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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鬼使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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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用绝对的诚意来回答我。”
问话的女子有着在平安京女子身上绝对看不见的庄严,她的威仪和气度哪怕比起那位唐朝的传奇女帝来也不遑多让,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她也是一位帝王——无人不畏惧的阴界的帝王。当她的眉头皱紧的时候,藏在她所坐着的那团云雾中的冤魂也会不安地攒动;当她展眉露出一星半点的笑意的时候,整座阴间的肃杀之气都会减轻许多。可是,又有谁能想象得到让具有窥破一切能力的阎魔都感到喜悦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所说出的问题让阴阳师少见地沉默了下来,如果有熟悉鳞的人在,一定会吃惊于此刻她脸上的凝重神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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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界的路口处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位用纸蒙着面,穿着考究的紫色衣服,浑身上下散发着怒火的男子。
他身后所背的巨大毛笔指明了他的身份。
“你!给我过来!”他一边这样说,一边用不符合他斯文穿着的粗鲁动作一把揪住了茨木童子,那模样活像是凶悍的妇人揪住了偷腥的丈夫……当然这样的比喻是绝对不能够让这两个人知道的,“赶快把那个酒鬼给我拎走,三途川的水里都已经满是酒臭了!”
“居然能够让气味渗透那条闻名天下的河流,真不愧是我的挚友啊!”
“给我滚快点!”
看着判官用毛笔当扫把,一路催逼着茨木童子走远后,鬼使白才咳嗽了一声,对鳞说道:“阴界的事务实在是繁忙,判官大人连日操劳,难免有些顾此失彼,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我们现在就带您去拜访阎魔大人。”鬼使白说道。
鬼使黑已经走在前头了,若不是他还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鬼使白和鳞的位置,鳞几乎要以为他已经不耐烦到了要一个人去先去拜见阎魔的地步。
事实上,他距离那个地步也确实不远了,
“你们要是少说点话,我们早就能到了。”他烦躁地回头吼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他们。
鬼使白像是知道他一定会继续等下去似的,在有恃无恐同鳞解释清楚了方才发生的事后才慢慢地踱向了鬼使黑。
“动作快点啊。”鬼使黑瞪了鳞一眼,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鳞:……
好冤枉啊。
“请不要介意。”已经不知道这是鬼使白第多少次对鳞说这句短语了,“鬼使白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脾气不太好,他没有恶意的。”
“生前的记忆?”
“是啊。”鬼使白说道,“我们也曾经作为人类活过,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特殊的际遇成为了鬼怪。”
他虽然用了“特殊”这个词,但可想而知那绝对不是什么幸福的记忆。
“我选择了忘掉一切成为鬼使,但是鬼使黑他不一样。”鬼使白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神情有些困惑,像是不明白鬼使黑为什么会做此选择似的,“他总说我是他的弟弟,真奇怪……就算真的是的话,这么纠结生前的关系……有意义吗?”
反问本来应该是用来表达自己的坚定之意的,但是鬼使白的声音中充满了动摇。
“对一些人而言有意义,对一些人而言没有意义。”鳞给出了一个很没有用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鬼使白笑了笑,好像轻松了一些。
“说的也是……这些事情总是难以理解的,只要做好当下的任务就行了吧。”他这样说道。
鳞想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寓意,只是随随便便地感慨了那么一句,但瞧见了鬼使白脸上的轻松之色后,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会重新让气氛变得尴尬的话。
前面的鬼使黑又在催促了,鬼使白叹息了一声,稍稍加快了脚步。
这小小的妥协让鬼使黑露出了得意又喜悦的神色。
在阴界,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变得迟钝起来,鳞只知道她跟着黑白两位鬼使走了长长的一条路,却不知道这一条路走了多久,在她感到疲惫之前,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阎魔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单手托腮,斜斜地倚靠在一轮明月之上,虽是懒散的姿态,但难以形容的威压依旧一层一层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哦呀,青山的阴阳师,我好像曾经感受过你的气息啊。”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似有似无的愉悦气息,“你是不是也曾经做过我治理之下的阴界的不速之客。”
“猖狂之时,我确实施展过自由来去阴阳的术法。”鳞回答道,“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当然以后也不会。”
“也不是不可以。”阎魔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又不安分地在云端上悠悠地晃荡着,“严格地说,在阴界逛来逛去也不算是什么罪孽……不过若是惹怒了什么人,到阴界生活的那一天被报复了,可也怨不得别人。”
“到阴界的那一天?我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谁知道呢。”阎魔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来我这,但我向来是来者不拒。当然了,如果来的都是像你这样子有意思的人的话,我会更高兴呢。”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意思。”鳞嘟囔了一句。
“很多有意思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意思。”阎魔掩着唇,似乎是在笑,“就是那些在没有想要逗乐任何人的状态下一本正经地做出有趣的事的人才是真正的有趣。”
这可不像是没有根由凭空冒出的形容之言。
“阎魔大人将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些事吗?”鳞问道。
“当然不是。”阎魔恢复了严肃正经的神色,她坐直了身子,问道,“我找你来,是想问你有关黑晴明的事情。”
“黑晴明?”鳞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您指的是那名四处作乱的一身黑的阴阳师。”
“就是那个和安倍晴明长得很像的阴阳师。”阎魔在“安倍晴明”这个名字上加了重音,“据我所知,他就是将自己视为黑色的晴明的。”
一个人为什么想要成为另一个人呢?
既然想要成为另一个人,又为什么要特意点明和那个人的不同之处呢?
“这个人和安倍晴明,或许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联系呢。”阎魔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鳞肯定了阎魔的猜测,转而又变换了口风,严肃地说道,“不过我相信他和安倍晴明是截然不同的人。”
“哦?”
“我所认识的安倍晴明,颇有城府,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不是和黑晴明很相像吗?”
“的确如此,但是……”鳞顿了顿,坚定地说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黑晴明身上不具备安倍晴明那样的温柔。”
“温柔?”
“我可以感觉得到,安倍晴明将他的式神都视作家人一般,而且在他的眼中,无论是强大的妖怪还是弱小的妖怪,都是值得珍视的生命,花林里发生的那种事,安倍晴明绝对不会做。”
阎魔笑了一下,这笑容转瞬即逝,“我听说,青山的鳞是一个连说话都小心谨慎的人,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大胆、这样肯定的言论呢。能得到你这样的称赞,这个安倍晴明,或许真的不像我原先以为的那样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也会邀请他来我这里做客。”
鳞没有作答。
“哦,对了,我听说,你非常熟悉占卜是吗?”
“那确实是我所擅长的。”鳞回答道。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鳞的错觉,她总觉得阎魔似乎有一点点的局促,“你必须用绝对的诚意来回答我。”
“您请问吧。”鳞说道,她暗自猜想能让阎魔如此郑重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
“我想请你帮我占卜一下……判官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心意坦率地告诉我。”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