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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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要像以往一样放下饭菜就走，却被梅雨时拉住。
“少爷呢？少爷回来了吗？”梅雨时脸色苍白，原本清澈冰凉又带些温润的眼睛如今已经干涩得像两口干枯的泉眼，无神地看着来人，来人不忍心地甩开他的手说：“没有。”
“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他答应了我的，说了入梅之前会回来的，我去找他。”梅雨时想冲出门外，却被门外守着的人一左一右地拉了回来。“放开我！放开我！我知道你们在骗我！他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他早就回来了！孔筠！快来救我！救命啊！救救我啊！孔筠！孔筠！”梅雨时凄厉的声音很快被关在了黑暗的小屋，继而被北苑深深的庭院中浓密的树林吞没，最后被一阵风吹散成千千万万块碎片。
风吹过了孔筠手里的琵琶，让孔筠感觉到一阵寒冷，不禁将琵琶抱紧在怀里，继续轻轻地抚摸它背后的痕迹。
“少爷，您在这里已经坐了八个时辰了……少爷……”四儿担心地喊着主人。四儿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下给主子准备洗脸水。昨日刚刚从扬州返回的孔筠像木偶一样继续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出来！”孔筠冷冷地喝道。
“少爷……”李管家躲躲闪闪地走了进来。
“去告诉老爷，我绝对不相信那种鬼话！”孔筠继续冷冷地说。
“老爷请少爷到留青精舍……说……谈一下梅少爷的事……”李管家结结巴巴地说。
“还有什么好说？无非编些话来糊弄我罢了，除非我见到他的尸体，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孔筠咬牙切齿地厉声道，刚刚说完就一头载倒在地上。
“少爷！”四儿将水扔在地上冲过来扶起他，李管家赶紧叫人去了。
南苑的人忙乱起来，连忙将事情禀告东苑和西苑。
“老爷，筠儿这次真的是伤透心了。”孔筠病倒的消息传到孔夫人耳里，她觉得再也坐不住了。孔筠的生母因为难产而死，所以孔筠刚刚六个月大时她就嫁进了孔家，虽然是孔筠的继母，可是楚云郡主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视如己出。不仅如此，她一直都没要自己的孩子，说不想让孔筠受委屈，这让孔筠也像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她。现在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一直深居西苑的孔夫人怎能坐得住。
看着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的孔丰，楚云郡主越说越激动：“早我就知道你留下那个孩子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我也不想管，但是筠儿的事我不能不管！他是孔家唯一的血脉，他不能出事。”
“够了！你下去！”孔丰被烦得再也忍不住。
“你们怎么争怎么斗都好，我已经认了，反正也到了这个地步，算我替筠儿求求你们就放过那个孩子吧。”楚云郡主不肯罢休，她知道已经不得不触及关键的人物了，不然自己再说上一个时辰孔丰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住嘴！男人的事情女人插什么嘴！？”孔丰终于吼了起来，如果不是碍着她的身份，真是想将她直接推出去，“来人！送夫人回去！”
“你！?”孔夫人站起来怒不可遏，“不可理喻！哼！”站起来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门外，孔夫人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恨恨地说：“我说，你们‘男人’的事情干嘛老是要拿‘女人孩子’来作法，能想点上得了台的法子吗？”
“你！？”孔丰气得转过身去刚想训斥，孔夫人已经快步走远了，孔丰只能把气撒在桌子上的茶杯上，扬手将手边的茶杯砸在地上便负气地坐到了椅子上。“珠儿，你一定要帮我，让筠儿忘了那个戏子，还有一步，就差一步了！”孔丰喃喃自语。
楚云郡主这时正赶往南苑，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根本没有她，如果不是孔筠，她哪里能坐稳孔家女主人的位置，现在的孔家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孔筠是孔丰和原配张绣珠的第二个孩子，听上了年纪的孔府的下人说，她和自己一样，十六岁就嫁给孔丰，陪着他寒窗十年，等到他终于功成名就，却因为难产而死，可以说福祉很浅，可是孔丰对她的一往情深，楚云郡主怎么会感受不到。新婚的第二天孔丰就叫她搬到西苑住，再不准她待在东苑，她知道那里的位置是留给张绣珠的，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只能把泪水咽到肚子里。也曾打算快快要个孩子，像那些争宠的女人一样巩固自己的位置，可是孔丰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渐渐地她也明白了，只有张绣珠的血脉才会得到孔丰的宠爱，就算自己勉强生出一儿半女，在他眼里，也只能算是和她一样多余的人，也罢也罢，与其生个孩子出来和自己一起受委屈不如自己全承担下来，而且和一个死去的人争宠不是很可笑吗？
在别人看来这么做很傻，可是事实证明，楚云郡主做的选择并不傻。那时她已经知道，要巩固位置只能从张绣珠的孩子下手，于是她利用自己皇族的身份强行对夫君提出要求，把刚刚半岁的孔筠交给她抚养，因为那时候已经孔家的大小姐已经十岁了，住在北苑，要收拢一个已经十岁的女孩子的心对年轻的继母来说太难，而一个人事未知的婴儿就简单多了。
孔筠在西苑一直到十岁才搬到南苑，这时他的姐姐已经入宫为妃整整四年了，终于登上了后位，孔丰的地位变得更炙手可热。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经营，楚云郡主知道，自己的哥哥和丈夫是非得将当今的圣上，就是她同族的三哥赶下来不可。那就让他们闹去吧，楚云郡主才不会插手，她明白，政治斗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在这个漩涡中活命的唯一方法就是不闻不问，照顾好继子，抓住丈夫的心稳定位置。现在那个能够保证自己位置稳定的基石出了事，她怎么坐得住？加上好歹也养育了他近二十年，人非草木，孔筠在她心里早已经被当成在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这么想着，孔夫人加紧脚步，走进孔筠房里。摆摆手吩咐下人们都下去，孔夫人坐到孔筠床前的凳子上，伸手轻轻抚摩他的额头。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就和你父亲一样。”看着一脸菜色还轻微发烧的孔筠，孔夫人不禁黯然神伤。他和我一样，不过是棋子而已，你若真像你的父亲，就应该像他对待我一样，不应该对他有情啊。
“雨时……”孔筠忽然一把捉住孔夫人抚在他额头的手叫道，孔夫人吃了一惊，忙唤道：“筠儿筠儿，是娘亲啊，你怎么样了？”
孔筠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人，失望地松开手长叹了口气。孔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也叹了一口气。“娘，你知道雨时在哪里是吗？”孔筠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拉住孔夫人问。
“不，我不知道，你父亲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走漏风声呢？”孔夫人忙甩开他的手，平静地说，其实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暗示着什么。
“您的意思是，雨时不是病死的？”孔筠听明白了继母的暗示，急忙问道。
“有些时候，人就是没有死，但是心死了，也等于死了。”孔夫人站起来背对孔筠说。
“雨时没有死！？那他在哪里？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孔筠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孔夫人赶忙扶住他说：“别动啊！”她这时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她确实不知道梅雨时在哪里，但是明白事情的轻重，所以就是她知道她也不一定会说。
“筠儿，不要这么执着，这样你会更加痛苦。”孔夫人只能这样安慰一句，还能怎么坐呢？“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以大局为重啊！”记得当初哥哥朱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十六岁的女孩子家，长兄如父，一句话就将她锁进了这深深的大门整整十九年，她的痛苦又怎么会比那个双眼都是水的孩子少。
“如果你真为那个孩子好，就不要想着救他，现在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只能认命！”孔夫人抛下这句话走了，如果继续待在那里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帮他们，十九年来，自己将一个别人的孩子当成心肝宝贝养成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他这么难过自己也心如刀割，但是她不能这么冲动，自己近二十年的光阴不能白白牺牲。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