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时节待君归》苏染鸢

7、第七章 前世

　　我犹豫不决地皱起眉，若真是他们的话，那么是谁要置他们于死地呢？这件事我拿不准，如果说只有老鸨被杀死，那倒还情有可原。那个试毒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有得罪过何人？
　　眼珠一转，方才夏致说了，是连环杀人案，是谁这么血腥残忍？
　　下一刻我停止了思绪，感觉额上一种温润的触感，我缓过神只见一张俊脸近在咫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两步远，他顿在半空中的手，之后才缓缓放下。
　　“你干啥？”我望着他，扬起那桀骜不驯的下巴对着他，不说都知道我的表情有多么傲娇。
　　“我不过摸了一下你额头，反应不必如此大吧？”夏致眨巴两下狭长的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只得四十五度仰天长叹，这么一个俊的男子怎的就这么像个孩子？明明年纪比我大，但这样倒感觉自己比他大了十几来岁。
　　夏致见我没说话，默了一下道：“这几天发现你很爱走神，是不是有病？”
　　我一听这话就炸毛了，咬着下唇瞪着他，最可恶的还是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气不起来。古代人都这么直白么？这句话若是放到古代，那听到此话的人跟我反应都无二样吧。
　　“是啊，我老年痴呆！”我皱了皱鼻子，最后只能逼出这么一句损自己的话。
　　“这是一种疾病吗？我没有听说过。听你说是老年痴呆，可璃桦你还没老啊。”夏致似乎一听到关于医术方面的，就特别认真。作为医者，医术应是他很骄傲的一点吧？
　　不过我还真是很想笑，他居然这么认真地回答我的一句玩笑之言，但听到后面，我不知不觉就嘴角上翘，有些感动：“我要早点找到医治这个病的方法，不能让璃桦因为这个...嗯...受到伤害。”
　　他最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词了，可这句话着实会让一个从未被关心过的人感动不已。我有些感激地看着他，随后打趣般地扬唇一笑：“好啊，我的病就靠你了哦。”
　　“包在我身上。咳咳咳...”他本是拍着胸脯向我打包票，但由于拍的有些用力了，咳了起来。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过去用手抚着他后背，帮他顺着呼吸。两人四目相对，我别开了目光，想到今晚的行动，不由眯了眯眸子，我不知道的是，我那个目光竟有些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不是说今晚要去上京吗？走我们去睡一觉再去，等下就去客栈吃饭了。”
　　他牵着我的手往屋里走，那有些薄茧的手包裹着我的手，竟让人异常安心。“客栈不是住的吗？”
　　“谁跟你讲的。”夏致嗤笑一声。
　　“那两具死尸你就让他们站在那里啊？”我打了个哈欠，倒真有些困了。
　　“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夏致说罢，闭上了眼睛，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再次睁开双目，还等不及我问，他便一笑说了起来：“我让他们自己到上京的随意一座山里，挖坑自己躺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
　　“嗯？那他们是要经过上京么？”我瘪了瘪嘴，两具死尸行走在人群之中，那画面想想就惊悚。
　　“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让他们从上京周边的郊野走过去。”夏致眼角抽搐了一下，那眼神里写着满满鄙视之意。见我一脸要炸毛的表情，只是一笑：“还有问题？”
　　“没有了。”我撅着嘴，之后后背就被一只大手扶住，往前推着。
　　“那我们要开始干正事了。”夏致邪魅一笑，这一笑让我愣神，这是我在认识夏致以来不曾遇到过的笑容，这笑容似乎还有一些熟悉。
　　“什么正事？”我咽了咽口水。
　　“睡觉。”夏致灿烂一笑，为什么我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早睡早起啊。”
　　“早睡早起，你用的不是时候。”我嗔道，为什么这么多现代的词汇他都知道？莫非，莫非他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嗯？”夏致从鼻腔里淡淡地发出一个字，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啧。”我送他两个洁白无瑕的大眼球，他却拖着我往床边走。
　　“你想干嘛。”我皱了皱鼻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虽说吧，这前几天我们都是各睡各屋的，当然除了第一天，但是今天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一把把我甩到榻上，我在柔软的被子上轻轻震了震，有些诧异地望向他。他的身躯随之扑来，一手撑在我脑袋旁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俊脸近在眼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面庞，只觉我的脸滚烫滚烫，就连耳根也亦复如是。
　　“璃桦……”他轻声唤我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更让我惊愕的是，我竟伸出手抚住他的脸，双目微蹙，嘴轻轻张开，却发现什么话都哽在喉咙中。
　　他似是很满意地笑了，随后鼻间一阵香，两眼一黑便不知天昏地暗了。“梨花...”昏厥最后一秒，听见有人轻轻唤着二字。可能是我意识不清楚，把我的名字幻听成梨花了。
　　站在云端之上，看着孟婆移步面前，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开口。果不其然，她见我不语，便启齿：“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但说无妨。”我本是不想听的，但想想或许孟婆是在泄露天机呢？再者是听完故事，就有奖励啥的。
　　只见孟婆扬手，我便站在池塘旁了。一个粉衣女子跑到我身旁拾起一只素鸢，可我却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不论如何靠近，就是一片模糊。女子抬头，撞入一个男子的目光之中，原是那男子在蒹葭边和蒹葭言语，许是一身青衣，女子一开始并没有看见。
　　眼前一黑，随后站在一个院子里，那女子正和男子聊着天，耳边欢笑不断，可除了欢笑声，就没有再听见任何。
　　最终，我又站在了男子的书房里，见他拿着最初粉衣女子拿着的那只素鸢，手中牵着素鸢的线，一阵风吹过，线断了。单薄的素鸢孤零零地被风儿带走，他的手，也被那根线划破。
　　“你我，如同这素鸢一般，断开了。你要走我终是留不住，本想拉住你的手腕挽留祝你，但却只触及一丝属于你的空气。”
　　这回，我听到了他说的话，不知不觉间，心一阵阵心酸。他今日一身白衣，眼神迷离地望着那天空。我伸手，手却穿透了他的胸膛。只见他起身，走了出去。
　　我也随着他，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何事，会如此消沉。他走向与他所在的萧条院子完全截然不同的地方。一片锣鼓震天，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十里红妆煞是喜庆。
　　王爷府？
　　我见他站在这王爷府门前，轻轻抬腿进去，我也跟了进去。他站在那大堂前，大大的“囍”字，沉默片刻进了内厅，妆台前坐着一个女子，铜镜里映着女子姣好的面容，那红妆更衬得美人在新婚之际的喜庆。
　　我竟看清了女子的面容，退后了一步，她不就是那画中之女？就是那长得与我无二样的姑娘。
　　我缓缓转头，也看清了男子的面容，他就是夏致！猩红的双目里，一滴一滴的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滑落，无声地落在地上。很想开口唤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像被人封了哑穴。
　　一个一袭红衣的男子春风满面地进来，一瞬间变成黑夜，而夏致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嫣然间，红烛乱花煞人眼。
　　红纱床帐内，两具身躯在抵死缠，绵，那晃动的身影，让人看着觉得不堪。
　　我心疼地看向夏致，他推开门出去又回头小心翼翼地闩上了那红木制的门，踉踉跄跄地走着，一只手捂住胸口，离开了王爷府。漆黑的天空竟下起来鹅毛大雪，很快地上就积起厚厚的雪。
　　夏致躺在王爷府门口，那一袭白衣与雪地融为一体，从嘴角溢出来的血，滴落在雪中，就如冬日里绽放的妖冶的梅一般。
　　我过去扶起他，这下能触碰到他了。我紧紧抱住了他，泣不成声：“夏致，夏致你看看我，我是璃桦。”
　　“梨花……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他轻笑一声，那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脸。
　　我愣了一下，手握住他抚摸我的脸的那只手，灿烂一笑：“对啊，我还是爱你的，还是爱你的...”
　　“不要哭，我会心疼。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若君无殇负了你，就离开他。”夏致临死前还关心着我的事，那女子才真正负了你啊夏致，你为何不离开她？只因你心里深深爱着她么？
　　一阵寒风吹过，雪白了我们的青丝，泪水落下那一瞬，就结了冰。“别说傻话，你会没事的。”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这一刻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没用。
　　“梨花，我...好冷，抱抱我，好不好？”夏致似在用着乞求的语气与我说着，我二话不说抱住了他，他的手放下了，那双眼睛轻轻地闭上了，最后一滴泪滑落，竟融化了雪。“夏致，你别睡，别睡。”
　　可他还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我的身体颤抖着，将脸靠近了他，他唇角还微微翘起，我吻住还那还残留余温的带血的唇，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夏致化作一片片雪白的梨花向远处飞去，怀中的梨花香仍在，伊人却不归。
　　独我一人跪在雪地中，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