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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过是贪恋那一份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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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得的是这个月上头特批的三天休假,由于超市内部调整,便放松了他们这些下面的一批小员工。
关予卿已经好久没有惬意地过回自己的生活。忙碌有时候是一针很好的麻醉药,让你沉溺在某件事里无法自拔,同时又麻痹着人的身心,让你顿时找不到生活的出路,迷失方向。
关予卿做着工作麻痹症的复健治疗,将双十一的事情抛在脑后,将那些日子的黑暗从记忆中抹去。
假装生活很美好的样子,或者说再次憧憬着未来的无数可能。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越过纱窗涂抹在纯白的墙壁上,一片均匀的光彩。关予卿站在装饰简朴的穿衣镜前,整理下早已穿戴整齐的正装。
她盯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如此干净简练的西装她再也没有穿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了穿上的机会。有的人跌倒了能够迅速地爬起来,有的人却倒下了一辈子。
她不知道自己会是这当中的哪一种。
她吸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地吐出。伴随着肩膀的轻微放松,她紧绷的眉间渐渐舒缓,但表情依旧冷漠,面部肌肉舒张开来,不似那么紧张,平添了几分事故和老成。
很好,关予卿。就用这样的表情去见他吧。
她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包,出了门。
并非节假日的高速没有一直堵到三环外,晴空万里的B城,汽车在通畅的宽阔马路上匀速行驶。窗外掠过的风景明朗清晰,阳光暖暖的晒在她的手心,竟忽然有了时空跳跃的错觉。
第一次来到B城的她,第一次坐出租车,第一次看到如此宽敞的马路和如此高的大楼,新奇的世界逐渐像一卷长画在她的眼前慢慢展开。那一天也是艳阳高照,一阵夏日的雷阵雨过后,清晨微冷的空气中,破晓的第一枚曙光落在了她的掌心。
后来在这座城市久居,大城市的陋习和弊端日益显露出来,除了厌恶和接受,她再也找不回最初的她,心中那一份婉转的美好。
平步青云的三年,给她最多的那个人最终被她亲手送进来监狱。媒体最多的揣测便是她可曾后悔。
事到如今,这个答案,早已埋进了尘埃,往事不再提,便很轻易地被永久封存。只要你愿意。
车子下了高速拐进了一条林荫密布的小道,小道的尽头,安然矗立着一栋威严的建筑。
她下了车,站在林荫底下,久久没有动弹。
秋风撩动着她的衣角,空气中馥郁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落叶裹挟着轻尘环绕在她的四周,她的双眼直直的向前,十指紧紧抓住手提包的拎带。
当一阵飞鸟吱呀吱呀飞过的时候,她突然抬起脚掌,走了进去。
“呼叫003号犯人。呼叫003号犯人。”
“犯人带到。”
隔着一片真空玻璃,可以看到对面的老人身着蓝色条纹罪犯服,头发剃得干净利落,只可以看到一些花白的发根,表情没有多么大的变化,眉眼深深弯起,面庞上是岁月雕刻的痕迹,看不到深恶痛疾和大仇大恨,他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史耀堂,他的心机、他的手段从来都不会浮于表面。
这是关予卿所知道的史耀堂,是关予卿所不了解的史耀堂。尽管如此,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在他那儿领取使命的那一刻起,她,关予卿,便已开始承受逐渐堆积如山的恩情。
她,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限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延长。
最后,对面的老者抬起手臂,拿起了手边的话筒。关予卿一惊,赶紧也拿起了话筒。
“小关,你后悔了吗?”
一句话激起她心中的三层浪,她拼命忍住眼中的酸意,也忍住心中因那一句熟悉温暖的“小关”而勾引出的千般滋味,摇了摇头。对,她从未后悔过。
从未后悔在那样的事情过后,将身为罪魁祸首的师傅送到监狱。
可是……
放弃吧,放弃吧。曾经这样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在一个个漆黑的夜里,她几乎哭到断气。放弃吧,放弃这个决定,但是她没有。
“很好,小关。”他柔和的声音通过电流从那边传过来,关予卿讶异地抬头,刚好看到老人嘴角转瞬即逝的柔软弧度。“小关,你长大了。”他的眼中流露出欣慰的沧桑感,“我若不是一时贪恋这商场的美好,误入歧途,如果将睿捷交予你,定是一个很好的托付。”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彩一点点的退却、冷却,“我,真的老了,老糊涂了。”
“不,师傅……”关予卿终于忍不住,泪流了下来,她迅速抬起手掌抹去,“那件事我一定会深入调查的,我要给睿捷一个交代……虽说您有错,可是凭什么让我们睿捷承担所有!”
“003号罪犯时间已到,请快速离开现场。”
“003号罪犯时间已到,请快速离开现场。”
关予卿呆呆地坐在座椅上,看着对面的老人被两名警察制服的人遣送离席,整个过程不长于一分钟。而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座椅上。
她以为自已越是长大,越会坚强,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当她听到老人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措辞那一刻,有一种想要将时光抢走的所有温柔全部夺回来的冲动。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老天爷要瞬间夺走她的一切,将她活生生地葬送在自己开花结果的那片土地上。她不过是想要好好地吸收天地精华、好好的存活下去的一粒蝼蚁,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很微小的存在。
窗外的两道目光定定地投在大厅里端坐椅子上的那个消瘦背影。
“你打算怎么办?”黑衣女子开口问道。
男子目光涣散,双眼微眯,指尖夹着的香烟上寮寮的青烟络绎不绝。他懒洋洋地靠在低调奢华的黑色敞篷跑车上,低头看了看地面,又扫视会儿四周清幽的风景。
“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管吗?”他慵懒地答道,然后将烟叼在嘴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唐少煌,我以为你终于开始有心了。”黑衣女郎环胸绕到另一边的车门,拉开,坐进,然后凑上前去,紧紧贴着男子的耳根,轻声说道,“原来这次是要玩个大的。”
“呵。”伴随着这个音节的吐出,汽车引擎一瞬间发动,飞速冲出。扫起一地的落叶,抛进了空中,飘在了刚刚走出建筑的她的身边。
黑衣女郎揶揄地看了眼后视镜中浮现的身影,“唐少煌,你这是在自掘坟墓,知道吗?”
“呵,我倒是要看看,谁有那个能耐,能让我唐少煌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