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魂魄》青萝语

42、缠绵（七）

　　这条逆流之路艰险曲折，体力不好的鲤鱼被鱼群抛下，命运不济的鲤鱼死于非命，银鲤一直坚持着，它们这伙杂色的鱼最终只剩下它和黑鲤，它们互相鼓励，一路扶持，从黄河到游到洛河，又从洛河游进伊河，最后游到了龙门山。龙门山是一块断崖，湍急的河水从崖上倾泻下来，巨大的落差使得河水奔腾呼啸地向下游冲去，冲得鱼群中不少鱼翻起了白肚皮，飘在河面上随着河水往来路冲去。

　　银鲤和黑鲤躲过了这场劫难，在靠岸边水稍缓的地方向前游着，心里惊魂未定，同时也为那些死去的同伴惋惜，龙门在望，没等跳上一跳就死掉了。银鲤游了一会儿，望着前面断崖上的高大庄严、气势雄伟、金碧辉煌的龙门，看着周围的鲤鱼们争先恐后地游过去，就停了下来，远远观望着。鲤鱼们奋勇向前，什么都挡不住它们跳龙门的愿望，游到龙门跟前，一个个运足了劲用力一摆尾，从水面跃起，朝高高的龙门跳去，然后噼里啪啦地纷纷掉下来，没有一条鲤鱼是成功的，这一跃用尽了它们的气力，再也没有能力进行第二跳了，一个个垂头丧气。

　　黑鲤和银鲤互相看了看，彼此鼓励，决定一起飞跃龙门，两条鲤鱼随着其他的鲤鱼们一起逆流而上，激流勇进。湍急的河水冲过来，巨大的水浪打在银鲤身上，把它冲的难以保持平衡，银鲤不敢懈怠，仍然顶着浪头奋力前行，它知道此时不进则退，稍一疏忽，就会被水流冲退，再想重新游到这里也没力气去跃龙门了。坚持、坚持，一定要跃过去，即使跃不过去，也宁愿一头撞死在龙门断崖下。它一直向前努力地游着，离龙门大约半里地的时候，它开始加快速度，游到离龙门一箭之地的时候，它拼了命地纵身向上，奋力一跃，跳到了半空，搅动了空中的云和雨。

　　云雨相随，电闪雷鸣之中，一团天火凭空而生，从它的尾部开始烧起，那烈火焚身的滋味让银鲤疼得恨不得一头扎进河水里，让清凉的河水洗去它的痛楚，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银鲤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咬着牙继续向前飞跃，终于跃过龙门，然后精疲力竭地掉落进了龙门那边的河水里。这边的河水冷冽、舒缓，银鲤的伤痛一点点缓解，它游了几圈后，渐渐感觉到精力充沛，体态轻盈，一种要腾空而起、恣意宣泄的愿望如此强烈，最后，银鲤从水中跃起，扶摇直上，直上九天，一声龙啸，天地震撼。它在空中肆意地翻滚跳跃，一生中从未如此自由过，上天入海、腾云驾雾，尽情发泄着初化成龙的喜悦和精力。

　　过了很久，它才渐渐地冷静下来，慢慢地在河面上的半空中飘浮着，河水映出它的影子，是一条漂漂亮亮的很精神很威风的一条银龙，银龙俯瞰着龙门这侧仍然在前仆后继地努力跳跃龙门的鲤鱼，心里感慨万分，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再也不是那条被孤立、任由金鲤欺负的孤独的小银鲤了。银鲤仔细地分辨着下面的鲤鱼，它没有找到它的朋友，那条活泼健谈的黑鲤，不知它在哪里。”

　　小白停止了讲述，而孟承真被这故事吸引住了，问到：“后来呢？”

　　“谁知道呢，反正是成了龙。”

　　孟承真不满地说：“讨厌，可是我还没听够，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其实就是变相的丑小鸭的故事，只是龙可比天鹅要神圣、高贵得多了，那条银鲤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总之，太幸运了。”

　　小白幽幽地说：“幸运？谁知道呢？其实就是麻雀变凤凰。鲤鱼化成的龙，又不是真正的龙种，在龙族中也照样还是受歧视、被孤立的，还不如做鲤鱼，起码鲤鱼中没有等级观念。”

　　“咦？龙还分为高低贵贱吗？我没听说过啊。”

　　小白鄙夷地问：“龙王听说过吗？有龙王肯定就有普通的龙，而东海龙王又是四海龙王之首，你说龙族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哦，果然如此。那条鲤鱼化作的白龙看来日子也还是不好过。唉！”

　　小白听到孟承真的叹气声，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不过是一个我胡编的故事，听过就算了，别瞎想了，快点睡吧，明早陪我晨练去跑两圈。”

　　“嗯。”孟承真抱着小白的腰开始打起哈欠来，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小白看着熟睡的孟承真，叹了口气。心里的恨意连绵不绝，作为男人，却不能为妻儿报仇，这痛苦无时无刻不在啮咬着他的心。他伸出手，指甲慢慢长出来，像刀刃一样锋利。他把一根指甲刺进自己的伤疤处，使劲一划，腹部又被他划破了，鲜血淋漓。他以自虐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痛苦。

　　在梦里，孟承真梦到了那条白龙。白龙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灰色的发须随风飘动，柔韧的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的云朵里欢快地穿梭、盘旋着，驰骋纵横、轻灵舒展。玩够了就俯冲下来，四爪有力地落在地上，银色的巨角光滑莹润、嘴边粗大的两根龙须恣意地挥洒飘扬，上下乱舞，两只眼睛如两团跳动的火焰一样热烈地看着孟承真。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她知道它就像小狗一样粘人的很，高兴时忘乎所以，得意时摇头摆尾，沮丧时垂头丧气，伤心时缩成一团，害怕时瑟瑟发抖，是一条还不会化为人形的低级的小龙。孟承真向它伸出了手，小白龙低下硕大的头颅，让她揉搓着自己的头脸，让她为自己整理着下巴上的须毛……，白龙享受得摇头晃脑，不停地摆动着它的大尾巴，那欢实劲儿明明就是蛇版的平安狗。白龙伸出软红的舌头，像狗一样舔着她的头脸，后来干脆把她扑倒在地，硕大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被憋醒了，平安的狗脸正在忙活不停，用唾液给她洗了一通头脸，黏糊糊的。

　　孟承真嫌恶地推开了平安，恨恨地骂道：“又不长记性，谁让你上床的，下去！再上床把你卖狗肉馆去。”

　　平安委屈地“汪汪”两声。

　　“还敢顶嘴？罚你不许吃早饭。”

　　平安倏地一下蹿下床，钻进厨房，不再理她。

　　厨房里传出了诱人的香味，孟承真躺在床上发出了一阵感慨：守了22年的处女身，终于在昨天晚上……变成23年了。

　　她趿着拖鞋，进了厨房，早餐已经快好了，小白头也不回地对她说：“我要摆饭了，快去洗漱。”

　　孟承真收拾好后，坐在饭桌前，桌上有煮好的白粥，两张香喷喷的葱花油饼，煎得非常完美的两个太阳蛋，还有一小碟拌的干豆腐海带丝。看着丰盛的早餐，由衷地感叹道：“唉，还是得有个家啊！小白，你真是个贤妻良母啊，以后一定会是我的贤内助。”

　　小白没有理她，从锅里舀出闻上去香香的、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食物的东西倒在了平安的食盆里，然后揉了揉平安的狗头，温柔地说：“吃吧。”平安低下头开吃，吃的心满意足，尾巴摇得根本停不下来。

　　孟承真吃着眼前的食物，总觉得不如平安吃的东西香，忍不住地问小白：“你给平安喂的是什么啊？比我吃得都香。”

　　小白吃了一匙粥，说：“你要是馋就把锅里的吃了吧，我把碎肉、蔬菜还有剩的米饭放在一起煮成了糊。”

　　“让我吃狗食，没心没肺。”

　　“这可是婴幼儿的食物，以后咱们俩有了孩子，我天天给小孩这么做着吃。”

　　孟承真惊奇地抬头看着小白，这是她第一次从小白的口里听到他这么自然地说起孩子说起未来，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对未来的家庭生活充满了幻想。

　　“小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子呢，以前从没见你亲近过小孩子，你真好，肯天天为小孩子做饭的父亲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更是最好的丈夫。”

　　“你喜欢吗？”

　　“喜欢，我觉得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的女人。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的。”

　　孟承真美得直冒泡。撒娇地说：“我要替未来的宝宝尝尝你做的婴幼儿食品怎么样，去给我盛来嘛。”

　　小白起身，把锅里剩的糊糊倒在碗里，给她端了过来。

　　她用小汤匙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热热乎乎、煮的糯烂，肉末和蔬菜的香味夹杂在米香中，吃进胃里很舒服。孟承真一口一口都吃光了。觉得没吃饱，看了看平安，平安已经吃光了，还抱着食盆在不停的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