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失色》疯梅格

25、第二十五章

　　在403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以后，花椰菜的每一个人都站在伦纳德之墙边未曾离开。在与最终BOSS米克的会面结束之后，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然而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在与缪和伏朗西斯卡不温不火却又十足较劲的口舌之争后，那位戴着圆圆眼镜总是装腔作势的米克竟然也没有离开，他站在花椰菜的一行人身后，像一位知书达理者，静静地注视着那面墙壁，用手绢捂着鼻子。
　　谈判的结果不好也不坏，没有哪一方占了优势或者说取得了胜利。他们维持了一项和平。对于开发商米克来说，他首先必须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才能帮助涂鸦者们把这面墙保护下来，其次，他要需要获得某些额外利益。
　　“你们能够给我提供什么呢？或者说，为这座将要建成的美术馆提供什么呢？——别对我说你们的涂鸦作品哦，在得到任何评论家肯定之前，你们的东西大概还是一文不值吧。”
　　大家陷入苦思冥想。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彼此的脸，思忖着他们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引起一个商人的注意。
　　“我们给你免费打杂！”
　　“帮你端茶送水！”
　　“帮你介绍对象，组织联谊！”
　　“给你提供每周全身按摩服务！”
　　“不需要！不需要！”米克蒙起耳朵大声嚷嚷起来，“我已经有十几个可爱的秘书了！”
　　大家纷纷向他投去鄙夷的眼神，但这并不足以能够阻止这位任性的商人继续开要求。
　　“听着，我需要的是实际的东西，你们这些玩涂鸦的人思想太过单纯了。不要认为我真的害怕你们哦，我只是想给你们留一个机会，懂吗？只是留一个机会来让你们保护自己想要守卫的东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很快就将没有任何地方留给做梦的人了。”
　　拉那看着那面墙，忽然说：“它会竖立在美术馆之前对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这面墙被保存下来了，那么它将会恰好竖立在未来建成的美术馆门前那种地方，是不是？”
　　“的确差不多的位置吧。”
　　“那还是没用，会被其他涂鸦者涂掉的，你保护不了它。”
　　“你说什么？”米克差一点把眼镜掉下来，“你是说用美术馆的权威也不能组织涂鸦者们震撼住吗？”
　　“笑死人了，当然没用了，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傻吗？”拉那拍了拍米克的肩膀，“越是在富丽堂皇的公共场合底下，涂鸦的激情就越会被唤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光越亮，背后的影子就越暗，是这句吗？”卡玛卡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好像不是……”她抓了抓脑袋。
　　“对了米克先生，”伏朗西斯卡像个华丽旋转小人一样旋到焦点，接过风说到，“非常感谢你提供给我们一个平等交谈的机会，但是在你提出你的条件之前，为什么不先确保我们的条件能够得以完美实现呢？如果这面墙你无法确定地保护好，又怎么能和我们开出这个那个的要求呢？”
　　“……那么，我在这一面墙外拦上栏杆，总行了吧？”
　　“不行，涂鸦的人会翻过去的。”拉那摇摇头。
　　“……那么再围一堵墙，可以了吗？”
　　“那多没品味啊，堂堂美术馆之前居然围起一个奇怪的东西，别人会以为是厕所的。”伏朗西斯卡摇摇脑袋。
　　“那你们说要怎么保护呢？”米克有点急了。
　　“我有一个想法，既能保证这面墙不受毁坏，又能为你的美术馆增加吸引力。”缪忽然开口了，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出那种只有在弟弟妹妹们面前讲故事才会具有的想象力之光。
　　“快说是什么？”大家异口同声。
　　——建一座迷宫。
　　没错，这就是谈判直到最后的结果。米克默不作声，思考了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声：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不过，我开始佩服起你们这些家伙们的智慧来了。”
　　迷宫的确是一个有趣的点子。根据缪的形容，它将建造通往美术馆的门前面，包围着那面他们想要保护的墙。凡是通往美术馆的游客们，都可以选择经过或者不经过那座迷宫而到达艺术的殿堂。而那面墙，作为迷宫的终点与美术馆的起点，将成为一个连接口。用墙来保护墙，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而迷宫方案又是一个亮点，或者对于米克来说，是一个卖点。层层墙壁叠在美术馆之前，周围摆放着各种花卉草木，最重要的是，作为迷宫的墙壁上面，当然不会是空白一片。墙上会是怎样的色彩呢？这一项工程就将交给那些涂鸦者们——花椰菜与403共同完成。
　　403和花椰菜的所有成员都一致同意献出这样的服务，尽管这有些违背涂鸦的本意，但是说到底，这是为了守护被他们视为至宝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当然不仅仅只是伦纳德那座无法估算价值的墙。
　　“我们免费帮助你设计好迷宫墙壁上的所有涂鸦，并帮你完成它，你觉得怎么样？”这是缪最后对米克说的话，他说完之后403的队长又补充了一句：
　　“高雅的美术馆和生动的涂鸦——这是不同阶层不同形式的艺术的联合，在这儿可是迷人的首创，米克先生，好好想象一下其中你所需要的利益吧。”
　　漫长的十分钟，米克一言不发，大家默默地等待着他的表态。最后他笑了。
　　“成交。”
　　所有人欢呼起来，所有人，403的成员们和花椰菜的成员们已经不分彼此，大家先是紧紧拥抱了两个队长，接着又各自欢乐。可可开心地拉住了路赛的手；坷拉里一把勒住了红的脖子放声大笑；大姐头基塔用力拍了拍秘密小子的背，将他差点击晕；几个东区人吹起了口哨；拉那和卡玛卡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项巨大的工程在下星期就会逐渐开始。
　　然而现在他们留在这里的一行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花椰菜和那位米克先生，他们踟躇在这儿不离开，是为了——悼念这面墙壁的作者，已故的朋友，米歇尔•伦纳德。
　　天堂的风轻轻吹着。米加拿出一束小苍兰放在了M.L署名的地方。然而很快，那一束花就被风吹散了，散落在天堂稀稀落落的草地上。墙壁上的一片水红色像落日一样灿烂绚丽，却又让人伤感。
　　“对着死去的人，大家有什么难以启齿话现在就都说出来吧！”
　　迟疑了一会儿，秘密小子最先开口：
　　“两天之后，我就要离开了，不好意思，无法陪着大家完成那项任务了。”
　　“就不能多留一些时候吗？”
　　“不能违背我自己的规矩。三个月时间一到，我就得离开，而且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这次也算是和大家道别。也许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呢。”他低下头，风捋起他金色的头发。
　　“别说的这么伤感！”坷拉里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要沿着铁路走吗？然后去涂你一直想涂的车厢？这么刺激的事应该感到兴奋啊！再说世界小得很，说不定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再遇见的。”
　　“你不会回来了吗？”米加忽然盯着他忧郁的脸问。
　　“不会了。”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嗯，我和你的确再也见不到了。”米加闭上眼睛，冷冰冰地说，好像在拒绝一种奇迹的到来。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大家说的，”缪忽然搓了搓手开口说,“等过一阵我也得离开这里去参加考试，如果运气好，那么我也许在以后的两年时间都会在学校度过了。”
　　“什么？队长也要离开么？那花椰菜怎么办？”
　　“放心吧，花椰菜不会就这样解散的，和秘密小子不一样，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而且，我绝对相信你们会把花椰菜变得越来越强大。”
　　“……你太相信我们了，会后悔的……”拉那、路赛和坷拉里，还有卡玛卡偷偷摸摸咕哝到。
　　“哈哈，我永远不会后悔。”
　　“你们都是让人伤心的消息，现在我也有话对大家说！”路赛大叫，“我，路赛，已经决定对可可表白了！本来是想在自己再长高三公分之后才去说的，但现在，我决定不再管这么多了！”
　　“太好了！”
　　“加油！”
　　“被拒绝了不要哭鼻子呦。”
　　“什么呀，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也有话讲……”卡玛卡红着眼睛小声说到，“要是缪哥哥走了，我一定会想你的，还有，我会好好练习我的画，还有我的逃跑，以后我绝不会再被警察抓到……”
　　“哈哈，卡玛卡好样的！”
　　“我坷拉里怎么可能没话说呢，”他扯着大嗓门嚷嚷，“但我实在想不出来说什么，只能……为大家献歌一曲！我写的新歌，名字叫做《花椰菜的夏天真热闹》！”
　　“啊，不要听！”大家嬉笑着四散而逃，但坷拉里还是自顾自像模像样地像个摇滚巨星那样唱了起来。（喂，这还是在悼念朋友吗？）
　　米克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拉那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背，问到：“其实怎么算，你都没有将这面墙占为己有之后再拿去卖掉来得划算，为什么你会依了我们的计划呢？”
　　他耸耸肩，夕阳将他的眼镜照得发白，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也不明白，在和你们做交易时很多问题我这个做商人的都想不明白，所以才会糊里糊涂地定下了亏本的买卖，就像当初答应米歇尔先生照顾他的伙伴那样。”他说。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比如，为什么你们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这面墙呢，不管警察如何设计陷害你们，不管你们和对手403之间如何争执，不管商业利益如何来引诱，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动摇这种不切实际又毫无意义的目标呢？”
　　“谁说毫无意义了？”拉那抬头看了看阳光，它照着她无法睁大的双眼，“多亏了伦纳德的墙我才找到了真正的意义，我找到了朋友，找到了和警察反抗的力量，在一堆卖钱的东西中间找到了发光的金子，最后我找到了自己。我想花椰菜的人还有403的人都一样。在涂鸦的人心里，其实都有一个世界，这面墙只不过把我们的世界连接起来了。它的存在对于你和伦纳德来说也许只是一件艺术品，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是涂鸦者的胜利。”
　　她跑向玩闹在一起的花椰菜当中，边跑边叫着：“拉那也有话要说，我现在强大得不得了！我再也不会在自己的井中孤单了！”
　　“啊！拉那又要暴走了！”花椰菜们一声欢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