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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霓虹街 ...

  •   警车来了又走,自杀现场十分整洁,不需要多余的化验。

      佐久间玲奈遗体旁摆着一支录音笔和一封遗书。
      遗嘱里,佐久间玲奈将自己所有的财产一分两半,一半捐给当年的孤儿院,另一半捐给了佐久间凉遗体所在的墓园。并希望警方能将属于哥哥的头颅重新入土为安,哥哥已经看到了这一切,没有必要继续打扰他的沉眠。
      而关于佐久间玲奈自己的遗体去处,则写明了希望能化为骨灰,放在佐久间凉身旁。

      录音中她详细记录了作案动机以及过程,简明扼要,平铺直叙的语气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唯有最后,工藤和服部听到她带着无限的眷恋般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轻柔且愉快的语调,说道:

      “我的名字是佐久间玲奈。”
      “这是我八岁时才得到的姓名,佐久间,SAKUMA,多么优雅而俏皮的发音。”
      “当哥哥好闻的吐息舔舐耳畔,我忘记雨中的苦寒,忘记旧日伤痛。”

      “可恶,要是我能早点意识到她自杀的念头就好了,”压抑着情绪走出长屋之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工藤一拳打在门框上。
      身边同样沉默的服部没有搭腔,只是将他破皮的拳头拉开,握进掌心,防止他再做类似举动。

      星子闪烁,深秋的夜晚渐渐凉彻心扉。虽然找到了真相,却无法制止悲剧的发生,这样清晰的无力感让工藤十分低落,而服部攥着他有些渗血的拳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苦笑道,“虽然情感上这也许是对佐久间最好的结局,但果然,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绝望地在死亡道路上一去不回,既难受又不甘心。”

      两人站了小半个钟头,直到压抑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些许,工藤才感觉手上隐约传来刺痛。借着月光一看,关节处皮肉掀起一块,豁口的地方在渗血,看起来痛得厉害,其实还是麻木居多。
      服部先皱起了眉头,“应该是被门框上的木刺刮的,伤口深要消毒,不然会感染。”他似乎有些烦躁,咬了下嘴唇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只是语气不善,“你没事去锤门做什么,感觉不到痛吗?三岁小孩吗?”

      居然能被徒手怼玻璃窗的热血侦探教训...
      工藤哑口无言。

      瞪视了工藤许久,服部终于认输一样塌下肩头,径自将受伤的手抬到面前仔细端详,语气里带上一丝不确定,“很疼吗,皮都翻起来了,可能这样会好点....”
      剩下的半截话融化在夜晚的风语中,皮肤触及到温暖湿润的地方,好像攀爬上一圈...无害的软体动物,工藤诧异地看向服部,果然看见他低头认真舔舐伤口的样子。
      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工藤把手缩了回来却有点慌乱:“干嘛!刚刚摸了血迹还没洗手,脏不脏啊。”

      “这有什么脏的,口水可以消毒,大侦探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好心好意帮你消毒了就获得这么粗暴的对待啊...”服部作西子捧心状。
      “走开!像狗一样到处乱舔算哪门子的消毒啊。”工藤打断他哀怨的控诉,顺便把服部凑上来的脑袋往远推。却又顾忌手上,用不出力,服部就笑嘻嘻环臂圈住他的腰,像只大金毛一样上下蹭。

      ......不过,舔湿的皮肤被夜风一吹,稍微有点冰,弄破的地方的确没那么火辣辣了...
      就连原本糟糕的心情,被服部这样一闹,好像也好了不少。

      “对了工藤,你接下来有计划吗?”服部想到点什么,回过头来问。

      “没有。”工藤摇头,“怎么?”

      然后他看见服部平次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来,“既然这样,要不要考虑来大阪玩玩看?”

      “不,” 拒绝。
      话说出口,不假思索得工藤自己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仿佛刚刚不管服部说什么,他都下意识不想顺着服部的意思回答。
      不能否认,看到服部因此塌下肩膀并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表现得像讨不到肉骨头吃的大狗一样,让工藤内心感到有些愉悦。

      他当然没有细想这份愉悦的根源,理所当然地就当是找补回刚刚来自服部的训责。
      打门框弄伤了手嘛——居然还被说成三岁小孩,明明服部那家伙,才是热血笨蛋。

      不过这种称得上是任性的行为,在被工藤意识到之后,突然就彻头彻尾地成了幼稚鬼的标志。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智成熟,斟酌片刻,工藤就只好再不情不愿地补了半句,
      “...这两天太累了。”

      这算是个隐晦的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是故意要拒绝,现在不行,过两天就行。’

      ...虽然他的确是故意拒绝,并且把这当作一种报复手段。

      服部当然了解工藤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甚至那一抹隐晦的懊恼,也分毫不差地被他尽收眼底。
      别扭,不坦率,口是心非,而且干了坏事还不承认。

      不过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戳穿,笑了一会儿突然很想摸工藤的脑袋,就一把抢下戴在工藤头上的帽子,不由分说用手掌去搓揉他的头发,把触感顺滑的黑发捏在手心摩挲,然后用力揉乱。即使会因此而收到来自工藤谴责和嫌弃的目光,服部却依旧乐此不疲。
      果然不出两秒他的手就被拍开了,工藤抢回帽子好整以暇地戴好,顺便也对着服部的脑袋欺负回来,结束之后还暼他一眼,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你发什么神经。”

      其实服部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不过真要说的话,比起揉脑袋他更想做点别的,比如说捉住工藤的脸捏到通红,或者用力搂一下他的后背之类的。总之就是用力的动作,摸一下或者捏一下。

      好比当人看到非常可爱的东西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用力摸摸看。
      服部感觉自己刚刚应该就处于一种‘被萌到了’的状态。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工藤绝对会发飙,于是他只好说点什么来压下心里对这些荒谬举动的遐想,
      “好吧,那我在东京再待几天也不错。工藤——带我去玩啊,那个一蘭拉面,好久没吃了,一起去吧。”

      工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服部秒懂他眼光里包含的问题。
      工藤在问他,“你不上课?”

      “是啊,你这不是变大了嘛,因为太兴奋而且想着一定要好好玩玩,之前就打电话向学校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服部满不在乎地耸肩道。转而又叹了口气,表情忧虑起来,“不过想到假期结束之后还要恶补那些作业,我就头皮发麻。”

      “...少来。”得到了这样不知所谓的理由,工藤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只能抛出两个干麸麸的字,想要借此撇清‘服部请假’和‘工藤新一恢复身份’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但是不可否认,在无法言说的气氛中,他感觉心脏好像慢慢被温水淹没,触感轻柔又妥帖,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不会被冷落。
      那些以前被无意忽略或是刻意视而不见的细节,和那些并不寻常或者理所应当的关照,此刻突然一笔一划地清晰勾勒出一个事实:

      服部平次很在乎工藤新一。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工藤无所适从。
      他突然沉默下来,思考怎样才能用事实来驳回这样一个认知。当他带着一种求证的心态去回忆的时候,却讶然发现记忆碎片里,友人的微笑好像终于被赋予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感情色彩,和五颜六色的玫瑰窗一样,丰富饱满并且澄清明澈。

      不行,没法反驳。
      而且越想越没法反驳。

      如果现在是由别人对工藤说,“嘿,你知道服部平次那家伙很在意你吗?”工藤也许会无所谓地笑答,“那是当然。”
      但由自己察觉和被他人告知完全是两码事,因为语言的苍白和单薄,注定了有些事情是无法通过语言完美地传达的。

      工藤有些颓丧地放弃了,继而又对着强迫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服部平次咬牙切齿起来。就好像是——一桩他一直想要掩盖的事情被猝不及防揭露时候的气急败坏。
      看到突然神游之后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工藤,服部疑惑地一挑眉,还不忘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在他视线前晃动几下。“怎么突然不说话,被我的无私付出感动到了吗?”随即他展颜一笑,攥着工藤径自往停摩托车的地方走,“走吧走吧,快点,一蘭拉面。”

      工藤亦步亦趋。
      走着走着突然也就释然了。过去的时间里养成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对他而言,无法也不愿去改变。

      算了。
      偶尔认输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工藤新一也挺在乎服部平次的。

      于是在服部殷切的目光里,工藤新一别过脸,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冷淡,
      “先说好,我才不会请客。”

      换来的当然是服部愉快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能自动把工藤不坦率的语气过滤掉,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最精确地理解他意思的能力。如果是别的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会自然而然的觉得,面前工藤只是出于礼貌才会答应下来,他不情不愿,也不热络,甚至连看向你的眼神都更加礼貌三分。
      但是服部就是知道,他在说,“好了。我答应你了。”

      毋庸置疑,工藤新一长得非常好。骨肉云亭,肤色白皙,他的眼睛是最少见的珍贵之物,一对透着蓝色的珠子,胜过稀有的宝石。双目中有神采的时候,服部平次几乎觉得工藤的眼睛可以看透任何他想看透的事物。服部很喜欢看他的双眼,因为它们就好像两个不停变幻的小漩涡,里面涂满了睿智的色彩。
      当工藤审视他的时候,有时就连服部都会招架不住,莫名其妙地心虚。
      所以就在刚刚,服部说完休假的理由之后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了工藤复杂的视线,几乎是一秒钟就绷紧了背脊。

      因为服部不知道工藤在评估什么。

      只是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这次的评估也许非常重要。于是服部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仿佛丝毫没有感应到工藤宛若实质的注视,尽力表现得自然。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当那道视线里的复杂渐渐褪去,只剩下淡然和平静,服部知道他赢了。
      他感觉到工藤在那一刻突然对一些事情妥协了。并且是少见地,以柔顺,迁就的姿态。

      松下一口气,在夜风温柔的吹拂里,他才恍然感觉脑门上一层细汗。果然,面对一个被撩起求知欲的侦探远比面对犯罪分子要耗神,尤其是当这个敏锐的侦探叫做工藤新一的时候。
      回过神来,二人已经骑着摩托在往东京市区的路上了,没有追逐嫌犯的时候,服部开得极稳。夜幕垂落,刚好错开晚高峰的拥堵,行道上只是稀稀落落的车辆,故而服部能在驾驶摩托的时候分神去思考别的更重要的事。

      譬如刚才的慌乱。

      工藤坐在后座,他当然不可能像和叶一样完全抱住服部的身体。然而就算开得再稳,空气的流动依然会带来一股往后掀的风压,于是他自然地将一只手搭在服部腰侧。另一只手没地方摆,就干脆攥住了服部被风鼓动起的夹克下摆,也省得它在眼前一直飘来晃去。

      服部起先没有察觉,直到他从一个红灯路口起步的时候,才忽然感受到身后轻微的牵动感——是工藤抓着他的衣服,还搂住了他的腰。
      他突然就觉得腰侧那块儿的皮肉火烧火燎起来,隔着一件衬衫,只是轻轻的压着,却好像放了一块烙铁一样让他胆战心惊,又好像猫爪的软肉垫一样叫他心旷神怡。
      他能想象,工藤骨节分明且形状姣好的手指,并排着按在他腰际的样子,此刻一定是无害地捏着衣摆,手腕耷下,然后随着衣服放松地一晃一晃。他之前偷偷观察过工藤的指甲,圆润,修剪整齐而且泛出健康的光泽,很漂亮,指腹一定也很柔软,对了,刚刚去舔血迹的时候不是尝到了吗。

      服部就差咂嘴回忆一下触感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想法实在是不正常得可以。

      真是见鬼。
      联想到之前内心难以忽视的慌张,服部平次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同时惊疑不定起来。他不由得低头问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紧张?’
      ‘你紧张什么?’

      服部平次,你在紧张什么。

      慌张意味着心虚,心虚代表着隐藏,潜意识里他在隐藏某些东西,绝不能被身边的挚友察觉到的东西。
      所以是什么呢。答案昭然若揭。

      市区已在眼前,霓虹灯五光十色,像流动着的浓稠液体一样笼罩了市区最中心的繁华商业街。光影的洗刷下,服部平次睁大了双眼,再也无法蒙蔽自己,血管里奔涌着的,心脏里叫嚣着的。

      这个大阪侦探想,‘完了,他喜欢上工藤新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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