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10、来龙去脉

　　在沈府的日子似乎很平静。沈祐衡几乎都陪在她身边，似乎没什么事儿干。美其名曰休身静养，实则每天除了接受“回忆训练”，就是跟她一起无聊。

　　某一日，趁着天气晴朗，两人在亭中晒太阳，赏景。亭中已铺好席子软垫，备有矮几。清茶点心，甚是周到。

　　“对了，你是怎么来这儿的？”看沈祐衡练字看得无聊，顾清宁终于挑起这个埋在心中很久的话题。

　　“那天，我去拜祭城安，”沈祐衡顿了顿笔，看着顾清宁，神色似乎并无异样，便继续道，“然后不知怎么的天就变了。本来是大晴天，结果就开始刮风下雨…”

　　“……然后呢？”顾清宁神色陡然变化，这个方式与她别无一二。

　　沈祐衡看了看她突变的神色，继续淡淡道：“然后我就感觉被雷劈了。然后我就晕了，一醒来后就在这儿了。”

　　“我也是这样来的。那为何我们穿的地方不一样？你怎么又变成沈三少爷了？”

　　“清清，听我慢慢给你说啊…”看着顾清宁瞪得大大的双眼，沈祐衡忍不住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顾清宁却微微偏头，闪躲了过去。可他修长的指尖却拂过她的发丝。

　　沈祐衡愣了愣，默了半晌。继续道：“醒来的时候，我在一处山林之间。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我找到了一个山洞。发现一个快死的男人。”

　　“真的沈家三少爷？”

　　“嗯。”沈祐衡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当上三少爷？”顾清宁移开目光，没有去看他的脸。

　　“这就是最重要，并且最无语的地方。”

　　时间回到五个月前。

　　睁开眼，宋衡有些头晕。勉强坐起来，看了看四周。自己似乎是在一座山中，周围野草蔓延，一棵棵参天大树遮蔽了刺眼阳光，只是透露出些许光亮，使人勉强能看清周遭环境。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在这里？无数疑问占据着他的头脑。撑着地站起来，有些腿软，扶着树勉强能够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躲过多少毒虫蛇蚁，他终于能够看见前方的光亮。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出了密林，宋衡才发现，这是一处悬崖，万仞之高，陡峭且险峻。稍不注意，便可能粉身碎骨。

　　“我去，怎么会到这儿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回去啊？”宋衡坐下哀嚎了一阵。还好自己随身的包里有食物和水，不然他一定会饿死在这荒山野岭。

　　无奈叹息了一阵，他转身回到密林，重新开始寻找另一条出路。

　　天色，越来越暗，似乎快要下雨。沉闷的雷声在头顶响起，越来越闷热。该死，难道他宋衡真要葬身于此？

　　加快了步伐，宋衡继续朝前走去。扶着树休息的当儿，他突然发现一棵树上插着一把匕首。可把他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匕首上还有血迹。连忙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宋衡照了照，树根下落叶上竟然是一大片血迹。这里，似乎发生过激励的搏斗。

　　宋衡惊了惊，而好奇心则驱使他拔下匕首。“至少还可以用来防身。”他勉强安慰自己。

　　打着手电照着地面，宋衡发现地上堆积着许多落叶，似乎刻意被人弄乱。而距离这棵大树较远的地方，仍有些许落叶上有着斑斑血迹。一直向前方延伸。好奇心越来越重，宋衡准备继续朝前走。然而他却停下脚步。万一，那个人在那里，他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这里应该是现场，应该是作案的匕首都在这里。那条路极有可能是那个伤者逃走的方向，不然这么多血，不可能是凶手。看来往前走应该是出口。

　　不断这样安慰着自己，宋衡终于鼓起勇气，拿着手电照着血迹的遗留之处，慢慢朝前走去。雷声不断，却无半点雨，宋衡感到有些害怕，直冒冷汗，连忙加紧步伐。

　　不久，到了一处崖壁前。层层叠叠树影之间，掩藏着一个山洞。带血迹的树叶一直到洞口都还有。难道那个人在里面？不知是友是敌。不过看他应该是受了重伤，一路跌跌撞撞才来到这里，应该对他不会造成多大威胁。抬头看了看天，密密麻麻的雨点落下来，至少进去还能避个雨。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横竖一死，总比饿死在山里强。

　　打着手电进了山洞，似乎并无异常。再往前走，宋衡便被眼前之景给吓住。

　　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神情痛苦，脸色惨白。一只手紧紧捂住伤处，连手上也是一片鲜红。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他的脸。宋衡拿着手电朝他脸上仔细一照，吓得差点把手电给扔了。

　　这张脸，分明跟他的一模一样！

　　似乎感受到强光照射，男子眼睫颤了颤。渐渐睁开双目，似乎有些勉强，双唇微微颤抖。终于，有人来了呢。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目光却在看见来人的脸的时候瞬间定住，似乎无法相信他的脸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震惊了片刻，男子眸色旋即恢复了平静，只是想朝他伸手，却无任何力气，根本抬不起手来。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只有虚弱的声音：“救…救…我…”却被大雨所掩盖。

　　看着眼前男子似乎在向自己求救，并且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宋衡放下了警惕，慢慢朝前走去。蹲下。

　　男子伤势有些严重，伤在腹部，且伤口较深，如果不治疗，可能会出血过多而死。宋衡看了看男子苍白而痛苦的脸，迅速翻开包，取出绷带，拿出消毒酒精和棉签。

　　“那个，你稍微忍着点啊。你伤口太深了。”

　　整个过程男子异常平静，就连在伤口涂酒精的时候都没任何声响。看来是个隐忍的人。默默帮男子包扎好伤口，宋衡正打算问路，却见男子已靠着崖壁静静睡过去。他也困了，打了个呵欠，渐渐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恍然被惊醒。却见男子正看着他，仍然虚弱，目光却有些奇怪。宋衡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盯着自己，不吓人才怪。

　　只得坐起来，打量着他。过了好久，他突然才想起来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男子一言不发，只是淡淡道，语气仍旧十分虚弱：“多…谢…”

　　宋衡忙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喏。”

　　男子愣了愣，看了看手，尴尬地朝他看了看。

　　唉，他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没想到人家现在手拿不动啊。于是，宋衡从包里找出一个纸杯，倒水。喂他喝水。

　　“多…谢…”男子张了张唇，“阁下大恩，在下永不会忘。”

　　“没什么的，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你的仇家追杀？”宋衡坐在他身边，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

　　男子点了点头，道：“不知可否求阁下两件事？”

　　“但说无妨。”

　　“帮在下传信给在下的护卫让他们来救在下。”

　　“行。第二件呢？”

　　“代替在下回府。”男子一字一字道。

　　“什么？代替你？你有没有搞错？”

　　“在下知道是自己唐突了，但是看你衣着打扮，应该不是这里的人。”男子戏谑道，声音却仍旧虚弱。有意无意瞟了一眼宋衡。看得宋衡心里有些发毛。

　　“既然阁下无处可去，那在下可为阁下提供容身之所。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贵公子。我又如何能够代替你回府。这难道不荒唐吗？”

　　“荒唐？”男子轻呵，“你我毫无任何关系，长相却一致，这难道不荒唐？再者说，在下家中荣华富贵，乃京城第一府。能够满足阁下的一切需求。阁下为何不愿？”

　　“既然你家中如此优越，你为何要我代替你回去？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阁下莫要担心，在下会回去的，只是需要些时日的调理。若回府了，可就麻烦了。”

　　“既然你会有麻烦，那我也就会有麻烦。那为何要我去代替你解决这些麻烦？”宋衡有些恼怒。

　　“阁下似乎理解错了。”男子顿了顿，笑道：“若是阁下代在下回去，阁下便可被当做失去了一切记忆。且有护卫守着，便不会有人找阁下的麻烦。”

　　“那你自己为何不装作失忆？”宋衡讽道。

　　“倘若在下能够如此淡然，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光景。”男子自嘲道，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我…只能帮你找你的护卫，但其他的事，我实在无法帮你。”

　　“那好。”男子容色平静，似乎放弃了让他代自己回家的念头。

　　发送了信号，过了约莫半日光景。来了两骑。两个黑衣男子跳下马，看见宋衡愣了愣。宋衡连忙摆手，尴尬道：“那个，你们主子在里面。”

　　两名男子冲进山洞，看见坐在里面的男子，顿时跪拜：“主子，属下来迟。还请责罚。”

　　男子并未说话，只是看了看宋衡。两名男子会意，齐声道：“多谢阁下救护主子。”

　　“没…没事！”宋衡有些不好意思，从未有人向他行过如此大礼，连忙拉起两人，“这都是小事儿，不足挂齿。”

　　男子轻咳一声，顿时护卫蹲下查看：“主子何事吩咐？”

　　男子并未答话。只是慢慢闭上双目静养。

　　正在宋衡转头看向别处的当儿，突然，头上遭受到了重击，昏了过去。

　　“后来，便是满身是血被人给抬回来了。”沈祐衡淡淡道。

　　“什么？他居然强制性让你替他回府！”顾清宁有些惊讶，完全不敢相信。

　　“嗯。上次去慕容府就是去找他。”沈祐衡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他说对不起我。说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那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你不是真的沈三少爷？你的处境似乎有些危险。”

　　“除了宣鹤和墨寅，并无其他人。”

　　“远岚都不知道？”

　　“嗯。”沈祐衡对她又提起他的名字感到十分不爽。看来以后需要减少他们之间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