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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直男之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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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令仪答非所问:“……世人皆道我迟钝。总说那朱雀真是有够缺心眼,不仅于既明与澹雅相恋一事全然不知,甚至连浩初的心意都感受不到——”
“可是,白浩初那家伙对我好啊不过是因为我是世上最后一只朱雀罢了;既明与澹雅之间,若非我的默许,他们又怎会有相见的机会?”燕令仪轻轻地笑起来,望着穆韫玉的目光渐渐糅合进一种他看不懂的温柔,“如果不是我亲自说出来的话,大抵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我喜欢你,穆韫玉。是像既明和澹雅的那种喜欢。”
听着燕令仪庄重的告白,穆韫玉日常储存得本就不多的词汇此刻尽数被他的深情所蚕食。大脑罢工,一片空白,惟余这句话在他心里久久回荡。恍惚间,女子的容貌与记忆里那个总是笑得放肆的身影分分合合。一时辨不明晰,只好愣愣地看着他不吱声。
“燕令仪喜欢穆韫玉,这早不是秘密。——三界都知道的事情,只有穆韫玉你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咬了咬唇,陪着那昳丽的眉眼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莫非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地将希冀的目光投在穆韫玉身上。可是对方却不知何时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燕令仪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差。正当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穆韫玉忽然艰难地开口了:“那你肚子里的……”
“孩子的爹是你。”燕令仪言简意赅,耳朵上却不知不觉地起了绯红,看着穆韫玉的目光带有掩藏不住的忐忑。
穆韫玉看着他那忽然变得小媳妇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只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那……那天那个女子也是你?”
穆韫玉说的是谁双方都心知肚明。回想起那名女子被自己摧残成的惨状,穆韫玉的心不禁一凉再凉,愧疚像不要钱一般大股大股地涌上心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燕令仪哂笑道,凄凉的声音落在穆韫玉的耳中是那样锥心刺骨。
穆韫玉作为燕令仪的挚友,对于他是再了解不过的。
燕令仪这个人最令人佩服的不是会审时度势、不以偏概全,也不仅仅是他令人叹为观止的修真天赋,而是他刻到骨子里、无法磨灭的骄傲。
这份骄傲如同折而不屈的翠竹般坚韧,陪伴着他走过了百余年的修真时光。也是这份坚韧令他最终成了朱雀一脉最后的直系。
——可是就是这样骄傲的人,如今为了他竟然屈身为女,因为自己的迟钝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
正当穆韫玉想要出声顺毛的时候,石室外忽然出现了爆破的声音。
燕令仪的神色顿时惊慌起来,抓起穆韫玉的手连声道:“你快走……!”
想了想又改了口:“我送你走。”
穆韫玉想起他先前准备来越级讨伐的理由之一,反握住燕令仪的手,凝重道:“据我所知,你快要生孩子了吧?”
燕令仪愣了愣,尴尬地点点头,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上却半点没闲着,眼看着传送阵就要生成了。
“那你还送我走?”穆韫玉也慌了,紧接着眸中莫名掺了些怒意,冷声道,“莫非你以为我穆韫玉是那种会抛弃朋友……咳,抛弃妻儿独自跑路的人吗?”
燕令仪盯了他片刻,终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穆韫玉心下一喜,本欲调动已暗中调息好的灵力驱使正则与那些个人修决一死战,却猝不及防地被刺目的光芒所笼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同时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带着那人一同离开,但终是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令仪平静的笑容与终于不堪重负被破开的石壁后那些人修冷漠的眼神。
“令仪!令仪——”穆韫玉急的大叫,但是燕令仪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薄唇翕动,在光芒消失的最后一刻自腹部取出了什么,看也不看便扔入了那片虚无。
“好好活下去。”
这是穆韫玉陷入昏迷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头好痛。
就像是一群小人喝醉了在你的脑海里发了疯般的跳踢踏舞,另一群小人以神经为弦使了劲儿的拨弄,叫人疼得发疯。
等到阵痛如潮水般退去,穆韫玉的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所浸湿,好像稍一拧便能挤出水一般。
此刻刚从阵痛里解放出来的穆韫玉却无心关心这个问题——他正愣愣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以及他此刻的身体。
——他可不记得他的卧室是这样的。
到处都是闪瞎眼的金色,在灯光的辉映下闪闪发亮,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可实实在在地落入眼里却只能让人感觉到刺痛与不适。
燕令仪到底把他传送到什么地方了?
而且他方才感受了一番。他的身体好像缩水了一般。从前为了增强体魄而刻意锻炼出来的腹肌也不见踪影,小腹光滑平坦。自己引以为傲的金丹修为亦化为乌有。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蝼蚁一般,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他。
穆韫玉真想一头撞死在冻豆腐上。
也不知道燕令仪那个傻孩子怎么样了……唉。
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就那么难吗?
……罢罢罢。女人心,海底针。
穆韫玉这么正经地总结道。
就在这时,门“咯吱”开了。
穆韫玉立刻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戒备地望着门后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原本是一团黑色,在穆韫玉的注视下似是犹豫了一下,旋即渐渐化出了人形。
竟是燕令仪男儿身的模样。
穆韫玉怔怔失神片刻,张口想要呼唤他。却发现“燕令仪”的眼神里毫无温度,周身弥漫着死气。
“你好。”“燕令仪”开了口,声线却嘶哑得不禁令穆韫玉想起行将就木的老人,“吾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位小友不必惊慌,吾现在的模样是由你潜意识里最亲近的人模拟出来的。……如有冒犯,吾很抱歉。”
穆韫玉闻言,不免有些失落,同时选择性地忽视了“最亲近的人是燕令仪”一事。紧接着他又强打起精神,询问道:“燕令仪…他怎么样了?”
天道笑了笑,不答:“你不好奇你现在的处境如何?”
穆韫玉沉默半晌:“他的事情更重要。”
“他——他寿元未尽,命不该绝。但是…”天道摊了摊手,“他死了。”
虽然回答在意料之中,但是穆韫玉还是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他寿元不该尽…可他为什么死了?”穆韫玉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因为你。”天道道,“因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你现在会见到我也是因为这个——你本该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却被误打误撞地送入了你方才在的那个时空。”
“复杂点来讲。你本是一本书里的人物,后来因为我们的疏忽一不小心被传送到了同人里。——同人里你本该和燕令仪相恋的,然后你们一起愉快地打怪升级一起愉快地酱酱酿酿一起愉快地生猴子一起愉快地携手飞升。……可惜被传送过去的穆韫玉是个直男,而燕令仪由于受到那本书的制约,是弯的。”天道说到这里,语气里竟带了些无奈与惋惜,“可怜燕令仪一个痴情种,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原本应该是你帮着他去杀人来保住孩子的生机的。他一个孕妇带着身孕那么不方便,当然会落下马脚,然后被咔擦咔擦。”
原谅穆韫玉并非现代人,许多词汇他都不曾听说过。但是他至少听懂了天道一开始的解释和其他零杂的事情:“……你说,我本该与他相恋……?”穆韫玉艰难地问道,“如果我与他相恋,我和他就能飞升?”
虽然他对燕令仪是很愧疚,但是不代表他会真的会抛弃自己已经破碎的三观和燕令仪在一起——谁让穆韫玉是个大直男,宁折不弯,笔直笔直的。
但今天这番谈话,尤其是当天道淡定的点头承认了这一迷之走向,让穆韫玉感觉自己本就被燕令仪最后那番话破坏得差不多的三观彻底坏掉了。
我与他相恋就飞升,不相恋就各自BE。啊??
什么逻辑,摔。
受到来自天道的森森恶意的穆韫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让时光回溯到多年以前,趁着燕令仪还是个三好直男的时候好好掰正燕令仪。
想想那个平行世界被自己害得不浅的燕令仪最后的结局,穆韫玉就觉得心里特别难过。
如果…如果他弯了…………不不不,如果燕令仪没有弯的话。
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那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