位贵客，”话语刚落，顺势从身旁卫士肩头抽出一把短刀，向屋顶揉身而上。
　　冷虎突感一阵劲风扑面，连退几步，见父亲已接替自己与来者战成一团。
　　同使单刀，赵武成刀路刚中带妖，冷延泉磅礴大气，似卷起百米巨浪，向着他就压顶而来，赵武成顿感一阵气紧，对方话语这时传入耳里“冷府上下对阁下可有得罪？”
　　“没有”
　　“阁下在小城流连多年，冷府可对阁下有丝毫不便？”
　　“没有！”
　　“阁下欲绑我幼女，伤我子嗣，冷府可曾寻仇。”
　　“没有！”
　　一问一答，双方手中之刀并未停歇。
　　终于，冷延泉大喝一声，既然都是没有，“冷府得罪，今天誓要把阁下留下问个究竟。”说完，身形似乎长了一圈，如苍龙出海，向赵武成扑了下去。
　　赵武成终难敌手，眼看就要束手就擒，突然顺势一滚，口里打出一个呼哨，与此同时，冷府各处一连串火箭射出，似要烧掉这百年大宅，呼吸之间，冷府上下已乱成一片，冷延泉稍一分神，赵武成已借机串出一仗之远，拱手说到“冷先生不必强留，在下多有得罪不为自己，我们肯定还会相见。”又把视线跃过冷延泉看着身后，“大公子好剑法，有此心有此剑，想来大公子心田也如剑法堂皇方正。”不知是赞颂还是讥讽，说完如同“嘿嘿”笑了两声，人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冷延泉喝住冷虎不要再追，火势渐减，没再扩散，这才见豹率着马队折返。
　　不出冷延泉所料，“父亲，据老方丈讲，我们安排在山上的暗哨、警卫都被放倒，释缘被掳去了。”冷豹急急禀到。
　　冷延泉沉默不语，暗道好一招声东击西，一石二鸟，既探听到所商之事，又误导让人相信他们目标在左梦觉，其实却在释缘。如若平时，古庙和冷府复为犄角，要想突入抢走释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平时释缘下山，都是冷豹率人偷偷尾随。
　　想到这里，扭头向儿子问到“山上庙中，伤亡如何？”
　　“确实奇怪，来者是一小队人马，出其不意将守卫击昏，但没夺其性命。”冷豹如实说到。
　　冷延泉又是好一阵捻须沉思，“释缘短期之内，无性命之忧。”
　　见两儿子面带不解，“赵武成背后之人定是刘公公，他夺释缘，却不伤人命，显然还有后着。”冷延泉随后解释。
　　数月之后冷府收到信函，信中大义是刘公公力邀到杭州城中共商大计，冷延泉一番踌躇，明白释缘安危在一念之间，不得已只好就范，遂命冷虎坐镇府中，又拗不过女儿与寺院方丈执意同去，由冷豹率精锐卫士一路护送向杭州城中匆匆进发。
　　江南正是烟雨之时，为避路途泥泞，一行人顺江而下，又值李自成定鼎BJ南方如临大敌，江面兵船随时宵禁抓捕大顺军细作，耗去众人不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