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超越非理性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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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在一两年前。
对方听起来简直像个美国人——在英国人眼里这不是夸奖。麦克洛夫特坐在观众席上望着正在做幻灯片演讲的刘英止。他微微凌乱的黑发下露出这位年轻博士像星星般的眼睛，亮晶晶到仿佛天真得有盖世气概。这样的天真是一个美人应有的气质——如果你去星巴克永远可以拿到一杯免费咖啡，你也会觉得世界上人人善良。此时二十多岁的刘英止脸上有点婴儿肥，简直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十七岁的青少年，就在附近的某个公学就读。但刘英止在谈及自己的研究时眉飞色舞的快乐里也带着冷冰冰的理性。
牛津邀请刘英止来访做一个生物学讲座，但总有几个人是为了刘英止的数学研究而来，为了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的声名而来，却忘了刘英止的主业是生物制药。刘英止只好在提问环节提前说明："这次演讲，我不会回答任何与生物无关的话题。"也许是不好意思于自己的拒绝，刘英止脸颊微红，可爱到傻乎乎地微笑起来，软化了他眼睛里的冰冷。
这很奇怪，麦克洛夫特想着。对方的针织格子衫色彩明亮得让人联想到摆着胡萝卜和西兰花的儿童早餐，年轻人嘴角大大的微笑弧度也很可爱，但都是男性决不会选择的幼稚风格，仿佛刘英止想依靠着这伪装掩盖他本身的性吸引力。这种行为模式多见于女性性侵受害者。性侵犯罪者总会找些理由，例如"都是因为你太美"，其实不过是随口找个理由让这一切正当，或是自以为受害者会为赞美欣喜。于是美丽也列入"被伤害的理由"，即便世上没有一个理由能为侵害辩护。人类眼中的世界应当是合理的，但这痛苦偏偏大到不合理性地让她们质问："为什么偏偏是我？"但她们找不到缘由，因为这本身就没有缘由。如果她们不再美丽是否就不会受伤？好，她们可以换下她最喜欢的，转起来轻飘飘的连衣裙，换上牛仔裤；她们可以把口红封存，涂上凡士林润唇膏；隐藏夜晚的梦魇，显露白日的疲惫。
而刘英止喜欢露出让人难以生出情/欲的可爱微笑，喜欢仿佛应该出现在儿童套餐里明亮的糖果色，喜欢抱住毛绒绒的鲨鱼玩偶，柔软的触感仿佛是小时候爸爸妈妈买给他的小熊。
但蓬松松的棉花里，上了保险栓的手/枪更让他安心。
演讲结束，刘英止被提问者团团围住，他只能眨眨眼，"只有十分钟，女士们先生们，我想我们都饿了。"
麦克洛夫特耐心地在外围等待。如果他有时间听刘英止的讲座，麦克洛夫特当然也有时间等待。等刘英止好不容易拿着演讲稿从人群里走出来，麦克洛夫特走上前，"你确定你知道餐厅在那里吗？"
他笃定的语气让刘英止困惑。刘英止环顾四周，没看见领他过来的工作人员，"呃，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的，先生。我只要跟着其他去餐厅的人走就行了。"
"真高兴听到您这样说。"麦克洛夫特挑眉，"请吧，刘英止博士。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刘英止"三个字的发音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可惜刘英止和麦克洛夫特的第二次会面不太愉快。但一件紧急事件让刘英止暂且略过了不快回忆。
"我接到来自 FBI 的最后一条情报。"琴酒的用词奇怪，让人下意识地不安，"霍布斯出卖了组织。"
霍布斯当初对组织在 FBI 埋下的线所知甚详。刘英止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坏的推测成为现实，"霍布斯列出了组织在 FBI 潜伏的详细名单。"琴酒停了一下，"FBI 同意了释放霍布斯。"
霍布斯出卖组织，刘英止没什么可惊讶的。对方就是如此，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但下一刻，刘英止心中只剩下满心怒火。他们怎么敢！楚楚的死，一个女孩的死，难道不配一个公正吗？刘英止的眼眶微红，声音却纹丝不动，"FBI 将会进行一场内部大清洗……但我们可以让 FBI 更焦头烂额。把这个消息公布，着重炒作霍布斯的精神病鉴定，把他和刺杀总统后用精神病鉴定脱罪的辛克利联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刘英止的语气冰冷，神色自若，"送他下地狱。"
"近期组织的行动会很不便……"FBI 已经得知了组织安排的大部分线人的名单。
"没关系，我很有耐心。"
刘英止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的力量与决心让人悚然。而这力量已经超越他过去的痛苦，超越他过去的耻辱，超越他过去的泪水，支撑他直面过去，即使他心中的不能说出的秘密一直扰乱他的心神，沉默中羞愧与自责几乎要摧毁自我。但他不再害怕到露出快要哭泣的眼神强迫自己前进。
算上那两个世界，对刘英止来说，楚楚已经是十几年前模糊的记忆。但他想到她的名字，她的脸，她的眼，他依旧想要微笑，依旧感到甜蜜。
但他不能释怀她的死。
春节假期已结束，宋真如刚到香港，看见刘英止的第一眼就惊讶不已——他变了很多，气质上的，却难以描述。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近似的描述。刘英止有身居高位的官员的眼神，眼神里也有天真无暇的孩子气的温柔；他的意志坚如磐石，但宋真如明白他也有力不从心；抒怀与冷酷，缓怡与急迫，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他是以上一切。
"总觉得你变了很多。"宋真如说。一个人可以在一个月内变这么多吗？她感到有一点奇怪。
好吧，无论如何，她的老板刘英止仍然克制、迷人、温柔。她走上前与刘英止拥抱，"嗨，英止。感谢你的一个月带薪假期。虽然你之前老是让我额外加班、失去休假，但我们现在终于扯平了。"
刘英止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超越非理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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