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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穿肠药 ...

  •   痛觉是什么?用医学生的话来解释,是人体重要的警示系统,也是不可或缺的保护机制。从神经传递到感受器,再经由大脑判断,产生非意识反应,进而避免机体收到进一步损害。

      而现在痛觉对于工藤新一,概括来说就是惨绝人寰的折磨。

      温水送服下药片在胃囊中溶解,小朋友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意料之中的不适到来得很快,一开始只是肌肉酸疼,不一会儿演变成手脚痉挛,工藤新一扔掉眼镜回房将门反锁,只几步路就叫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样子不会想让任何人看到。
      包括服部平次和灰原哀。

      揪下洗脸巾揉成一团塞进嘴里,能保证舌头不会被突然紧阖的牙关给咬断。

      他早就没那个力气去考虑形象问题了。

      做好这一切保护,工藤新一没再尝试任何所谓的止疼措施,只是躺到床上控制自己呼吸平顺。

      数秒之后,疼痛终于莅临大驾,摧枯拉朽般地捣毁了他最后的抵抗,工藤只觉得体内这副骨架长出数以万计的骨刺,将隐藏在真皮层之下的肌肉割裂得支离破碎,又把血管与神经一寸一寸扯断。五脏六腑像被一把锥子肆意搅动,细胞破裂又重组,机体组织极速增生。

      「好痛。」

      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因为他不得不收缩横膈膜扩张肺叶以吸入氧气,再挤压肺部吐出二氧化碳,就连赖以为生的空气进入体内都成了不可忍受的事。剧烈痛苦下,他对于温度的感知扩大到极限,觉得好像有火在四肢百骸燃烧,深秋的微凉空气又成了猛然塞入肺里的冰。

      额角汗珠滑下面颊,工藤死死咬住毛巾,力气之大让他尝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剧痛像个炸弹,轰地一声,将他的意识都炸得粉碎。

      工藤无所适从地盯着天花板,感受自己眼中看到的景物开始变形,白色吊顶染上五颜六色的花斑。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近乎溃散的意志力,

      他想,要是痛昏了,

      就真的太丢脸了!!!!!!

      天不遂人愿,洋气点来说就是墨菲定律。当你越不想某事发生,它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生理与心理的拉锯战之中,工藤新一成了锋利铁锯下任由宰割的木头。意志力千呼万唤恳请他不要失去意识,然而始终难敌身体极限。他的挣扎仿佛是长按关机之前系统最后的后台操作,电源一断,戛然而止。

      周围的世界就在这一刻划上休止符,

      黑暗倾覆他视线。

      服部将手里的头盔往后视镜一挂,坐在摩托车上百无聊赖等着工藤新一。直到把手机里俄罗斯方块都打通关了,屋子里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好慢,到底在做什么啊...”他抓抓头发抱怨,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又徘徊了会儿,心中惴惴的感觉愈发强烈,也不知到底为什么,服部觉得要是自己再站着干等,就会酿成追悔莫及的大祸。他到底耐不住了,随手把摩托往墙上一靠就迈步匆忙向博士家里跑。

      甫进玄关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灰原好像对服部突然的出现有些吃惊。不等她开口,服部当头就一句“工藤在哪?”

      惊讶只是瞬间,灰原伸手指指客房,接着好像兴趣缺缺不再关心。

      工藤新一就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服部刚想拧开门把闯进去,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他先是忍着急躁在房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又偷偷摸摸把耳朵贴近门板想探探里面情况。没成想半晌没有丝毫声音。

      服部平次当时就急了。

      不料门把拧之不动,拍着门叫工藤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他脑子一热连喊灰原拿钥匙来帮忙都给忘了,直接后退几步蓄力弹腿要将实木房门踢开。
      阿笠博士家摆设虽然简洁,家具质量却考究得很。房门转轴用铆钉和墙体钉得严丝合缝,门把锁舌也是纯铜的高级货。一击之下不仅没什么用,还将他的脚掌震得隐隐作痛,这时他却哪里还管得这些,一连几下猛踢,半分力道都没少用。

      数声巨响之后只听喀哒一声,铜片一边被锤得变形,锁舌终于弹开。

      “你怎么了!?工藤,...喂你这家伙,给我醒醒!!”

      服部搡开虚掩的门,当即就看见面色惨白不省人事的工藤新一。惊慌之下他几步上前,捞起失去意识的人拂开贴在面颊汗湿的头发。说话时连服部自己都能听得到声音中难以控制的颤抖,他只觉得大脑当机,思维一片空白。忘了基本的急救措施,甚至连一直以来自傲的判断力都丢得一干二净,只是重复叫着工藤新一名字,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他吃了那个药,瞬间剧痛造成神经源性休克,服部平次,你现在不急救还要我教你吗!!?”
      听见巨响而寻上前来的灰原见到这一幕也大惊失色。她没料想副作用竟然这样猛烈,连工藤都忍受不了,再看着那个大阪小鬼的蠢样,心头火起登时厉声呵斥。

      仿佛平地一声雷惊醒梦里人,服部当即扯过枕头垫在工藤脑袋下替他做心肺复苏,捏开他下颌俯身将空气吹进微张开的气管。忽略双唇相碰时引人悸动的触感,服部手掌相叠专注于心脏按压。

      人工呼吸与心脏按摩次数二比三十,他心乱如麻,但动作标准堪比教科书。

      中规中矩,毫无僭越。

      次日清晨,工藤新一睁开眼,最先进入视线的是纯白天花板,肌肉钝痛接踵而至,他不得不停 下思考。

      放空了半晌,等到意识慢慢回笼,他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阿笠博士家。昨晚一幕幕犹如高速放映的幻灯片,画面断断续续,老实说,工藤也不想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想到竟然因为灰原的药而痛晕过去,还好死不死被服部看个正着,感叹她用料够猛之余,工藤扶额长叹丢人。昨天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只怕连身上的睡衣都是服部替自己换的。

      不过一瞬间的沮丧立刻被身体变大的喜悦冲散了,小朋友这个词将离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查案的时候也不用东拼西凑不知所云的借口。虽然不知道药效能持续多久,但工藤还是非常愉悦。在这份好心情的感染下,多云阴天在他眼中都变得可爱无比。

      工藤迫不及待想爬起来感受一下久违的高中生身高。刚推开被子坐直却发现手腕被握住,兴许昨晚上折腾得太累,服部平次竟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坠入梦乡。即便在无意识的睡梦之中依旧五指紧扣,仿佛用力捉着什么会逃窜的东西。

      这张床尺寸适中,床架却很矮,服部为了牵他的手不得不将两腿蜷曲坐在地板上,脑袋磕着床沿以一种极为不舒适的姿势睡得很浅。工藤坐起来的时候刚好能看见他面容中的担忧,心里突然生出些说不清的感觉。

      而这会儿他眼睑微动,显然是被刚才的动作弄醒了。

      服部直起身,从一夜纷乱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梦里都是一些破零碎的片段。先是红蓝闪烁的警灯,然后白色救护车划破夜幕,带着众多慌张的脚步声,手术室的灯亮起,接着就是一望无际的揪心等待,绝望基调以凋零的白玫瑰写下句点。梦太真实,服部仿佛能闻到医生白大褂上的消毒药水味儿。醒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握紧手指寻找工藤的去处,下一秒就看见注视着自己的蓝色眼睛。

      服部立刻跳起来,一言不发便探手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恨不得生一对透视眼,把工藤里里外外都看个清楚,好确认那劳什子解药没有造成后遗症。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服部话中带着清晰的急切说,“你没事吧!你知道吗你昨天竟然休克了,太糟糕了!要是我再晚来一点就...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越说声音越低,视线也沉沉地垂落到素色被单上。看在工藤新一眼里,虽然说这用来形容昨晚辛苦抢救自己的友人身上有些不妥,但是服部现在看起来真的...

      蠢毙了!

      工藤觉得应该开口安慰顺便表扬他一句,刚想好措辞,服部却突然一改刚刚失落后怕的样子捂着脖子哀叫,“嘶...疼疼疼。好像落枕了!工藤,工藤!你起开点让我躺会儿。”

      吊着口气半上不下,工藤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还是很顺从地往旁挪了半个身子,深秋的清晨已有些冷,两个这么大个儿的人挤在一张床上,暖和那是没话说。虽然施展不开手脚,但耐不住被窝温度催他昏昏欲睡。

      算了...现在先和这小子一起眯会儿。

      大侦探少有地纵容自己沉溺倦怠,扯过被子会周公。

      一觉睡得十分舒坦,再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夕阳斜挂西山,黄昏的云天被暮光染成绛紫与金红,路灯一盏盏亮起,夜晚即将拉开帷幕。

      工藤实打实睡了将近一整天,就像倒了时差,这会儿精神十足。他脱下睡衣换上便服,接着动手把服部从被窝里刨出来。

      ...这家伙,睡得沉得要命。

      被子被突然掀掉,深秋寒风无孔不入,立时就钻进服部的衬衣将他冻得清醒。大阪少年眉目里还带些惺忪,揉着鼻子感受到莫名痒意,想打喷嚏,暖呼呼的棉被就兜头罩下。耳畔传来工藤的催促,“喂喂,我说服部,睡饱了没?你快点起来,还有一大堆事要我们去做。”

      服部嗯了一声爬起来找外套,身上衬衫领子在被窝里揉得皱巴巴,不过他也懒得去管。抄起棒球夹克搭在肩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鸭舌帽转身往工藤脑袋上扣好,说道,“戴着。”

      点头没有拒绝,还捏着帽檐向下压了压,工藤明白服部的意思。

      虽然恢复了身体,黑衣组织却一直是个威胁,还是谨慎为妙。...话说回来,不知服部平次用的什么洗发水,帽檐清爽的味道让人很舒服,就算不想承认,但投下的一片阴影的的确确给工藤添了份莫名的安全感。

      随手理过乱成一团的床铺,二人穿戴整齐就要出门。

      服部先去拿摩托车,工藤在玄关换鞋的当口一抬头就看见灰原慢慢挪过来,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表情。灰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的时候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懊恼又自责。

      “我没想到那药的副作用会这么严重...我该更小心点的。抱歉,这次多亏了那个大阪来的侦探,不然你...”

      话音未落,工藤的手心就兜上小女孩茶色脑袋。他拍了拍,开口满不在乎道,“灰原,你在担心什么啊。反正你是我恢复这具身体的最后希望了,不管怎样都不用道歉。”

      接着小姑娘就不做声了,只是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不出是思考还是沮丧。但耸起紧绷的双肩渐渐松下来,明显是没有再钻牛角尖。

      身后传来服部催促的声音,工藤一边应着忙不迭弯腰将鞋穿好,临走之前不忘又安慰性地揉揉灰原的头发。

      直到他将房门带上,连脚步声都远去的时候,灰原才转身回房,低低地从嘴里挤出短句,

      “...笨蛋工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穿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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