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38、悲

　　梅雨时没有理会他，“怎么？不服气吗！？”平王狠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头抬起来想让他看着自己，却发现梅雨时紧闭着眼睛和嘴巴，脸色已经不是病态的苍白而变成了蜡黄，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喂！你怎么了？”平王心一抽，很痛，而且莫名地紧张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心疼和紧张什么，赶紧将他翻转过来，发现他的腹部残破的衣衫上有一片殷红，撕开那些残破不堪的布料一看，才看见他的腹部用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现在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近一半。脑子轰的一声，平王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头发一边大喊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平王背着手转过身来用一种保持着他王爷威严的嗓音问道。
　　“王爷，我们接一步说话吧。”王府的大夫有点难为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平王咳嗽了一声，众仆赶紧会意地退下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平王继续冷冷地说，大夫这才畏畏缩缩地说：“禀告王爷，病人的脉象很虚弱，好像是刚刚生产不久，可是又是个男子之身，这个……”平王啪地拍了下桌子怒道：“本王没问你这个！你快说他的腹部到底怎么回事？”大夫惊得连忙跪下答道：“王爷恕罪，小的多嘴了，他的腹部是被人剖开又缝合的，而且那里的皮肤有还没有完全收回的细微褶皱，好像是被人实行了剖腹产子的手术。”
　　“什么？那可是被禁止的妖医做法。”平王吃了一惊道，不过再想想也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像女人一样分娩，唯一的方法也只有剖开肚子了，心底忽然涌起一丝钦佩，他叹了口气吩咐道：“不准宣扬出去这件事，否则……”平王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同时瞪了他一眼，大夫赶紧磕头称是，“还有，给我好好照顾他，来人！”平王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对着闻声进来的家仆说：“给我严加看管，不准他踏出这里一步！”
　　“是！”众仆答道，平王这才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梅雨时，走了出去。
　　梅雨时忽然从朝鲜行馆消失了，到了半夜也不见踪影，孔筠已经快要疯了，派出去找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文英给他倒了杯水想劝他冷静一点，可是看见他一脸生气的样子，终于还是默默放下了茶杯转身想走，没想到孔筠一手把那杯水扫到了地上，文英吃惊地站住了。
　　“你是不是平王的人？”孔筠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冷冷的语气对她说。
　　“您在说什么？”文英转过身来惊讶地问道。
　　“如果不是他走了你怎么不向我通报？”孔筠厉声问道。
　　“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我连平王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就是他的人了？梅大人不见了您很着急，我知道，可是我也着急啊？”文英可受不了这种冤枉，“如果是因为孩子被首御医大人的儿子带走了而怨恨我的话，您就怨恨吧，这本就是我的错，可是我不是什么平王的什么人，请您……”文英忽然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孔筠一看文英都哭起来了，顿时也慌了神，赶紧站起来道歉。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梅雨时救治和悉心照料，再怎么也不能怀疑她啊！？孔筠见她已经趴在桌子上抽泣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见地上摔碎的茶杯碎片一片狼藉，便干脆蹲下将它们捡起来。
　　“启禀大人！”有人回报了，一闪神右手拇指便被瓷碎片扎了一下，文英连忙停止哭泣走过去要查看他的伤势，可是孔筠已经顾不上了，连说不用，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赶紧问道：“他在哪里？”“这个……”来人看了看文英，文英很识趣地说了声下去拿药箱便退下了。“启禀大人，据望月搂附近的线报说，今天傍晚看见梅大人和平王府的李泽上了一辆马车，估计是到平王府去了！”来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并看了看孔筠，想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孔筠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只说了声：“下去吧。”
　　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可以自己闯到平王府去了呢？不是去送死吗？孔筠只觉得如落冰窟，连文英来到自己面前给他包扎都不知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梅大人还是没消息吗？”文英看见他那个样子觉得很可怕，忍不住问道。
　　孔筠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她说：“对不起，刚刚我太鲁莽了，如果连你一个朝鲜人都是他的人，那这个混蛋也太可怕了，不过，既然你还没有这么可怕，我孔筠今天就要会会你！”
　　梅雨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也是黑的，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上等绸子做的，但是他还记得这里是哪里，也马上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便费力地支起身来要下床，腹部还是那么和他过不去地疼了起来。“真是讨厌！每次都是你！”梅雨时甚至有点怨恨起这道伤口了，不过怨恨也没有用，梅雨时到底还是没能把脚从被子里挪出来，因为已经有人开门进来了。
　　“大人醒了。”是一个丫鬟，只见她走过去点亮了放在桌上和其他各处的灯，房间马上亮堂起来。这个丫鬟将水捧到床前摆好的凳子上，笑了笑扶他坐稳了才说：“王爷要我们好好照料您，您先净净脸吧。”梅雨时已经认出来了，她便是那个跑来向平王禀报那个孩子的事情的婢女，所以她刚把手上的毛巾伸出来梅雨时就抓住她的手腕，毛巾掉到盆里。
　　“孩子在哪里？我的孩子在哪里？”梅雨时紧张地瞪大眼睛问道。
　　“您放手，松手啊！”那个丫鬟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梅雨时根本就抓不稳什么东西的手，惊恐地退后了一步，“王爷吩咐了，我们谁都不能告诉您小王爷在哪里，也不能带您去。”她看着这个美得有些可怕的男子定了定神才说，其实她也不明白，这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老是把王爷像心肝一样抱在怀里的小王爷叫成自己的孩子？想起他今天抱着王爷的腿哭的样子，好瘆人，难道是疯子？
　　“那他……小王爷他……”梅雨时没有理会她诧异的眼光，只是问，“他长什么样子？”那个丫鬟这才松了口气，还怕他又问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呢，便回答道：“我们家小王爷啊，他长得可好看了！小脸蛋粉嫩粉嫩的，小下巴尖尖的，小嘴也红红的像个小樱桃那么可爱，小鼻子挺挺的，奶娘说了长大了鼻子一定很挺，还有那小眼睛细长细长的，笑起来就弯弯的也很好看，不过现在太小看不出来单双，就是哭闹了一点……”
　　“他为什么哭闹啊？”丫鬟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的梅雨时听到最后那句赶紧打断她问道。“小孩子都喜欢哭闹的啊，我们家小王爷也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才哭，不大肯睡觉，白天都很乖的，不过就是今天有点奇怪，忽然哭个不停，到天黑了才勉强停了下来……”丫鬟正觉得这个人怎么越问越奇怪了，就算是男人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却被梅雨时又一次打断。
　　“我是问你他为什么哭？是不是哭得很难过吗？”梅雨时焦急地看着她问道，几乎哭了出来。那个丫鬟看见他这个表情不禁吃了一惊，真的把小王爷当自己儿子了？看来真是个疯子，不知道王爷怎么会认识这种疯子。觉得被他看得心慌，她不禁伸过手去要将盆端起退出房去，不想梅雨时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几乎哭喊起来地问道：“我问你他为什么哭！？他为什么哭!?为什么哭啊！？”
　　“啊！”丫鬟发现刚刚明明很容易挣脱的手，现在变成了两个铁爪，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而他还在发狂地叫喊着那个几乎白痴的问题。“是在找他的亲娘嘛！奶娘说小孩子哭闹不止就是在喊自己娘亲的意思……哎呀！”她吓得几乎也哭喊起来，盆里的水溅出来洒了一地，连她的鞋子都湿了。外边的人闻声冲进来的时候，丫鬟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了，盆摔了，水也洒了她一身，因为梅雨时的双手已经收回捂在了自己的脸上，开始是默默流泪，马上变成了抽泣，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那个丫鬟被扶起来也半天没回过神来，良久他们才面面相觑地走了出去，留下梅雨时一个人倒在床上拼命地捶着床，歇斯底里地哭。
　　孩子，真的是你，我的孩子啊，你真的知道我来了吗？可是我好没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啊！梅雨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会儿被一刀一刀地在割着，一会儿又被烈火炙烤着，再下一个瞬间又被万箭狠狠地穿过，疼得怎么揪胸口的衣服，怎么捶胸口都没有用，最后哭到没有力气的时候忽然趴在床沿吐了起来，还一边吐一边哭。外边的人这才发觉哭得不祥了，赶紧去叫王府的大夫，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止住吐是一个劲地哭，连平王都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