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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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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经过一上午的会议,大家都略显疲惫。
人群散开往会议室门外走。
“苏律师,请留步。”楼天宇沉沉地唤了苏原一声。后者似乎本来也没打算随同人群一并涌向门口,于是反过身来坐定在原来的位置。周斌此时看看两个人,立即识时务般地双手一抬做投降状,说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说罢意味深长地冲楼天宇笑了笑。
“这间会议室等下有安排了,楼总去我的办公室谈可以吗?”苏原平静地问道。
“当然,但不是最好。”
“最好?”
“最好在楼下的餐厅,我饿了。”
苏原看着他,暗自好笑。这个人,如此开门见山直接了当,他也不问女士饿了没有。当然,她要是回答“不饿”,这谈话也就进行不下去了。他很直接,而且没有给对方留下一丝拒绝的空间,这是一种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方式,这是他的风格。
她喜欢这种风格。
她莞尔一笑,“好的,楼总,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
两人向电梯间走去。
苏原本打算在他回答“随便”或是“你推荐”之后向他介绍几间餐厅的不同风格和特色,这下也省心了,她不禁又好笑起来。
“抱歉”,楼天宇凑近她耳边放低声音说,“我习惯了直接简明的方式,这样可以省却很多麻烦提高效率。我知道,礼貌上我应该问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菜肴请你推荐,但我宁愿你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我的项目上。而且我相信:楼下所有的餐厅,你都已经吃腻了,所以和谁吃比吃什么更重要。这一点,我会努力,为你的午餐增添趣意,希望你不介意我的疏忽,还有。。。我可能词不能表意的中文。”
苏原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见过直接的,却没见过这么表达的。很多直接的方式让对方很不自在,而他却其实一点都没有让她尴尬,只是。。。
“楼总的中文,是美国人教的?” 她很好奇地问道,其实准备今天会议的时候她就知道,Kent Lou是个美国长大的ABC,并没有想到他其实会说中文,而且说得还不错,虽然听起来总是一副欠些火候的样子。但是。。。初见时他念的那几句词,语调奇特,却应情应景,如惊鸿一瞥般一瞬间就镇住了她。要说他没有受过专门的中文教育,她还真不信。
“说真的,我没有学过中文,很多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很多的古诗词,很优美,每想起一句以后就再也没能忘记。也许是以前的记忆,也许我对这门最优美的语言有天分”。
以前的记忆?苏原略一皱眉。
电梯来了,话题没有继续,两人并肩站立在电梯里,无语,似乎都在思索着那个问题,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夏宫,一家典雅安静的餐厅,虽是午餐时间,人流也不算多。
苏原和楼天宇静静地喝着冻顶乌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清幽的钢琴曲回荡在餐厅里。苏原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奇特——从来没有一次和客户一起吃饭,不谈公事、不谈项目,却像两个老朋友一般随意地交谈,谈各自的经历和过往,而这个客户,才是第二次见面。
楼天宇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谦和有礼的态度,明明是安静平和的语调,却总觉得这个人的气场有压倒性的力量,亦或者他的身后有不可知的故事。尤其是当他沉静地看着你的时候,你完全看不透他在想着什么。他神色泰然地端坐在那里,眼神中的犀利,却好似可以穿透墙穿透她的心洞悉她的一切。他的脸是瞬息变化的,时而柔和时而冷峻,时而阳光灿烂时而阴郁寒冷,和普通的ABC那种单纯明朗是如此不同。她无法抗拒对他的好奇。
好奇是产生感情最直接迅速的方式之一。
虽是中午,但因为是室内,大厅的灯仍是明晃晃的,照耀在头顶。楼天宇有些出离,眼前的苏原,仍是一片白色,长发披肩,看上去非常瘦弱,但是套裙却增加了不少干练。她的一双眼睛,显得乌黑发亮,灵活地像会说话一般,尤其是带着好奇和疑问笑意盈盈看着他的时候。
她笑意盈盈地问他:“想吃点什么甜点?”
笑意盈盈。。。一瞬间,那双眼睛在面前忽然变成了细长条,笑似弯月,他的耳边出现一个轻灵的声音,“凌峰哥哥,我喜欢阿姨做的桂花糕”。
“砰”的一声,他的身后一声响,楼天宇瞬间从座位离开,一个侧身来到身后那个服务员旁边,一把桌上的长勺柄对着服务员的脖子,短短几秒。
正在开香槟的服务员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嘴角抽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一桌的客人正惊讶地望着站在服务员身后的楼天宇,好似看着外星人。楼天宇自己也有些疑惑地松开手,看着手中的那把长柄勺子发愣。
苏原看着这突然的一幕也呆住了,但立即反应了过来。她急忙起身过来,抓住楼天宇的手,将勺子拿下来,然后挽住他,边对服务员和那桌客人笑言道:“对不起,误会、误会了,打扰了你们,抱歉。”
楼天宇木然地被苏原牵回到原位。他有些糊涂,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误会了什么呢?那个女孩轻灵的声音?那声枪响?有谁会在这样的场合,把开香槟的声音当作枪声呢?头脑中的混乱又开始出现,他看到几张模糊的人影站在他的面前,一个白裙女孩在面前挣扎。。。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是谁,怎么也看不清他们。他努力地回想,感到胃中的灼热,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在一瞬间抓住了他。
“对不起,”他抑制着一次次涌上来的胃酸,扶住胸口快速地离开座位往洗手间走去。
苏原想冲上去,但是两人一并离开餐桌似乎有些不合适,她跟去又能如何,他们并不熟悉。恰巧服务员回神过来,很礼貌地询问苏原,那位先生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饭菜有恙,并为惊吓到了他们而感到抱歉。苏原微笑着搭话,眼睛却未离开过楼天宇身影消失的地方。
卫生间的水池边,水龙头下水声哗哗地,遮盖着楼天宇压抑的声音,吐得昏天黑地,冷汗一滴滴地滴落下来,他艰难地用冷水擦脸。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露出怀疑的眼神——这是他吗?现在的一切,真的是他的人生吗?他的过往,那些被养父母告知的过往,是真实的存在吗?为什么,看到廖一凡、看到那一身白色的苏原,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办公室里,周斌翘着脚,边喝咖啡,边跟廖一凡视频。
“你的楼总,”周斌清了清嗓子,“泡上了个美女律师,估计这会儿正跟人吃饭呢”。
廖一凡正在研究一份文件,心不在焉地问道:“那你怎么没跟着去,蹭个饭嘛。”
“我去当灯泡啊?”周斌“切”了一声,“你说说,怎么会有人看上女律师的,天天一张无趣冷漠脸,回家你跟他谈情说爱她跟你讲法律条文,据说要是离婚,你连条内裤都分不到。”
“我觉得女律师挺好的呀,理智文明不乱作,哪天你折进去了她还能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哎,老大,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乌鸦嘴!。。。对了,你那边到底处理好了没有?早点过来呀,楼天宇那个香蕉人,不接地气得很,跟他聊天真是费劲,我简直就是个中文翻译!”
“好了”,廖一凡无奈地笑着看向摄像头,“很快,十月,等新风速递交割了我就过来,顺便再带个好项目来!”
“哟,什么项目?我上!”
“呵呵,”廖一凡神秘地冲他眨眨眼,“confidential, for now.”
“又来了,”周斌白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坐直了,冲他飞快地说,“哟,不聊了,有个重要电话,先这样啊!”
视频断了,廖一凡瞥了一眼,嘟囔着,“神神叨叨的,不稳重。。。”
“兄弟,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周斌提起电话问道。
孙淳压低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怎么搞上这家伙的?”
“什么叫搞上?他是我老板!”
“你老板我知道啊,不是那个帅的不要脸的廖总吗?”
“他还是老板,现在又多了一个,哎呀,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以后跟你解释。快说,你有点什么消息?”
“我这里系统内查不到资料,我也就没乱翻。他不是美国人吗?我找了个高中的师弟,公安高等专科的,啧啧,人家去年刚调去联合国总部做了文官,我让他找人帮忙打听了一下。Kent Lou,目前找到两个。”
“两个?”
“对,一个是你说的,耶鲁经济系的,还有一个。。。是西点军校的。”
“那是同名同姓的吧,我说的是前面一个”。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的照片对比。。。”孙淳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虽然面容神态有挺大的差异,但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
“更奇怪的是,那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入学前后却又差了近8年,而且这两份材料97年之前的记录,统统没有。他的出生、父母、家庭。。。总之,信息完全对不上,又或者可能都在加密文件包里。得攻他们的网络系统,他不知道你想查到什么程度,就没敢轻易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这个人有两份档案,而且来历不明!我跟你说啊,西点军校是很少对外国人招生的,没有牛逼的人推荐,美国人都进不去,他什么时候去的美国?到底什么来头?”
“我要知道,还查什么啊?资料能发过来吗?”
“不行,查询可以说是开错文件夹偶尔看到的,打印会留存记录,如果不是必须,最好不要。”
“什么地方的文件夹搞的那么神秘啊?”
“中情局”。
“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