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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无意争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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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无意争嚣
那日绾容回家后,只说斗篷弄脏了,被自己随手丢弃。福晋倒不在意一件羽毛缎斗篷,只担心绾容被冷风吹着着凉。果不其然,当晚绾容便发起热来,所谓旧病方去又添新症,这一下子又绵延了近半个才好利落。
再进宫时已是腊月,佟皇贵妃很是疼惜,说绾容不小心照料自己,让她进宫小住。绾容再三辞谢,哪知佟皇贵妃已经先行向皇上请了旨,这一来绾容倒变成了“奉旨入宫”,只能谢恩了。
如此绾容便有机会看见康熙,只觉得康熙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三十多岁的人,长得还算养眼,脾气是极好的,对佟皇贵妃可谓温柔体贴,对绾容也极和颜悦色——也不知那老奸巨猾的一面是不是单单对着臣子和儿子的。另外绾容对康熙的孝心也有了深刻的体会,自从十一月里太皇太后圣体违和,康熙便“在慈宁宫侍疾,亲尝汤药,昼夜不离左右”。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康熙时,康熙正在写字,佟皇贵妃在一旁笑看——这两人的感情倒是真的好,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恰巧绾容来给佟皇贵妃问安,一进门和康熙打了个照面。绾容虽没见过康熙,但一见这阵势还有什么猜不出的,忙依足规矩请了安。康熙看见绾容微微一愣,听得绾容自报家门,这才一笑,对佟皇贵妃说:“这就是你认下的干女儿?虽说有些地方像你,不过朕看还是——”
佟皇贵妃温婉一笑:“可不是呢,臣妾初次见到绾容也有些惊奇。别的不说,单那双眼睛,就真是像。”
绾容也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干听着。
康熙又笑道:“朕早就听说长泰教女儿如同儿子,现在一看,果然和一般的闺秀不同。”因问绾容道:“朕听说你阿玛特特地请了好几位师傅教你,都教了些什么?”
绾容哪里知道教了些什么,只能拼命回忆上学时看过的那些经史子集的名字,一面斟酌着答道:“回皇上,教了《史记》、《春秋左传》、四书五经,还教了唐诗宋词。”
这些书都是绾容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才说出来的。至于什么水浒聊斋西厢记牡丹亭三言二拍昭明文选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之类的,她压根连提都不敢提。
康熙显然没料到这小女子居然会念过这些书,在他看来,最多也就是念念《女诫》什么的。绾容也不知道在现代社会,高中生当作课文来学的东西,到了古代一般女子压根不可能有机会念,她只是纯粹的列举。
康熙显然有了兴趣,打量着绾容,问道:“念了这么多,那朕问你,《史记》是本什么样的书啊?”
佟皇贵妃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干女儿如此“深藏不露”,虽然康熙的神色平静如常,但还是有点担心地看了绾容一眼。
绾容也渐渐知道似乎不该说了这么多,毕竟古代不同于现代。但康熙问了话也不能不搭理,只得说道:“回皇上,《史记》这本书,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这话当然不是绾容说的,是她没事翻书时看到的。绾容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记忆力奇佳,看过的文字基本上都能记得十之八九。这个特长让她在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省了不少力气。
康熙点点头:“说得好。”他看了绾容一眼,“不过,这恐怕不是你说的吧?”
绾容差点晕过去。她怎么知道这是谁说的呢,于是只好信口说道:“皇上明鉴,这是绾容听旁人说的。”
“是么。”康熙目光一动,“听这话倒是个胸中有丘壑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绾容越发想晕。果然不能随便说话啊,康熙这只老狐狸,不,中年狐狸!但又不能说不知道,只好继续乱掰:“回皇上,这是绾容上京路上,在茶馆里喝茶时,听邻桌一位客人说的。当时觉得他说得好,就记下了。后来这人喝完茶就走了,绾容也不曾留意这人的名字。”
她想既然要撇,就索性撇个干干净净。但自己既然算是大家闺秀,又身子娇弱,平日里自然不能出头露面。只有推到上京路上,才算合情合理。康熙如若还要查,天下之大随他怎么查去,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康熙这才不继续追问,眼里却闪过一丝惋惜之色。绾容看在眼里,心想康熙爱才之名果然不假。只听得康熙又问:“这话是你听来的,不算。朕问你自个儿的看法。”
绾容搪塞不过去,这才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回,灵机一动,答道:“依绾容看,这《史记》不是旁的,就是面镜子。”
见康熙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绾容继续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得失。这《史记》,不正是一面最公正的镜子么。”
她瞟了一眼康熙,见他神色依旧,又大胆说了一句:“不过这镜子太沉太重,绾容是没法用,也用不起的;绾容还是更喜欢铜做的镜子。”
康熙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绾容丫头,说得好。”随即吩咐道,“李德全,把朕书房里那个唐海兽葡萄镜拿来,赏给绾容丫头。”
绾容对古镜可没什么研究,但既然是康熙赏的,又听说是放在书房里,那自然是极好的了。当下一俯身:“谢皇上赏赐。”
康熙笑着挥挥手,道:“今日皇玛嬷的气色精神了好些,朕也觉得心头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又听到绾容丫头的妙论,令朕刮目相看啊。”
这件事绾容当时并没觉得怎么样,等到待时间长了,慢慢了解了清朝的情况,也有点后怕。她说的那些书,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念的。康熙不但没追究,还赏了一面镜子,也算是大幸万幸。
因为康熙没有皇后,佟皇贵妃在后宫中位分最尊,因此其他宫的主位都到景仁宫来请安,借此机会绾容也得以一睹康熙帝众多妃子的真面目——康熙这家伙,似乎有三十几个后妃,要都看见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看之下,她不禁有些失望——都说六宫粉黛,千娇百媚,本以为皇帝的妃子全都应该是美女来着,其实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仔细想想,皇帝选妃最重要的还是身份门第,而世上并没规定说门第高贵了就一定生得倾国倾城。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就是这个道理。
难怪康熙对佟皇贵妃恩宠有加——出身高贵,性情温柔,善解人意还容色秀美,这样的妃子也算相当的难得了吧。不知道那个传说中使康熙终生恋恋不忘的孝诚皇后赫舍里氏,是不是比佟皇贵妃更加出色?
再说其他妃嫔——
德妃乌雅氏,就是雍正的亲妈,一看果然淑德贤良,就是挺着个大肚子不常来——肚子里那个应该就是十四了吧?据说正月里就要生了,惹得绾容心潮澎湃——“大将军王”刚出生的样子,估计也只有自己有福气看见了;
敬嫔章佳氏,倒是个清雅淡定的人儿,带着静静的书卷气——也不知道怎么遗传出一个“拼命十三郎”来[1];
定贵人万琉哈氏,相貌还算动人,让绾容感兴趣的是——这位据说活到了九十七岁,算是清朝最长寿的妃子了;
惠妃纳喇氏,就是和绾容最喜欢的纳兰性德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姿色明艳,笑起来很是漂亮——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容若的心上人?
宜妃郭络罗氏,一看就性子泼辣直爽,是个扎手的美人,偏偏又很会生儿子——康熙怎么喜欢这脾气的,还带她微服出巡——到处找茬么?
良贵人卫氏,看见她的时候绾容只想到一个词,柔——绾容相当怀疑她身上有江南女子的血统;
另外还有什么荣妃马佳氏、成嫔戴佳氏、僖嫔赫舍里氏,安嫔李氏,端嫔董氏等等绾容没什么兴趣的,大概能分清谁是谁罢了[2]。
就这么在景仁宫混了几天日子,反正佟皇贵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让她立规矩呢,因此绾容得了空便到处乱转——这到处,其实也只局限于景仁宫和御花园里。用绾容告诉服侍她的宫女素棠的话说,她不在景仁宫,就在御花园,两个地方都不在,那就在景仁宫通往御花园的路上。
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康熙那十几个儿子一个都没看见。不过绾容想想也就释然了。最大的大阿哥胤禔估计也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毛孩儿,十四还在娘肚子里没出来呢。若干年之后的九条龙,搁今天最多也就能上树逮鸟下塘摸鱼,比比看谁的收获大。
天气特别恶劣的时候,绾容就躲在景仁宫后面自己的小院子里,练练字,翻翻仅有的几本繁体汉文书籍。这还要感谢她的妈妈和漫画——前者让她的毛笔字还算颇有功底,后者帮她把繁体字基本上认了个遍——否则佟皇贵妃一吩咐:“绾容啊,帮我把这个单子抄一遍。”那以才貌双全闻名的赫舍里·绾容岂不是大大丢脸?
腊月过半,这一日从半夜里就飘起了雪珠子,大清早一睁眼,红墙琉璃瓦的紫禁城已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绾容在现代虽喜读书,但因为兴趣广泛,来者不拒,常被颖钧指为“贪多嚼不烂”,究根到底只有一部脂批《红楼梦》是极熟悉的,却还是因为高考那年,家里一切闲书被强行封柜,幸而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节选自《红楼梦》,这部书才逃过一劫。绾容随手将其放在书桌上,实在百无聊赖了便翻几页,一年下来居然也被她翻得滚瓜烂熟。
摆好了临帖的架势坐在长案边,眼看窗子外面苍茫一片,便不由自主地想起《红楼梦》里一首曲子来: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想到入神处,绾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转着手里的笔,仿佛回到了高三的时候。那些日子班上转笔成风,可能是作为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吧,不仅人人转笔,而且转得花样百出,正传倒转,五个指头轮番转,两只手一起转。每当上课时间,时不时听到“啪嗒”一声,那就是转笔功夫还没到家的人,把笔掉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突然听见一个清亮的童音问:“你在干什么?”
绾容一看,却是前些日子遇见的那个小男孩,一脸好奇的看着绾容手中那只仿佛活了一样的毛笔。今天他倒是罩了一件黑狐褂子,越发衬得面色白净,让人看了喜欢。。
绾容笑道:“原来是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那小男孩点点头,一伸手把一条月白色的帕子递到绾容面前:“你上次给我的帕子弄脏了,这条新的还你罢。”
绾容哪里计较这个,笑道:“不就一条帕子么,没用了就扔了。怎么还巴巴的还我一条呢?”摇摇头不收。
那小男孩却不肯依,冷声冷气地说:“不成,你得拿着。哪能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呢?”
绾容一扬手里的帕子:“你虽说是好意,可这帕子多了也没用处。我若是拿了你的帕子,这条怎么办?”
小男孩学着她先前的语调说:“不就一条帕子么,没用了就扔了。”
绾容听了不仅一笑——这鬼灵精,现学现卖呢。当下一本正经的说:“那可不行,这条帕子可不是一般的帕子,我费了好些功夫绣出来的呢。”
这倒是实话。回到古代之后,实在没什么事做,绾容见那些个主子宫女的没事儿就绣点什么打发时间,便想跟着学学,哪知古代的绣法甚是复杂,绝非一两个时辰就能学会的,心下便打了退堂鼓。后来绾容灵机一动,想起了欧洲绣,便找块布试了试,效果居然还不错。她大喜之下,索性把自己身边几条帕子都绣上了东西。现在她手上这条,便绣了六句诗:
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
雾气暗通青桂苑,日华摇动黄金袍。
垂手乱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绿上鬟[3]。
说起这六句诗,又有一番故事。绾容翻书时偶然看见这么首诗,却也不是作者原创,而是从历朝历代的七言诗里东挑一句西捡一句拼凑起来的,偏偏还拼凑得极其工整,可谓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绾容当时觉得巧,便记下了——本来共十二句,绾容的技术不到家,往帕子上绣的时候没掌握好分寸,只搁得下前六句。
小男孩想了想,突然道:“要不这么这么着吧。我这条你拿着,算是还给你的;你那条也别扔,干脆送我得了。”
绾容实在不明白这小家伙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了一条帕子折腾来折腾去。她素来手里大方散漫,在东西上从不斤斤计较,当下笑道:“就依你。”
小男孩很是高兴,接了绾容手里的帕子,一眼看见上面的诗,便好奇细看。看毕问道:“这是谁的诗?”
绾容抿嘴一笑,故意说道:“想知道可以,但有个条件。”
小男孩问:“什么条件?”
绾容故意绷着脸说:“你先回去把全唐诗背过了,回头我就告诉你。”
小男孩也看出绾容在消遣他,板着小脸道:“哼,等我背过了全唐诗,还用得着问你?”
绾容看他别扭得可爱,噗哧一笑。
小男孩知道绾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他的了,也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回去翻唐诗集子。
这边两人说着话,门口一掀帘进来一个宫女,却是佟皇贵妃身边的大丫头佳莹。她一眼看见绾容和那小男孩站在案边,忙俯身请安:“四阿哥吉祥!绾容格格吉祥!”
绾容一惊——她早猜到这小男孩身份不是一般人,因为清楚佟皇贵妃没有子嗣,便以为这小男孩应该是佟家的亲戚子弟之类,这才放心和他开开玩笑,却不曾料到是四阿哥胤禛——那可是将来的雍正爷啊。一瞬间,记忆力关于雍正皇帝的词汇全涌了出来——喜怒不定、冷心冷面、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篡位夺嫡……然而再一转眼瞅见跟前这个小男孩,却怎么看着怎么不像。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四阿哥也有十岁了吧,在绾容看来却无非是一个冒冒失失别扭矫情的小家伙——想想看,被传说成那样子的雍正皇帝小时候为了一条帕子的事儿较真儿,这心里头怎么着都无法接受。
佳莹看四阿哥的全部兴趣似乎都在手上的那块天青色的帕子上,绾容又不知在一边上什么神,忙略略提高声音道:“佟主子吩咐奴婢请四阿哥和绾容格格过去呢。”
四阿哥恩了一声,收起帕子向外走,回头看绾容还在发呆,叫道:“喂,皇额娘叫你呢。”
绾容含含糊糊的答应着跟在他后面出了门,一路上盘算着小九九:都说雍正记仇,今天逗他这事儿应该没什么大关系吧——真是失算,自己来到宫里也算是处处小心,哪知却撞上了最不该惹的主儿——对了,雍正不是德妃的儿子么,怎么又管佟皇贵妃叫皇额娘了?
想着已走到了佟皇贵妃的屋前,哪知康熙正下了朝也在这里。绾容和四阿哥忙请安。康熙显然心情不错,见到四阿哥,说道:“胤禛过来——这两天都教的什么书?”
四阿哥答:“回皇阿玛,教的《尚书》。”
康熙问:“那你说说,‘亦行有九德’,都是哪九德啊?”
四阿哥立即答道:“所谓九德,是指‘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
绾容不禁在心里把小胤禛大大表扬了一番,书念的不错么!
康熙又问:“那你说说,为政者是不是应当九德俱备啊?”
四阿哥答:“回皇阿玛,依儿臣看,这九德都应具备,缺一不可。”
康熙沉吟着不说话,一转眼看见立在一边的绾容,问道:“绾容,你也读过《尚书》,这九德,你怎么看哪?”
绾容心里暗暗叫苦,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她回想了一下这一段,下意识的摸着指环,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上,奴婢以为,这皋陶提出的九种品德,只是一种最理想的境界,一般人是不可能全部做到的。倘若全部具备九德难以企及的话,可以退而求其次,只要六德;再不行,还可以退一步,只具备三德,便可以于国于家于民有益了。一德都不具备,就该回家种田卖红薯。”
康熙被她最后一句“回家种田卖红薯”逗乐了,哈哈一笑,向胤禛道:“听见了么,你这个绾容姐姐,书念的比你多,也比你明白。人无完人,不能过分苛求。以后没事儿,你应该多向绾容请教。”
绾容忙道:“皇上言重了,绾容只是随口说说,哪是真明白呢——四阿哥龙章凤姿,聪颖过人,不是绾容能置可否的。”
与其去教雍正皇帝,不如让她撞死算了。都说雍正刻薄,现下康熙说他不如自己,难保他将来登基后哪天想起来,那可大大不妙。
四阿哥却早就接声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今后一定多向绾容姐姐请教。”
绾容悄悄瞪了四阿哥一眼,这小孩却得意地笑笑,一脸“正和孤意”的表情。
于是从这天起,绾容身边便多了一个“奉旨请教”的小跟班儿。
本以为这一年就要一如既往的过去,怎知临到年底,离新年还有几天的时候,在清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即后世所称的孝庄文皇后,在度过了七十五年的人生历程后,逝于慈宁宫。
康熙自幼由孝庄抚养长大,感情之深厚非旁人所能及,割辫成服,日日哀恸不止。又命诸皇妃、皇子;亲王以下、文武大小官员、外藩王以下及台吉等;王妃公主以下、八旗二品以上官员命妇。俱齐集成服,每日哭临二次。
绾容自从来到清朝,连孝庄的面都未见过,印象里只记得这位太后历经三朝,对大清朝居功至伟。因此孝庄的离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只是一夜之间紫禁城去朱成素,笼上了浓浓的肃穆悲凉。佟皇贵妃身为后宫之主,自然免不了费心操持,每日里忙得不得空闲。绾容不在成服之列,不过换了素服,在屋内干坐而已。
不几日是元旦,国丧期间,自然没有了百官朝贺,举国齐欢那一套。绾容更是一步路也不肯多走。只是四阿哥,摸透了绾容不爱出门的脾气,每日里得了空便来给佟皇贵妃请安。佟皇贵妃看在眼里,但既是皇上亲口准了的,绾容又是自己家里的人,四阿哥又是自己最疼爱的,两个人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好——也就任之由之。
刚开始绾容还想着眼前这位是未来的雍正爷,行事处处留心;但百闻不如一见,这四阿哥毕竟才十岁大,绾容又是极喜欢小孩子的,因此时间一长,什么雍正不雍正的也就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有时候两个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争起来,绾容也不管他是不是阿哥,顺手抄起毛笔什么的就在他头顶敲一下子——当然前提是没人看见;四阿哥有人在的时候还装装样子,摆摆阿哥的谱儿,眼前没人了也不时耍点小花样,比如在绾容写好的字上添上一笔,再故意质问,并对绾容的“有学问”嗤之以鼻。两人这样一来一往针锋相对的,感情居然好的不得了。
另外四阿哥对绾容的转笔功夫很是感兴趣,一有空就磨着绾容教自己转笔。绾容被他缠不过,只得约定前提条件“绝不外传”。一来二往,居然也“小有所成”,虽不能达到绾容双手同转的高度,维持一支笔在右手拇指上转几个圈,总还是可以的。这件事情,也让绾容在背地里很是得意了一番。
只有一件,让绾容很是郁闷,那就是私下没人的时候,四阿哥总是“绾容绾容”的喊,从来不舍得加上“姐姐”两个字。有回绾容不乐意了,道:“四阿哥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啊,连你皇阿玛都让你叫我姐姐,我又比你大那么多!”哪知四阿哥振振有词:“皇阿玛是让我叫你姐姐没错,当着皇阿玛的面我哪回不叫你姐姐来着?再说了,要说没大没小,这宫里是你大还是阿哥大?”
绾容简直无语,谁说雍正寡言来着,你看这道理一套一套的!半响绾容恨恨地说:“你要再这样,我就叫你四四,或者小禛子,说到做到!”
四阿哥不屑的撇撇嘴,扔下两字:“随便。”以后还是“绾容绾容”的喊。于是绾容高兴了,就叫他“四阿哥”或“四四”,生气了就叫他“小禛子”——没事的时候绾容也想,这敢给雍正起外号,居然还敢当面叫的人,估计也就自己了。
[1]这时章佳氏还不是敏妃,敏是她的谥号这个市毫无疑问的。史料记载,章佳氏乃满洲镶黄旗人,参领海宽之女,初封为妃。至于封号,在众多的观点之中,一种看法是,这时候章佳氏应该算是庶妃,就是地位介于妃和嫔之间,但没有封号。另外还有观点认为,史料上所能查到的这一段时间的康熙后妃名单中,有一名敬嫔王佳氏,其实就是十三的生母,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误记录成章佳氏。绾个人倾向于庶妃一说,但为了行文方便,本文中一概以“敬嫔”称呼之。至于其他妃嫔,也是尽量向史实靠拢——若有谬误,请高人不吝赐教。
[2]康熙二十七年妃子名单(现知):
皇贵妃佟佳氏,贵妃钮钻禄氏,荣妃马佳氏,惠妃纳喇氏,宜妃郭络罗氏,德妃乌雅氏,敬嫔章佳氏(或王佳氏),僖嫔赫舍里氏,良贵人卫氏,宣嫔博尔济吉特氏,定贵人万琉哈氏,成嫔戴佳氏,安嫔李氏,端嫔董氏,通贵人纳喇氏,布贵人兆佳氏,贵人郭络罗氏,庶妃张氏,庶妃王氏,庶妃刘氏。另有佟皇贵妃的妹妹小佟佳氏,位分不明。
[3]此诗出自古龙《武林外传》。觉得很妙,就用上了。全文是:
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雾气暗通青桂苑,日华摇动黄金袍。垂手乱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绿上鬟。纤腰怕束金蝉断,寒鬓斜簪玉燕光。黄鹏久住浑相识,青鸟西飞意未回。帘前春色应须惜,楼上花枝笑独眠。