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时节待君归》苏染鸢

4、第四章 温柔

　　“我昨晚本要入睡的，正准备吹灯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一开门就看到地上受伤的你了。”夏致如实诉说，我想理清思路，可发现剪不断理还乱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微微蹙眉，看着被子沉默了，可眉心上温柔又有一些粗糙的触感，让我抬眸，对上了一双心疼的目光。
　　微微一愣，只见他言：“不要皱眉，你知不知道你皱眉很难看诶。”
　　我被逗得噗嗤一笑，心里却是很感激这个单纯的男子：“我本来就丑嘛。”
　　“有自知之明。”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从凳子上抱起了被褥和枕头。
　　我见屋子里只有我这么一张榻，便道:“你睡哪啊。”
　　“打地铺呗。”他很轻松地回答着，把被褥往地上一丢，就滚到被褥上去了。
　　“你不冷吗？”本想习惯性的皱眉，可一想到他不喜欢我皱眉，便扬了扬眉。
　　“没事的，我是男人，身强力壮的。”他拍了拍胸脯，却因为太用力，而咳嗽了起来。
　　我笑道:“夏致，要不要多拿一床被子去？”
　　“不用啦，两床够了，一床垫的，一床盖的，正正好。”他露出很灿烂的一个笑容。
　　“那好吧。”我只好妥协，闭眼睡去，刚醒来没多久，也许因为受伤的缘故，而想多睡一会儿，不久便睡着了。
　　耳边是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也许是我的，也许是夏致的，秋日了，天气有些凉，更何况晚上。总担心夏致会着凉。
　　于是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已睡得安稳，不顾伤口起身，拿起床尾的一床被褥过去，见他一只手伸出了被窝，我便像一个母亲一般帮他的手给放进被子里，然后再盖上一床被子。
　　见他安静的睡颜，和……微微颤动的长睫，忍俊不禁，原是装睡啊。不知是不是我吵醒他了。
　　秋日地面很潮，他这屋子是木板地，凉气易入骨，怕他这样躺对身体不好，伸手掂了掂铺在他身下的被褥，还算厚，起身回到床上，躺下。
　　明日让他不要睡地上罢，大不了我去把椅子拼凑在一起，睡椅子上就好，让他睡回榻上吧。
　　闭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等再睁眼是天还未亮，只是地上却空荡荡的，连被褥都不曾有了。
　　“人呢？”我起身，因为伤口传来的疼痛信息，又皱起了眉，一股浓浓的药味传来，绕了好久才绕到外面。
　　其实夏致这屋子房间挺多的，其他房间也明明还有榻，为何他偏要去地上睡呢？
　　我摇摇头，不理解，看着他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熬着药，便转身去洗漱过后再过来，药依旧还没熬好。
　　我挺好奇是什么药的，便倚在门边看着他熬药。那一袭青衣和身后的一大片竹林完全融为一片，竹子的颜色是嫩嫩的青色与他的青衣一般。
　　火上的紫砂壶小口里飘出袅袅轻烟，那一股草药味很浓，有些呛人。
　　我不喜欢药，可是却不得不经常见。没有一个人一生不生病的，不论心病身病。
　　他用一块白布捏着紫砂壶放到灶上，随后轻轻倒到碗里，快要满时，一个手抖壶里的药洒出来了些，到他那素白的手上，很快就出现了红痕，可是他静静把壶里的药倒完了，也不处理烫伤。
　　我蹙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拿住他的手，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扯着他到竹林的小溪里，握着他的手伸入溪水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楞楞地看着我。
　　“就你还医者啊，自己烫伤都不懂得及时处理，算什么医者？你是不是傻啊？烫了还倒什么药？什么药对你而言比你自己还重要？”我有些恼火了，一股气说出这么一大串话，随后上气不接下气。
　　他只是浅浅一笑：“因为那是熬给你的药。”
　　这下变成我呆住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忘了手上传来彻骨的冷意，就这么看着他。
　　熬给我的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吗？
　　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发现他长得真是很好看。白净的脸上，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眉不是很浓厚那种，而是不细不厚，正正好。眼睛，鼻子，嘴巴，一切就如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
　　“夏致。”他也一直没说话，是我先出声了。
　　“嗯？”他拨高了尾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好傻。”我看向手中他的手，因为水的浸泡，我们的手都有些褶皱，他手上的红痕没有那么红了。
　　他但笑不语，我又问：“你手上的烫伤，用什么药抹？”
　　“这过几天就好了。”他摇摇头，示意我不要担心。
　　“少打哈哈了，我可是打哈哈的鼻祖。说不说？”我瞪着他。
　　“我们先回去吧。”他起身，就势牵着我的手回去。
　　“诶你……”
　　他一下便打断我接下来的话：“要快凉了，为了你的药我都烫伤了，你准备浪费掉？”
　　他回眸，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那认真劲我是极少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夏致，我于你而言，很重要吗？”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孤身一人在此生活多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自然是在乎的。”他拿起碗，用嘴探了探温度，随后递给我。
　　我见这碗药他用嘴碰过了，有些愣神，但不忍心拒绝，便一股脑喝了下去。“这喝了有什么用吗？”
　　“加速你伤口的愈合。”夏致把碗放回去，又拉着我到房间里，亲自拿出一小盒白色药膏，“帮我抹。”
　　“你自己不会抹么？”我抽了抽嘴角，瞪着他。
　　他立即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望着我：“你忍心让我自己抹么？”
　　这个死无赖！
　　我扶额，颇为伤神地接过那药膏，用食指刮了一点，轻轻抹在他烫伤之上。不得不说，这药应是极好的，因为我的食指都感觉凉嗖嗖的。
　　而后我发现，这药皮肤是无法吸收的，不管我怎么抹，皮肤上始终是白白的一层。
　　手腕被人抓住，见夏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样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药干了之后会形成一层膜，撕掉那层膜便好。不用这么快让皮肤吸收。”夏致拿掉我手上拿着的药，放进了抽屉里。
　　我冷下脸:“为什么不早说。”
　　“啊，我以为你知道。”他一本正经地道，完全不顾我没见识的大脑。
　　我也并不做这个告诉他的打算，谁会告诉一个人——“我是傻子。”除开有些时候。当然我又不是傻子，只是对于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情尚未了解罢了。
　　只是干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他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去做其他的事了。我就去竹林里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发现好玩的。
　　走到方才的小溪前蹲下，手轻轻拂过水面，冰冰凉凉的溪水，一股凉劲从指尖传至全身，不禁打了个激灵。
　　一阵风袭来，这风我总感觉有一些怪异。身后一道力道，我一个不稳向前倾，“噗通”一声掉入小溪里，一脸不满地站起身，衣襟全湿，水不深，才到小腿肚。
　　我看着刚才推我入水的人，那不是杀千刀的夏致吗！可是我细细一看，夏致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诡异的笑，随后转身飞身离去。
　　夏致应该不会武功，那么他是谁？况且夏致知道我伤口不能碰水，断不会做此等恶作剧。
　　我抖了三抖，大清早地就遇到这种事，我是不是被诅咒了？就没有一天遇到好事情过。
　　我站在水中呆愣住了，直到夏致来找我时才缓过神来。“怎么站在水里？你的衣服……都湿了。”
　　他这么一说，我抬头看着他，唯恐他又是假的夏致。“看什么？我知道我很好看，你要看上来再说。”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走上岸。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说过之后，夏致皱起了俊眉：“易容术？”
　　我惊呼道：“易容术！”
　　“易容术失传已久，能学得此术的，怕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了。”夏致摸了摸下巴，握紧了我的手。
　　“你伤口又湿了，正好吧，去沐浴一下换身衣服，别碰到伤口便是”夏致抚了抚我的手背，牵着我往回走。
　　我跟夏致才认识几天啊，就这么暧昧，我就罢了，这么单纯的夏致，应该不会想这么多。
　　“我……没衣服。”我咬着下唇迟迟出声道。
　　“我有。”他回房给我拿了他的衣服，回来塞到我的手里，“快去，回来帮你换药。”
　　“好。”我点点头，可是又想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沐浴，正想开口就被人带走了，直到一个屋后的一个很大的房间前。
　　“里面比较简陋，你将就一下吧，切记，勿要碰到伤口。”夏致的再三提醒，让我笑开了应到：“知道啦。”
　　窜到浴房里关上门，回头看着烟雾袅袅的一个池子，不禁吃了一惊，这也叫……简陋？
　　无奈地把衣服放到一边，三下五除二剥了衣服，走进水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肩头的纱布拆掉，外面便传来夏致的声音：“纱布拆了吧。”
　　天呐，他怎知我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