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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Forev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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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考场里。
这个位置靠近窗边,北方深冬的朔风从窗缝里挣进来,绞着墙沿下的暖气冷热升腾,搅得人不得安生。
我知道我的状态并不好。头还是隐隐约约在疼,好似有一根透明渔线将那些血肉组织都揪缠成□□西起,深勒进去又沁出血来。
季朗坐在我右手边,隔着一个桌位的距离。
余光里他似乎无意有意地向我这里看,但当我侧过脸去看他的时候,只能望见一个挺拔的侧影。他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以我的视力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你没事吧?”
我听见有少年的话音从我右侧传过来,食指按揉在太阳穴上定住不动了。
季朗说完这句话又重新低下头去写写画画,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什么?”我不确定地说,“还行吧,不是什么大事。”
我的嘴唇干裂发硬,大概是唇色太过于苍白了,也许会显得格外没有精神气。
这场病说巧不巧正好赶在考试前夕。昨天我还待在输液室发烧到有些神志不清,今天还得上考场。
我知道是考不出什么好成绩了,但机会摆在那里,不管怎样,还是要去试一试的。
早上我甚至为了这个险些和傅长端吵起来。
照例是他叫我起的床,甚至在家里熬了大米粥。包子是三全的,素馅小个儿。
“医生说你最近要口味清淡,”他为我盛了一碗粥,淡淡道,“待会儿我带你去打点滴。”
我摇摇头:“我要去考试。”
他道:“不行。你得跟我去医院。”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辩论会上阐释一个推理明晰的事实。
我道:“我考完试再去。”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了,隔着餐桌直望着我。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道:“怎么又闹脾气?”
我道:“不是。我只是想去考试。”
我把粥的最后一口咽下喉咙,说:“我不能栽在我自己身上。”
桌边突然有一声响动,是纸杯底沿和桌面磕在一起的声音。
我从桌边重新坐直,目光又投到刚刚落座的季朗身上。
他解释似的道:“喝点热水会感觉好一点。”
我低声道:“谢谢。”
季朗显然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明显不同。他没有以前那么张扬放肆了,举止神态比以前看起来成熟很多。
大概是经历了什么。
我没再投多余的心思到别处,监考老师在宣读完考试纪律以后,卷子按次第发放,教室内全是纸笔的沙沙作响。
在当前的教育体制下,每个人都在竞争的漩涡中不停挣扎,拼命地抓到一切有用或无用的资源,为自己上岸加砖添码。
我走出考场的时候,天仍然有前几日的阴。地上四散的小洼存留着隔夜的沉了泥沙的积水,整个城市潮乎乎的。
不知他在做什么。我想。
“……傅宁峻!傅宁峻!”
学校门口稀疏的人流中,我转过头去。
季朗背着他的书包快步向我走来,神情很是着急似的。
我伫在门口等他在我面前站定,他却又抿紧了嘴唇,一边伸过过手来,虎口扣住了我的腕骨。
我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松开,问:“有事吗?”
他沉默了良久,说:“那天我和你……我没有想到。”
我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混沌一片还扯着烧后的隐痛:“是我太冲动了。对不住。”
他几乎是慌乱地摇了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我认真地看他,那几个字在他唇缝里翕动了很久。
“我是说……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他抬起头来半是乞求地看着我:“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很听话的。”
我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走时并没来得及看他脸上的表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我再清楚不过了。
回到傅长端的住处,我将东西收拾齐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带走痕迹实在太容易了。
背着双肩包推门出去的时候,傅长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抽烟。
他手指间有缭绕的缥白雾气,眷恋不舍地绕着他的手指,又轻飘飘地散了开去。
我一直走到玄关门口,才转头向他说:“我走了。”
他从来不抽烟的。但是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两指夹着正燃着的烟,还剩下很长一截。
他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说:“没有留下来的。”
他低着头,目光凝在烟卷的燃面上停了很久:“我送你吧。”
我摇摇头:“不用。以后也该一个人走了。”
他说:“好。再见。”
我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