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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花街柳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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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陆遥溪顺着弯曲狭窄的小径往镇上去。
离雄黄谷最近的镇子叫彭石,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乎吃穿住用行的东西都能在镇中心买到。
陆遥溪先为自己预备了两日的干粮,然后去舆行租了辆马车。走一程换一车,兜兜转转的,半个月后到了平陵。
陆遥溪的第五任车夫“吁”的一声勒停马,难伺候的陆遥溪便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刚立定就被眼前那恢宏气派的古城墙震住了,心中暗自感慨:天地悠悠,千古兴亡……
“那个,客官,能不能把剩下的钱结了。”车夫望着出神的陆遥溪小声提醒。劳动人民可没闲工夫陪他在这儿咏古抒怀。
陆遥溪回过头来,白了眼坏了自己兴致的车夫:“还能少你的不成。”
“客官说笑了。小的不是那意思。”
“给”,陆遥溪没好气儿的将银子丢给眼前人。
车夫道过谢后,便调转马头回去。陆遥溪则背着行囊,独自一人踏进了平陵城。
这大城果然是不一样。街面是一溜儿的青石板,整齐大气。沿街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叫卖什么的都有。各色人物,熙熙攘攘。陆遥溪穿梭其中,一边走一边看:嗯,东家的匾额写得不错,西家的檐角雕得还可以……
东拐西拐的,陆遥溪晃晃悠悠到了个书摊子前,各类典籍在木板条的长桌上铺得满满当当。陆遥溪不禁停下脚步,在里头翻拣起来。
小贩见来了客人,立即用一副标准的笑脸迎上:“少爷,看看可有喜欢的?”
陆遥溪也没抬眼看看周边情况,拿起一本黄皮旧籍就问:“这个,多少钱?”
“五十文”
陆遥溪也不还价,解下腰间的钱袋子直接付账。
话说回来,陆仁也真是疼这个小儿徒,前几个走的,给的盘缠合一块都不一定有給陆遥溪的多。要不是因为这个,陆遥溪也不能一路租着马车住着客栈,到现在还有闲钱买杂书。
“客官这个要么?”小贩收过银子后,又笑嘻嘻的拿了本画册在陆遥溪面前一翻而过。
陆遥溪打眼一看,上面尽是些直白露骨的图。
陆遥溪虽然年纪小,对这事儿懵懂,但作为一个大夫多少也知道些。立即烧红了一张脸,对小贩怒道:“不要!”
真是疯了,怎么买个书也能遇上这号猥琐人!给自己推荐春宫图就算了,还是男男欢好的!自己长得像是有那种癖好的人么!
“不要就不要,凶什么。”小贩嘟嚷着不再理陆遥溪。不掏钱买货的,他可不打算费时间招待。
“你……”陆遥溪刚要跟这小贩吵起来,就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哟,这不是李公子吗?”
陆遥溪循声望去,一穿着粉薄纱的女子,扭着腰往自己这边来。
陆遥溪愣了一会儿:这天气,穿这么少,不害风湿骨病才怪!
粉薄纱挽上陆遥溪面前脑满肠肥的李公子,笑得那叫一个媚:“李公子,您可好些时候没来了,真是想煞奴家了”。
粉薄纱的一方丝帕,扬到空中,又扫在李公子的脸上,李公子立即笑呵呵的揽住了粉薄纱的杨柳腰:“你个小妖精。”然后一双肥手不安分的在粉薄纱身上游走。
陆遥溪面红耳赤: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碍观瞻!
粉薄纱欲拒还迎,搔首弄姿间,带出一股子庸俗的脂粉气,闻得陆遥溪直犯恶心。
这什么劣质的香料!有没有品味啊!
陆遥溪合上书,扭头就走,这地方他多一刻都不想待。
四通八达的小街小巷,绕得陆遥溪头晕。自己刚才是从哪边来的?不管了,随便走吧。
北街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陆遥溪从旁边绕过去,出门在外,他可没闲情去管那热闹。
“这老头,怕是不行了吧?”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
一听这话,陆遥溪立马停了下来。
师兄弟里属他年龄最小,陆仁外出行医时也不爱带他,说得让快出谷的师兄先锻炼锻炼,所以到目前为止陆遥溪还没看诊过任何病患。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吗?
陆遥溪回身扒开众人,就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躺在地上直抽抽。旁人议论纷纷,一脸的担忧之色。陆遥溪却在心中叫好:你越是严重,我越是能大展身手。
“小兄弟你干什么?”
“看病!”
带着些许兴奋,陆遥溪不顾阻拦的走上前去。结果手刚搭上老者的腕,脸色就立马阴沉了下来:刚才是谁说这老头快不行了的!无知!
“小兄弟,怎么样?”旁人还很没眼力劲儿的询问。
陆遥溪懒得搭理他们,要不是他们说什么这老头快不行了,他能冲进来多这一事儿么!
觉得自己被骗了的陆遥溪,满心怨念的解下包裹,将出谷时陆仁赠与他的那一套银针拿了出来。其他物品则散落在包裹里,随手放在身后的地上。
陆遥溪简单的给那老者扎了几针,那老者便平静了下来。
“没看出来,小兄弟年纪小小,本事可以啊。”
虽然受了围观人的表扬,但陆遥溪火气还没消。原以为可以大干一番的,没想到只是个普通癫痫而已。这是场骗局!骗了他这个学医人的感情!
“接下来等着醒就可以了。”陆遥溪冷冰冰的撂下这句话,干脆利落的扎上包裹走人。
对陆遥溪来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找个称心意的客栈住下。休息好了明天再去找个马夫赶下一程。
走了不多时,陆遥溪就瞅见一古朴小楼,上书:福顺客栈。不错,干干净净的,合他心意。
陆遥溪一踏进客栈,小二立马笑脸盈盈的来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来,这边请。”
小二将陆遥溪带到柜台前,掌柜的问他:“天人地,您要哪一字号?”
“人字号。”
“住几日?”
“一日。”
“一钱银子。”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回身取钥匙,翻房牌。陆遥溪则伸手摸钱袋准备付房费。
空的?!
陆遥溪低头一看,别说钱袋子了,连个系钱袋的丝绳都没见着!
感觉大事不妙的陆遥溪忙将肩上的行囊解下,往柜台上一搁。
衣服在,几个瓶瓶罐罐也在,就是那包碎银子不见了!
行囊一直没离身,怎么就丢了包碎银子?难不成是刚才落老头那儿了?
陆遥溪丢下一脸茫然的掌柜和小二匆匆往回去。
人群已经四散,陆遥溪在街口找了半天也没见着自己裹碎银子的布包。
完了,马上就要入冬了,要是没有钱的话,以后的日子要遭大罪了。不行,得先去找个活干。
抓了个过路的老伯问了问,陆遥溪顺利的找到了家医馆。一进门就喊:“掌柜的,你这缺大夫吗?。”
医馆掌柜的正在拨算盘,抬头看了眼稚气未脱的陆遥溪,笑道:“怎么,想在我这儿当个坐诊的大夫?”
“当然”
“年纪小,口气倒是不小哈。以往接诊过病人吗?”
“没有”,陆遥溪如实答。他倒是想接诊,可惜没机会啊。
“遇上事儿了吧这是?”医馆掌柜的瞅了眼陆遥溪肩上的行囊问。
“嗯。盘缠丢了。”
“看出来了,十几岁背着行囊找活的,你在我这儿是头一个。我瞅你挺机灵的,留我这儿做个药童怎么样?”
像平陵城这种地方,富人比穷人多,一入冬药铺和医馆就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有钱人都忙着在冬季进补。现在找个药童,入冬了就能忙得开些。
陆遥溪想了想,姑且答应了下来:“药童就药童吧。”不管怎么样首先得解决今晚的食宿问题,攒盘缠上京城的事回头再说。
“听你刚才的话应该是学过医,药材认得吧?”
“这是当然。”
“那你就在柜台看着,来人抓药了你按方子给。先按这个,抓贴给我看看。”
医馆掌柜的说完就给了陆遥溪一张大方。大方,药味多,用量大,最能考核药童的能力。
陆遥溪扫了一眼药方后,便将方子压到了一边,然后直接上手取药称量。几寸厚的医书他都能过目不忘,眼前这一张薄薄的药方算得了什么。
陆遥溪对药材的认知度完全超出了掌柜的预计,掌柜看着他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当陆遥溪将各味药材准确无误的称量好,放到芦苇纸上后,出问题了。
陆遥溪笨手笨脚的包了半天,最后不仅将方形包成了三角形,还把活扣打成了死结。
医馆掌柜的都看愣了,药方能过目不忘,怎么简单的包药材却做不来?
考虑到陆遥溪确实有点儿本事,医馆掌柜的便没赶他:“算了,要不你去后院帮忙吧。”
医馆掌柜的将陆遥溪带到后院,前厅又来了人,于是忙跟陆遥溪交代句:“你先把这荆芥切了”就上前厅招呼去了。
待医馆掌柜的回来,看着簸箕里长短不一的荆芥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子,你不是说自己学过医吗?怎么还该切节的切成了咀,该切咀的切成了节?”
各类药材切成什么样的规格便于有效成分煎出,提高煎药质量,利于炮炙,利于调配,利于贮存,利于制剂,便于鉴别,是个郎中都该了解。比如苏木要切成极薄片,白芍、天麻要切成薄片,山药、茯苓要切成是厚片。这些陆遥溪也都知道,只是一做就出错。
陆仁以前就说有些人是天生的读书命,见着刀枪剑戟就犯头晕。而陆遥溪就是天生的主子命,做个郎中还必须配个药童,否则啥也干不成。
医馆掌柜的看着一语不发的陆遥溪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说孩子啊,旁边有个酒楼,你还是去那儿问问招不招小伙计吧。”
陆遥溪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处理药材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看到掌柜的将自己切过的药材返工,陆遥溪识趣儿的出了医馆。但陆遥溪也没按医馆掌柜说的去酒楼应召跑堂。自己学了十年的医,哪有去干跑堂的道理。
心高气傲的陆遥溪又陆续跑了几家,结果没有一家医馆愿意让他坐馆当郎中。说到底还是嫌他年纪小,初出茅庐的新手要是接诊时出了意外,医馆可担不起责任。坐诊大夫,人家医馆不敢收,药童,他陆遥溪又做不来。这回真是高不成低不就了。
走了不少地方的陆遥溪又累又饿,无奈之下去了城东的破庙。
先在破庙里将就一夜,明天再去别的医馆瞧瞧。他就不信了,难道整个平陵城就没一家愿意收他当坐馆郎中?
陆遥溪推开破庙的半扇破门:呸,这地方到底是荒废了多少年啊!蜘蛛网挂得到处都是!
算了,龙离沧海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落草的凤凰不如鸡……陆遥溪将自己会的所有俏皮话都嘟囔了一遍,又回想了胯下之辱,卧薪尝胆的典故,这心情才算好了一星半点。
见香案前的空地还算平整,陆遥溪决定今晚在堂前睡。不过这灰尘确实有点儿大。陆遥溪一边嫌弃的于鼻前扇着手,一边四处打量,准备找个笤帚来扫扫灰。结果搜寻了半天,笤帚毛也没寻着。
四体不勤的陆遥溪灵光一闪,跑到外面折了枝树桠,拿到堂里来糊弄。结果灰尘被他越扫越大,最后呛得自己直咳嗽。
真是的,自己一个大夫为什么要干这个!
陆遥溪气得将枝桠猛的一摔。
放弃打扫的陆遥溪把庙里的烂木头拾掇到一块用火折子点燃,以便晚上取暖照明。看了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树桠,半天后,陆遥溪将它拾起来,丢到火里一并烧了。
陆遥溪坐在火堆旁翻阅下午买的《百妖传》。忽然起了阵风,吹得火苗来回摇摆,忽明忽暗。两旁木雕的愤怒菩萨像在火光里面目狰狞,陆遥溪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门前晃过一道黑影。吓得陆遥溪立即抱紧了书,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对外问:“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